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大将军府,何进坐上奢华宽敞的战车,望着碧蓝的天空,他躁动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蹇硕那条顽固的阉狗终于就范,也就不要再去想糟心事了。
“启程!”
随侍卫长一声令下,连绵不绝的车队迅速踏上前往西园的路程。
这一行没有刻意增强防备,但也是战车云集、甲骑浩荡。身为大将军,何进各项仪仗都具有非常高的规格。无论去往何处,身旁都有大队刀甲鲜亮的精锐之士随行,少则八.九百,多则一二千。
如此数目的甲士放在战场上都可能影响胜负,就更别说在城内街道上了。
眼下车队行进起来可谓沸沸扬扬,每时每刻都在响起刀鞘撞击在甲胄上的闷响钝音。
被如此规模的精锐拱卫在中心,何进安全感十足,望着街道两侧伏跪在地的平民百姓,他的心态也随之雄壮起来。
袁绍看似威严无所畏惧,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胆小之辈,若不是非常怕死,又岂会随时都觉得别人在使阴谋诡计?
自己可是大将军,手握京畿兵权,出入皆有上千锐士伴随,蹇硕不过一个被斩去命根的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他?别的不说,只要自己掉根头发,外边的大批甲士就会立马冲入西园将所有宦官尽数砍杀。阉党都是人精,哪个想不到这点。
孤身入西园又如何?誰敢对他有半点不敬,自己可是未来的国舅!
想到这里何进嘴角上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眼下距离太常给出的黄道吉日也不过就剩下几天功夫,朝堂诸卿都已经站队刘辩,不消几日新皇继位,他何进便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掌权者!
蹇硕倒是识相,没等到最后时刻才醒悟,现在投诚,自己就允他个富贵无忧那又如何?
“拿酒来!”
“诺!”
倚靠在蓬松的软垫上,何进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水
就是一饮而尽。
回想往昔岁月,真叫他感慨万千。
世人都说灵帝刘宏是个不折不扣的昏聩暴君,除却享乐什么都不会,还卖官鬻爵真是愧对于祖宗牌位。
但何进却不是这么看。
他觉得刘宏很厉害,皇帝做的挺好。
世人都觉得刘宏是皇帝,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帝国之所以愈渐衰落,完全是皇帝不务正业任由阉党作恶。
当然,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不过评价之人似乎都忘了一点,刘宏是皇帝没错,但他真有完整的君权么。灵帝并非桓帝子嗣,而是从一个小小亭侯选上来继位的汉室宗亲,根本就没接受过帝王教育。
而在灵帝继位后,上任遗留下来的窦氏外戚权倾朝野,刘宏后边纵容宦官发动第二次党锢之祸看似是暴行,可也正因如此他才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转为了真正的皇帝。但即便是这样,他收回的权力依旧有限,可起码能保障他这个皇帝不会像前几任那样莫名其妙的暴毙。
不是刘宏想用贪得无厌的宦官,是他只有天然效忠于皇帝的阉党可用。
满朝公卿,有的刚直有的阴恻,有的为公有的为私,但毫无例外他们都是世家出身,根本没几个草根阶级。
哪怕再是为公,家族也永远比国家更重要,故此大臣们上谏的政令都是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全都是为了自身利益。
刘宏不是没抗争过,但就算他身为皇帝,凭一己之力也远远不是铁板一块的世族对手。中央朝堂都是这样,不知道在地方上更是糜烂到了什么程度,刘宏无力回天,也就选择了躺平享乐。不过大宗旨安于现状,小交锋却接连不绝。
作为皇帝卖官鬻爵听起让人鄙夷,但汉帝国的选官体制本就主要是察举,由地方官举荐当地贤才为官,然而这名额早就被世家包圆了,根本没有草根的席位。
想想也正常,各地主官本就
跟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推荐之人那还用说?不推选士人还推选农人么?
以往是地方官收钱,将名额卖给当地豪族,而灵帝让西园卖官鬻爵,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远远谈不上乱政。
这种做法省去了中间商,西园拿到钱会将大部分补贴国库,大.大缓解了财政危机,余出的还够皇帝痛快享乐。
当然也会伤害到那少许一心为民的清廉好官,各种上任费叫这些贤人只得辞官而去。但在官场尽是蛀虫的大环境下,得到这份巨额的财政收入跟误伤的那一点好官相比,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不过无论如何,汉灵帝肯定是昏君,但也没有昏到世人所想的那一步,很多时候他也是出于无奈。
虽然对抗不了世家,但起码他在位时遏制住了外戚做大。
想到这里何进摇头叹息,也不知是哭是笑。他因功受封手握重兵,本想借着军事大权扩大影响力,誰曾想刘宏立马又组建了西园新军,还封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领西园军不受大将军节制。
别的不说,这制衡玩的挺好。
因为同样手握重兵的蹇硕处处敌对和使绊子,以他何进为首的外戚集团一直被阉党压着一头。蹇硕虽是小黄门,却又不能将其视为宦官中人,尽管同属西园,但此人又跟张让赵忠也不对付。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京都就这三股势力相互争斗,却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而灵帝刘宏,又正是三股势力一切权力的来源。为不被其他两党打压下去,他们对皇帝的命令都是俯首帖耳莫敢不从。
“哈哈哈,无论当初如何争锋,到最后赢的还不是本将军。”
“早知如此,何必那么费神。”
饮下一盏陈年佳酿,何进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只感到甚是快意。
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之阉党,蹇硕胡林等西园之新军,都曾在某一时段压制过他何进。然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终究自己才是新皇的舅舅,灵帝留下的这些心腹嫡系终究会随着主子的离去而丧失权势,这些空出来的权力,也将由他来接管。
预想着抵达西园会面的场景,何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张狂的笑容。
他不会为难蹇硕,对方只是灵帝制衡自己的工具罢了,先前与己方不和也不过是职责所在。
当然不为难不代表不嘲讽,能让老对头低声下气的服软求饶,又岂是一个快意可以形容。何进是个粗俗的人,即便他不承认这一点。多年市井使何进的性格已经定形,他不会想着既然打算放过对方,干脆就温和些以宽仁姿态化解仇怨,既不下死手又不给好脸色,何进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冲突。
大将军府距离西园还是有一段路程,不过此行是去收降蹇硕,何进心情愉悦倒也谈不上有多不耐。
饮着珍稀佳酿,吃着瓜果点心,有华盖遮蔽阳光,左右还有侍从持扇吹风,一路再接受平民百姓的膜拜,何进就这么悠哉悠哉的晃到了西园门口。
西园也就是西苑,由东汉第七任皇帝汉顺帝刘保所建,刚开始只是作为皇家园林,饲养稀罕奇兽,供皇亲贵族游猎。
后经历史变迁,西苑已经不再纯粹是一个闲暇场所,在一段时间内还曾担任为训练羽林骑军的专用地。事到如今,西园是宦官阉党的大本营,无论是张让赵忠之流还是自成一派的蹇硕,都长期隐于此园之中。此际新军也驻扎其内,让富丽堂皇的园林平添了几分肃杀。
“大将军,迎接的人来了。”
“嗯。”
在近侍的搀扶下,何进稳稳下车。
倒不是他腰腿不好,自从成为皇亲国戚之后,他便用各种方式不留余力的来显示自身的尊贵。
人们注重他的威仪去了,也就不会一直想着他出身屠户之家。
“大将军,本初所忧并非全无道理
,倘若蹇硕真真心怀不轨,您孤身入西园岂不是凶多吉少?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将军万金之躯,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好。不如带两队精锐甲士贴身伴随,无意外发生最好,如有险情也能抵挡一二,一旦察觉异动末将立刻率部来援……”
车驾旁,身披厚重铁铠的吴匡躬身抱拳,肃声道:“小心无大错啊!”
同样是规劝,不过此次何进当即便爽快的应允下来。
他并非是听不得劝的刚愎自用之人,相反在一众顶流权贵中,何进是最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因为自知所以听劝,他由此在整个京都都享有很好的名声。
不过袁绍那种劝法,动不动就绑架一大堆人来附和施压,他肯定不满。
而吴匡情真意切又注意臣主之礼,也就好接受多了。
“蹇硕我是知道的,他看起来健壮有威严,实际上却是个没多少胆略的软汉,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到他。要说这样的怂货敢害我,本将军实在是不信,不过子卫如此关心本将军安慰,也让我大为感动,再不听劝也有些不顾情面……”
“但是两队确实多了,百余虎贲精锐随我浩荡行入,只怕会骇得蹇硕以为我来拿他,若把他逼得狗急跳墙那就不美了,依我看来,带一队就够了,足矣!”
“这……”
看着心意已决的何进,吴匡自知多说无益,当即颔首道:“大将军入园,可一定要眼观六路,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劲,便即刻呼喊退回,末将立马便到!”
“好好好,我会小心。”
微笑摇头,何进摆了摆手,当即大步朝西园大门行去。
而车队也立刻分出一队由五十名悍勇甲士所组成的卫队,紧随何进而去。
见到身着锦袍的何进大步行来,负责在外迎接的两名西园校尉当即拱手,满脸堆笑快步迎了过来。
“职下胡林拜见大将军!”
“职下潘隐拜见大将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