半年后。
冲霄宗时隔一年居然又进了一批新的弟子,还不是来自东洲, 来自十四洲另一头的西洲。虽说宗门里亦有来自东洲之外的弟子, 然而终究是少数, 这回可是着实让不少人看了稀奇。
好在修士的流动性远远高于凡间, 地域之见并不浓厚,鲜有老乡拉帮结派,新弟子的年纪也不大, 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曹氏一族则在翠石峰下的一处山谷中安顿下来,曹飞自知资质平庸, 在余下不多的寿限里,不求修为更进一步,只求能培养出几个好苗子送入冲霄宗,这样他才有脸去见曹家的列祖列宗。
诸多事情一一上了轨道, 殷渺渺终于有时间调查自己失踪的事了。她唯一的线索, 就是在陌洲时云潋无意间提起的她失踪的直接原因。
他说, 她是在查案时失踪的。
而说起查案,就不得不说一说执法堂。
十年前,任无为接任了执法堂掌事真君的职务。执法堂是个很一言难尽的部门。它集公检法于一体, 小到打架斗法、残害同门的个人恩怨, 大到东洲各方势力是纷争纠葛,全都属于职责范围。
堂下设有四司,分别是内门执法司(主管宗门内部事务), 春洲执法司、雁洲执法司、涟洲执法司(分别主管春洲、雁洲、涟洲事务), 司下以城为单位设处, 例如春洲执法司下有云光城执法处。
理论上来说,各级事务被分化之后工作量就被大大减轻,会呈到执法堂的事情要么牵扯甚广一城或一洲不敢专擅,要么就是事态严重,数量很少。
被赶鸭子上架的任无为[万脸懵逼jg]
咳,修真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实力面前不讲资历。任无为结婴之后就有资格(或者说必须)为宗门分忧,让他进执法堂已经是看在他是个剑修不擅俗务的份上了。
木已成舟,任无为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只要出了什么事,锅肯定扣在他头上。为了不让自家师父莫名其妙成为替罪羔羊,殷渺渺不得不弟子服其劳,下了狠功夫梳理执法堂的事务。
她上辈子从商不从政法,面对着全新的领域只能从头学起,好在修真界不是依法治国,惩处的唯一标准是一万三千多条门规。
殷渺渺逼着自家师父背熟了门规,至于怎么判定……“师父只要铁面无私就行了。”
谁的人情都不买,谁的脸面都不卖,秉公执法肯定没毛病!
任无为欣然同意。
近十余年都相安无事,最大的矛盾不过是御兽山和幽水宫在云光城里起了龃龉,冲霄宗居中调停罢了。
殷渺渺的书房里有不少执法堂的卷宗,可见她过去的确为任无为分担了不少事务,但是她把所有玉简都翻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会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事情太过机密没有留下纸面记录,要么是被任无为提前毁去了……怎么办?
殷渺渺想了想,直奔悬崖后的木屋,当面质问“师父,你能不能看在你徒弟受了那么大罪的份上,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渺渺啊,师父不是想瞒着你。”任无为苦口婆心道,“但是不知道对你更好,你别为难师父了啊。”
殷渺渺哪肯轻易放弃,讨价还价“就说一点点。”
“行吧,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一点点。”任无为自认玩心眼可能要输,打了个直线球,“你不是一个人去的,但除了你,其他人都死了。”
顿了顿,故意道,“魂灯几乎是同一时间灭的。”
殷渺渺悚然一惊。
“师父真的很想什么都告
真相和性命,殷渺渺肯定选后者,她又不是柯南,真相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她仍有疑虑“我说我不记得,难道凶手就会真的信了吗?”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不能确定你是真的失忆还是下了个圈套,就不敢对你再动手。”任无为做了个停的手势,“行了,到此为止,为了你自己的小命不许再问了,万一我被你套了话,算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殷渺渺“……”自己嘴巴不牢怪她咯?
任无为怕再说下去要完蛋,迅速起了新话头“十年后就要开秘境,什么都是虚的,实力才是最好的保命符,你这破修为……闭个关,专心修炼。”
殷渺渺想想,乱七八糟的事物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在陌洲的时候忙着逃命,都没好好修炼过,是该静下心来提升一下修为了。
“好。”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几册玉简,“那这些账册就交给师父了。”
任无为“……”他艰难地承诺,“师父可以的,你放心。”
殷渺渺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那就拜托师父了。”
任无为摆了摆手“赶紧去。”别来套他的话了!
殷渺渺正式开始了闭关的日子。
修炼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按部就班行走大小周天,没有人野合的日子里,火灵气不得不再度充当阳气修补身体,一个大周天下来,积攒的灵力就只剩下三分之一。
殷渺渺难得有平静的日子可以专心修炼,倒也不觉得枯燥,每日按部就班地打坐用功,一点点积累灵力。在弥补短板的同时,她也没有放松对魂术的修炼,神识与体质无关,恰好可以弥补她的弱项。
在翠石峰上不用操心神识耗尽的后果,她就放飞自我,使劲自虐,用神识操纵火焰练字,后来不满足于此,干脆一心二用,左右开弓,写字、画画、穿针引线,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
时间长了,她就发现了些许端倪。
最初在凡人界进入灵台时,她的灵台呈现的是瑰丽的红色,与丹田仿若,可后来觉醒魂术时,灵台的天空却成了镀了黄金一样金灿灿的颜色,她以为是服用了帝流浆后灵台被修复,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再后来,她为了救兽谷里的妖兽而耗尽神识,醒来后灵台就成了海上的日出,金色淡去,颜色暖煦如朝霞。
只是那个时候百事缠身,未曾深想,现在有了空闲,她就做了几次试验,结果发现,每次消耗完神识再恢复后,金色就会消退一点。
多次反复后,灵台彻底改变,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更像是一种不刺目的白光,澄澈通透。
要是她猜得不错的话,灵台本该是这样的,从前的红色是因为她神识受损,而金色则是未曾被消化的帝流浆的照影。在她对神识的一次次消耗和恢复中,多余的帝流浆被吸收完毕,神识不断增长,灵台也开始恢复本来面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每次消耗完神识沉睡,她都会做梦,记忆的碎片以梦境的形式浮现。
只是,想起来的居然都是苍雾林里的事走过漫长的小径去摘甜津津的野果,千辛万苦爬上树去掏鸟蛋,摘了柔软的花枝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在炎热的午后去清凉的泉水里洗净身体。
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梦境却唤起了她心底沉睡的感情,记忆会消失,但感情不会,原先的生疏飞快退去,她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反复几次
她不敢贸然把魂珠送入灵台,先丢进了丹田里,以神识操控地火小心翼翼地烧灼。魂珠一开始坚硬如铁,但经不起地火坚持不懈地煅烧,很快化作了一丝丝白雾,她运行着大周天,白雾就随着经脉来到灵台,神识一口就把它吞了。
想着地火都把魂珠烧成这样了,大概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她也的确没有感觉到第二股意识,好像与灵气没什么不同,殷渺渺就放心把白气都融入了神识。
魂珠就这样被她吸收了。
然而,就在她再次使用神识时,神识把那团白气吐了出来。
殷渺渺“……”不兼容吗??倒也不是,被神识一吞一吐,她就觉得对白气有了操控能力,如臂指使,得心应手,而且它从白气变成了金色的流光,好像是染上了帝流浆的颜色。
这操作有点迷,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决定试试把它丢回丹田看看。没想到运行大周天时,流光停在眼部的经脉不走了,殷渺渺就顺着它,把它聚集在了左眼上。
它心满意足地安了家。
殷渺渺眨了眨左眼,以魂术的方式操控它,它就好像神识的一部分,轻而易举地从眼睛里溢了出去,流光溢彩,随心所欲。
闭关闭关,不是不见生人,云潋偶尔会来探望她,送些灵茶灵果,她便叫他陪自己试验新能力。
云潋自然顺着她“好。”
殷渺渺用流光缠住他“有什么感觉?”
云潋道“我看见了我自己。”
“你自己?”殷渺渺诧异。
云潋道“嗯,好像是师妹看我。”他指着她的方向,“从那里看过来的。”
什么意思,逆位吗?不不,等等,殷渺渺灵光一闪,脑海中勾勒出梦境中的山林“现在呢?”
“苍雾林。”他说。
殷渺渺又换了一个“这样呢?”
“一只妖兽。”云潋想了想,“啊,蜃怪。”
“果然。”她不禁露出笑意,她知道这是什么了,蜃怪的能力是制造迷惑人的幻觉,所以,她炼化它的魂珠后,就能让流光所缠住的人看到她想让他们看到的幻觉。
非常非常奇妙,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与魂术搭配使用,实在是意外之喜。可见陌洲虽然艰辛,但不是没有回报。
“师妹。”云潋突然道,“你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殷渺渺忙不迭取出镜子一看,果然,她的左眼变成了金色,宛若黄金璨璨,待收回流光,眼瞳就慢慢恢复了本来的瞳色。
“好看吗?”
云潋道“好看。”
殷渺渺很满意“我要再研究一下,谢谢师哥。”
云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了。
殷渺渺又闭门苦修起来,等到了第十年,她的修为缓慢而坚定地升到了筑基七层,魂术亦有增进,与金色的流光搭配,可以制造出惑人的幻境,不仅实用,而且十分有趣。
于是,接下来就是十年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