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红豆在茶楼门口与严颂一行人分别,严颂要带着疆王和武国志回宫,接受诸公轮番的口诛笔伐!
这些年,红袖招不是摆设,相反,它的发展速度极为惊人,在京城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就没有红袖招不知道的。疆王到底还是刚从边疆返回,不知道红袖招眼线的厉害,以为叫武国志买了几个人抹黑陈朝,就能高枕无忧,坐看陈朝身败名裂。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红袖招的掌控之中。
如果红袖招想,今早那个叫嚣的妇人,根本不可能上得了街,她会安详地死在某条巷子中,但许红豆并没有那么做,她要疆王栽一个大大的跟头。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在茶楼门口,许红豆钻入马车,随着车夫挥舞马鞭,车轱辘悠悠转了起来。
车厢里,一套早就备好的白色丧衣,放在车座上。
许红豆双手捧着丧衣,脑袋埋了下去,无声的泪水滑过脸颊,早在一个月前,红袖招就收到了陈朝死亡的消息,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回府。”
“是。”
外头驾车的车夫听许红豆声音不对劲,不敢怠慢,专心驾车驶向长乐坊的宰相府。
……
不多时,身着丧衣的许红豆比使团大部队速度更快,提前抵达长乐坊的宰相府!
门房看见自家四夫人穿着丧衣回来,一时疑惑到家,摸不着头脑。
但年迈的老门房还是笑脸迎上去:“夫人,怎么今日回来了?”
许红豆不经常回宰相府居住,平常住在红袖招,维持红袖招的日常运转,所以老门房看见许红豆,一脸惊喜模样。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许红豆看向老门房,神情低落,轻声询问道:“婉姐姐可在府中?”
“在,在,在。”老门房一连应了三声,佝偻着背,“大夫人在府中,现在这个时辰估计在后院,连大小姐都在呢,今日学塾放假。”
“嗯。”许红豆点了点头,总要面对的,不如就由她将坏消息告诉宋清婉,兴许宋清婉心里能好受些。
没让老门房领路,一身白色丧衣的许红豆,在偌大的相府里轻车熟路穿行,很快来到后院,路上丫鬟小厮看见自家四夫人回来了赶忙俯身见礼,等许红豆走后,她们才敢抬起头小声议论着。
都在好奇,为什么四夫人要穿着一身丧衣。
刚进入后院,穿着小裙子的糖宝一个急刹,停在许红豆面前,糖宝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看着许红豆,高兴地喊道:
“四娘,你怎么回来了?”
“四娘回来啦……”
糖宝伸出两条短胳膊,一个飞扑,扑到许红豆身上,双手抱住许红豆的一条腿,高兴地一遍遍喊道。
“四娘都回来了,那爹是不是也快回来了。”糖宝期待地看着许红豆。
突然,许红豆鼻子一酸,忍了一路,差点因为糖宝的一句话没有忍住,赶忙扭过头伸出袖子擦擦就要涌出来的热泪。
糖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住许红豆就不撒手,一个劲地嚷嚷:
“四娘,四娘,你说啊,爹是不是快回来了?”
“糖宝好久都没看见爹了,爹去哪了?”
“四娘带糖宝去见爹爹好不好?”
糖宝觉得,她的四娘今日破天荒的回来,那她许久不见的爹肯定也要回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她爹了。
许红豆酸着鼻子,强忍泪水不流,伸手轻轻摸了摸糖宝的脑袋,招手叫来丫鬟把糖宝抱走。
还没将糖宝从身上弄下来,许红豆的余光看见一位风韵妇人出现在视线中,妇人白净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后院的试验田里出来,身上的衣裙溅有不少泥点子。
“呀。红豆回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啊。”宋清婉伸出手,脸上带着柔光,眉眼弯弯笑着迎上去。
走到跟前,宋清婉看见许红豆身上的丧衣,脸上的神情明显停滞了片刻,但是很快,宋清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热情地招待许红豆:“红豆,刚回来,累了吧,咱们去吃点点心,茶水……”
“婉姐姐,相爷他”许红豆不敢直视宋清婉,开口道。
“说相爷做什么?他在秦国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姐妹都多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走走走,咱们去说会儿话去,不提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宋清婉打断许红豆的话,拉着许红豆的手就往偏厅走去。
这一拉,却没拉动。
两行清泪从许红豆脸上流下。
她盯着宋清婉的背影,知道宋清婉心里不好受,不想承认。
可有些话,许红豆必须要说。
“婉姐姐,相爷他,他……”
宋清婉慢慢转过身,眼尾红红的,伸手抹了一把发酸的要命的鼻子,看着许红豆,声音颤抖道:“红豆,我没事,真的,真的……”
浑浑噩噩之间,宋清婉的身子,毫无征兆的瘫软下去。
一瞬间,万念俱灰!
许红豆父母双亡,她穿着丧衣,宋清婉怎会不懂,这位相府主母心里都明白,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快来人,来人。”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昏厥过去的宋清婉抬到卧房,许红豆将宋清婉交给丫鬟照顾,叫来一位小厮:
“去,将三夫人叫回来!”
“是。”
小厮赶忙去办。
做完这一切,许红豆牵着糖宝的手,去大门口迎接,算算时间送棺木的队伍应该到了。
刚来到相府大门口,那副棺木就出现在街道尽头,糖宝踮起脚扬起小脸看着,眨眨眼,问道:“四娘,他们在做什么?”
“送你爹回来!”
糖宝没听懂,左右看了看,在府门口的丫鬟们全都伸手抹着泪,小声哭泣着。
糖宝还是没懂,她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要哭。
随着使团众人逼近,糖宝在人群中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其中有一道是她二娘宁白芷,她挣脱许红豆的手,迈开两条小短腿跳下台阶,穿过人群,来到同样身穿丧衣的宁白芷面前。.
“二娘,爹呢?爹呢……”糖宝拉住宁白芷的手,眼睛大又明亮,一遍遍地追问道。
宁白芷脸上没有血色,摇摇欲坠,若不是有人扶住,怕是下一刻就要跌倒。
糖宝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人:“侯吉叔叔,爹呢?”
噗通!
侯吉双膝跪地,仰天痛哭:
“死了!你爹死了!”
糖宝站在原地,懵懂的眨眨眼……死了?
小姑娘整个人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身边的大人一个比一个哭的凶。
“对不起,侯叔叔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爹!”
“对不起,对不起……”
侯吉跪倒在小姑娘面前,抓住糖宝的小手,埋下头,身子一抖一抖的。
“你骗人!侯叔叔你骗人!”糖宝突然嚎了一嗓子。
“我爹没死,没死,我爹才不会死!”
“侯叔叔你骗人……呜呜呜呜,你骗人。”糖宝握紧拳头一边打着侯吉,一边嗷嗷哭着。
许红豆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后悔把糖宝带出来了。
侯吉跪在小姑娘面前,小姑娘哭着打着侯吉,嘴里一遍遍地喊着“侯叔叔骗人,我爹没死。”
侯吉无动于衷,垂着头,身子一抖一抖……
慕容玥是午时回的府,在此之前,她还在自己的小衣店里为客人挑选小衣。
马车还没停稳,她便不顾危险地跳了下来,脸色苍白,双手提着裙子冲进相府,却不料被门口的台阶狠狠绊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她感觉不到疼痛,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冲进府。
在院子里,她看见了下人们正在挂白灯笼,白经幡,每个人的腰间都绑了一条白布,悲伤的气氛在宰相府中疯狂蔓延。
他在正厅门口,看见了一群不认识的高官,看见了跪在台阶下始终不肯起来的侯吉,还有哭累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糖宝。
她冲进正厅,看见摆在正厅中的崭新棺木。
慕容玥只觉天塌了,他的眼中顿失色彩,陷入一片漆黑。
“夫人,夫人……”
“快来人啊,三夫人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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