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荣之死,却让窦太后大发雷霆,不顾王阿渝身体有恙,连同刘启一并宣进长信殿来,撵走所有下人,劈头盖脸骂道:“刘荣的死是不是你们这一对坏东西的主意?!”
刘启冷静道:“这不是意外自杀么?”
窦太后却一脸悲愤,“皇帝不逼迫他,临江王能自杀?”
刘启分辩,“他有罪在先,是畏罪自杀。”
窦太后冷笑几声,“有罪,有廷狱,为何让都一个中尉郅都来审讯?”
“朕信任郅都!”
“你为了你的小儿子,为了她——”
窦太后虽看不见,手指却精准地指向王阿渝,“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此毒手!”
刘启转身对王阿渝,“你出去一下。”
“她不用出去,没什么可隐瞒她的,说不定就是你俩一起商量出来的毒计。旧太子不去,新太子如何安睡?不是么?”
王阿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刘启平静道:“我有话与太后私下谈。”
王阿渝诺一声,出去了。
她轻轻走出宫室,迈出门槛后,就贴在墙上,没有离开。
殿内,那对母子之间,开始了那种如冷如冰的沉默。
窦太后突然也失去了刚才的机锋。
母子之间,脱去了“孝”这种冠冕堂皇的外衣,面对赤裸的利益相争,窦太后反而没有额外的支撑。
毕竟刘启的帝位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他就想传给自己的儿子。
窦太后似乎无处下嘴。
刘启冷漠地问道:“刘荣为何有刀?”
窦太后一怔,“他想见你,想对自己的父亲诉说冤情,却被狠心的父亲拒绝。不得已,要提笔写信,因皇帝的好狗臣子看管着,他不得笔和简。是魏其侯好心送进去的。”
刘启不动声色,“临江王即使在狱中,也没被除国或除爵,他若需要笔和简牍,就送笔和简牍。为何送刀?”
意思是:送刀是让临江王亲自削竹而书么?
刘启又丢下栗姬的帛书,“其母尚且可以用帛,用布书写,堂堂一个临江王,要在狱中亲自削竹?!西市上,一钱能买几枚竹打简?”
窦太后沉默。
觉得这一环节实在是个败笔,给一藩王送笔和简牍,还附加一削竹刀......
聪明一世的窦婴,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故意陷刘启于不义么?
虽事有诡异,但不能认错啊,窦太后就抓着一条:“但毕竟是皇帝迫害死了我孙子临江王!”
刘启默然道:“我召他回来,并没想好怎么处置他,或许有杀子之心,但并没实施。是太后帮我完成了最后一步。太后好计谋!”
刘启说完,大步离去。
也许是为了减自己的罪责,窦太后对着刘启的背影道:“要怪就怪郅都,没有这个凶残的酷吏,临江王就不会死!”
“他是按差办事!”
“但必须有人对临江王之死负责!你想让老身负责?”
“那就让魏其侯负责!”
“应该让郅都负责!”
刘启与窦太后争吵的结果,就是窦太后无论如何也要拿郅都是问,为大孙子讨回公道。
刘荣的仓促之死,也让刘启又气又急,甚至无端背上一个杀子的罪名。
王阿渝倒觉得,窦太后如此施压,才能洗脱东宫和窦婴利用刘荣激将刘荣的嫌疑。
这样说来,刘荣倒是一个能为父亲着想的乖孩子,没有给其他人攻诘于其父太多机会,写下遗书,自杀——宁愿把“畏罪自杀”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只是没想到,会连累太傳窦婴,毕竟窦婴是那个诡异的递刀之人。
临江王意外之死,确实也激起了前朝臣子的愤怒,大家又不好埋怨皇帝,但责怪郅都还是相对容易的。
于是齐刷刷附和窦太后的动议要法办郅都。
毕竟一个藩王死了,蹊跷地死在中尉的刑狱,也必须得有人对此负责。
似乎把主审拉出去,是平息众怒的唯一办法。
因刘启有话,郅都是听从于上命,又不能给他定罪,只能在窦太后的余威下,免去其官职,贬其为庶民,驱逐出长安。
原太子之死,这才告一段落。
那天天气阴沉,二月的小北风嗖嗖地从渭水北岸刮来,吹着一个从长安城里走出来正赶路的布衣男子。
无官一身轻,多年前一无所有来到长安,做过孝文皇帝的侍从,最后被太子刘启赏识,凭一身肝胆和赤诚忠勇成为皇帝的心腹,先名动济南郡,再名震京畿。
即使现在又一无所有离开长安,沦为庶民,士为知己者死,也绝不后悔!
能跟随明主半生,人生幸事!
即使有此下场,也多少让人有些沮丧,到都也只管埋头赶路,决意回老家做一名农户。
坦荡,是他做人的风骨。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看,原见三个小黑点,转眼就驰骋到自己跟前。
竟是风尘仆仆的苏小鱼带着两名便衣侍卫追了上来。
苏小鱼翻身下马,带来了刘启的秘密诏令:任命郅都到雁门郡做郡守。
不用回老家了,也不用回长安复命,雁门郡守的大印及绶带都给带来了,直接去雁门郡赴任即可。
苏小鱼传来刘启的口信:朕的苍鹰理应为大汉的安危盘旋于高空,独不能淹没于庶民的劳作之中!雁门郡面对匈奴,劳烦卿为朕去镇守!
硬汉郅都,本以为再无翻身的希望,当下老泪纵横,跪拜接诏。
让苏小鱼传话于刘启:臣守在陛下身边,是为陛下最利的爪牙。如今去边守国,郅都也将是大汉最利的爪牙!
枯寒过去,春回大地,御花园里的芍药又成片长出来了,很快娇艳的花朵含苞待放。
王阿渝的病情也显而易见好多了,竟能走出宫室,带着孩子们去晒晒和煦的暖阳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