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绾又向刘彻举荐了自己的老师申公,说那是大才。
刘彻现在求才若渴,一听就派了貂车去请。
那申公在当地有才有名望是是不假,但人已八九十岁了。
刘彻很虔诚,亲自去问,“朕该如何新政?”
那申公看皇帝还是毛头大孩子,也不给建议,觉得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刘彻有点失望,赵绾就给刘彻上了一奏,大意是:陛下想新政,想求变,也得先亲政才行。现在朝廷大小决策实际都掌握在东宫太皇太后手里,是新政不了的。臣建议,以后朝廷的决策就不要送到东宫了,不让太皇太后参政,才是我们新政的第一步。
刘彻一看就觉得说到自己心坎里了,他早就想甩掉东宫自己说了算了。
为什么东宫的权势这么大?
孝惠皇帝继位时,也是十六七岁,无力震慑当时开国的功勋悍臣,只能由吕太后辅佐新帝。
但孝惠皇帝英年早崩,先后由惠帝的两个儿子继续做皇帝,也都是几岁的孩子,自然朝政继续卖由大母控制。
吕太后主政一直持续了十余年,由此打下东宫小东朝不可或缺的权势。
到后来孝文皇帝为帝时,为尊母,继续把东宫朝政交付给薄太后。
但薄太后并没太多权力欲,加上她只有孝文帝这一个儿子,母子非常一心,基本不干涉朝政。
但到窦太后时,她是一个农家女长大的孩子,从小受尽饥饿,因偶然原因被吕太后送到代国作为代王妃的陪嫁女,一直处于妾的地位,好不容易做了皇后,终于入主东宫,在孝景帝一朝中,权力欲极大,一直与景帝处于权夺势的位置。
终于等到景帝崩后,她得到了良机,终于权倾天下,架空了小皇帝。
刘彻一直被父亲寄予厚望,可没打算做个傀儡皇帝,一直暗暗做着甩掉东宫的准备。
而且他觉得祖母尊黄老,只是个幌子而已,因为在黄老治下,她背后的权贵外戚们正如日中天,他们身在高位,却什么也不做,却美其名曰“无为而治”。
像大汉开国草创时期,“无为”才真的能休养生息,涵固百姓,现在百姓虽像五六十年前一样勤劳,但权贵们可不像五六年前那么规矩了。
他们无论在长安还是其他地方,都开始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官府却依“无为”而不管,管了有些官吏却治民不治恶——为什么父亲孝景皇帝在位十多年,经常呕心沥血拿出更多时间去校正汉律、革新吏治?
现在旧的那一套已不管用了,大汉已像一个长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幼年再得体合适的衣裳现在看也是勒紧了四肢,必须要换新衣裳了。
没有政策是一成不变的,不合适了就要革新。
而旧的权贵经过五六十年滋养,变得太朽败不堪了。
所以,要用新的力量和血液,要慢慢替换甚至淘汰掉旧势力,尤其是那些懒散腐败的的诸窦和刘氏宗室,最好把作奸犯科的人都逐出宗门,最好清理一遍整个上层社会。
王阿渝一听,吓坏了,这儿子的皇帝之位是不是不想做了?
一年前你刚惹了太皇太后,现在又招惹,我的天!我得先赶紧代你认错去!
王阿渝来到长信殿时,才惊觉自己来得有点晚,不仅窦太皇太后的脸难看,连平时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侍女们都皮笑肉不笑不出来了。
要知道自己也是太后,是要排队入主长信殿的人,宫人们不过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看来此次风暴不小。
“太皇太后,妾来向您请罪。”一进入内室,王阿渝就规规矩矩跪拜在窦太皇太后身后。
窦太皇太后午憩刚起来,一个侍女正给她老人家梳妆。
眼睛本是看不到的,面前依然摆了一只边缘为浮雕凤纹的大号桐花镜。
“何罪?”
“妾管教儿子有欠,让太皇太后不悦了,也是妾不孝,来时一路惶恐。”
“你应该惶恐。”
窦太皇太后声音清亮,威严中夹杂着一丝怨气,“去年十月,来了一回,今年又来一回。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妾不懂朝政,一直疏于对儿子的管教,也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教诲,妾想补救。”
不管怎样,到这地步了,先认了再说吧。
狡辩绝不明智。
窦太皇太后慢条斯理道:“过去一年间,这小崽子让人暗暗收集了我窦家子侄的所谓种种罪证,责罚了还不算,还要替老身行家法,要把他们逐出窦门。”
王阿渝听了瑟瑟发抖,心里对着刘彻的影像就是一顿念叨,这孩子干点什么不好,为何非得揪虎须啊?
每次都要自己去帮忙擦屁股。
“不仅是我们窦家,还找了刘氏宗室子弟一大堆的错,给他们按上了一些大得不得了的罪名,罚也罚了,还要把他们逐出宗门。这儿,痒,用篦子多梳几下。”
窦太皇太后抚了抚自己的后脑勺。
那侍女轻声诺了声。
“我窦氏子侄是沾了老身的光,也就跟着享一下富贵,和刘氏宗室的子弟一样,也沾父辈的余荫,把日子过得体面一点,是一个道理。皇帝如此不容他们,要把他们赶尽杀绝,还有点人情味么?”
“是彻儿莽撞了,妾代儿子道歉,妾有失察之过,还请太皇太后息怒!”
窦太皇太后高仰着面孔,苍虬似的指节间摩挲着一枚晶滢润泽的玉簪。
“人吃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谁还一辈子不犯点错?所以老身也责令人私下寻了赵绾和王臧的罪过,昨晚就把他们下狱了。”
王阿渝大吃一惊,赵绾怎么说也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王臧是少傅,是先帝为刘彻寻的第二位老师,竟被窦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下了狱?
这不是只有皇帝才有的权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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