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情被带走之后,警员们也都陆续离开,偌大会议室中只余徐多艺一人和一个看着他的小警员。
徐多艺倒也逍遥自在,把腿搭在桌上,闭目重新梳理案情,并仔细回忆他在公交车上的所见所闻。
监控室中,一头短发的杜局看着监视器中的徐多艺直皱眉。
“这人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真把警局当自己家了。”杜局语气不善道。
“这人确实是心理素质一流,根本没把进警局当成什么事情,乍一看的确很可疑,但仔细一想,哪有犯罪嫌疑人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前来汇报情况的张成无奈道。
“我看还是把突破口放在那个女生那里吧,这人,先晾着。”杜局道。
“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那个李诗情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我现在就去单独问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况。”张成道。
得到杜局的首肯之后,张成便对李诗情进行了单独问话。
“你不要紧张,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毫无顾虑地畅所欲言。”张成笑的很是和蔼。
李诗情想到了徐多艺之前在咖啡厅的叮嘱,但他刚刚又是那般表现,所以语气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能说实话吗?我怕你不会相信。”
“姑娘,我干刑警二十多年了,什么事都见过,只要你实话实说,我肯定会相信的。
不要有什么顾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你可以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张成打包票道。
“不过这事……您估计从来没见过。”李诗情弱弱地说了一句,旋即开始讲起循环的事情。
然而只讲到第三次循环的时候,李诗情便发现张成的表情有些奇怪。
“您说您会相信的。”李诗情毫无底气地说道。
“啊,这……我在努力。”张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姑娘,如果你受到了什么人的胁迫,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我。”
“我没有!”李诗情高声道,“肖鹤云没有对我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您不是也看过监控吗,还是我把他拉下车的。”
李诗情明白张成口中胁迫之人暗指徐多艺,于是立即帮他开脱。
随后,李诗情的情绪一低:“他也是唯一愿意相信我的人。”
“你也把循环的事情告诉他了?”张成神色一动。
“对啊,他还帮我分析来着。”李诗情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还是他提醒的我车上可能有炸弹,要不然我都没想到。”
“炸弹?!”张成神情一肃,摸了摸右耳上的耳返。
杜局的声音很快传来:“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对,因为我之前的循环里没有遇到车祸,却同样发生了爆炸,所以我们认为车里是存在炸弹的。”李诗情道。
“也就是说,是肖鹤云告诉的你,公交车里有炸弹。”张成重新组织了一下李诗情的说法。
“不是的,是他通过我的叙述,推理出来的。”李诗情焦急地解释道,她不明白这位张警官为什么就非要盯着徐多艺,这是什么起夜级理解!
“好的,那你继续讲循环吧,讲到第几次了来着?”张成转移话题道。
李诗情知道张成并不相信她,可是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讲。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黑衣,面相凶悍的年轻警官走入了徐多艺所在的会议室。
“肖鹤云,这是警察局,不是你家,给我过来!”黑衣警官厉声喝道。
“去哪啊?”徐多艺悠哉地将腿放了下来,施施然走到了黑衣警官身旁。
“到了你就知道了。”黑衣警官轻轻推了徐多艺一把。
“这位警官,贵姓啊?”徐多艺不以为意地笑笑,眼底却隐晦地闪过一丝寒芒,若非力量全失,这位小警察恐怕已经为他的鲁莽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免贵姓江。”江警官黑着脸答道。
“江警官,请注意你的行为和态度,否则别怪我出去以后投诉你啊。”徐多艺知道这个愣头青应该是专门被派来杀他威风的,于是故意挑衅道。
“你!”江警官指着徐多艺,双目圆睁,“你最好能有这个机会!”
确实是因为徐多艺表现的太过从容,杜局方才派张成这个脾气火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徒弟江枫来对付他。
但是人民警察是有纪律的,江枫也不可能真的对徐多艺出手,顶多也就是吓唬一下。
可徐多艺是多少年的老江湖了,这一招注定是无功而返。
江枫把徐多艺带入了一间审讯室,指着犯罪嫌疑人专用的后悔椅道:“赶紧坐下!”
“我只是被请来协助调查的,没必要上这种阵仗吧。”徐多艺耸肩道。
“我们现在怀疑你与公交车爆炸案有关,快坐!”江枫语气生硬道。
徐多艺倒也没再反抗,一屁股坐在了后悔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靠在并不舒适的椅背上,故意做出一副慵懒模样:“你们找到爆炸物了?”
“你给我坐好了!”江枫呵道。
“黑脸白脸这套战术我太熟悉了,没用的。”徐多艺摆手道,“不如咱们来点实在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公平公正。”
“审讯室是给你谈生意的地方吗?你知不知道,你坐在这里,你就是犯罪嫌疑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赶紧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给我说出来!”江枫不愧是暴脾气,一点就着。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换其他有经验的警官来吧。”徐多艺一摊手,感觉这货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肖鹤云,你给我老实一点!”江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资料摔在桌上,暴跳如雷。
“冷静点,江警官。你这个样子,平常应该没少吃投诉吧,投诉的多了,是不是要影响升迁啊。
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冲动,心平气和地跟我谈,满足我的要求,我自然也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那我们就是双赢啊。”徐多艺悠然道。
“你这个臭小子,你再这么说话,信不信我……”江枫抬起巴掌进行恐吓,不过马上被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官所制止。
“江警官,刑讯逼供是不可取的,而且对于这一行,我肯定是比你精通多了,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徐多艺玩味笑道。
尽管他无法动用超凡之力,可曾经的特务头子可不是白干的,刑讯与反刑讯,他都是一把好手。
刚刚看到“毒蜂”,徐多艺这些尘封已经的能力也随着记忆而复苏。
“你!”江枫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不过关键时刻却被耳返中杜局的声音叫住。
“江枫,不要和他发生冲突,你先过来一趟。”杜局命令道。
“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来收拾你。”临走前,江枫还不忘放句狠话。
江枫离开之后,徐多艺方才一脸正气地对记录员道:“同志,这样的警官多少会有损咱们警察队伍的形象的,我觉得你们这政·治思想工作还是要加强。严肃纪律,端正态度。”
听到这话,记录员哭笑不得,心说江警官这样还不是被你给气的,真没见过这样的滚刀肉,做个人吧!
“李诗情那边的情况杜局你也看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请你指示。”当江枫来到监控室,张成已经到了。
“我已经让他们给李诗情准备药检了,目前看来,她这边应该没什么线索了。
老张,你去另一边处理一下那个肖鹤云吧,这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刚完全掌控了谈话节奏,甚至激得江枫差点动手。
如果江枫没忍住,把他打出个好歹,那咱们警局的麻烦就大了。”杜局皱眉道。
她能够忍受江枫脾气不好,却无法容忍他在谈话中被徐多艺牵着鼻子走。
“杜局,那小子太气人了,我也是一时没忍住。”江枫低头解释道。
“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但是做事要讲求方式方法,不能盲目冲动。”张成一开口就能看出他是十分护着自己带出来的徒弟的。
“我知道了师父。”江枫很了解自己的师父,马上摆出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也多亏了杜局及时制止了我,否则我真要犯错误了,谢谢杜局。”
“好了好了,都去吧。”杜局挥挥手,算是云淡风轻地将这事揭过。
出了监控室,张成低声道:“你怎么回事?警局里动手打人,还想不想干了?”
“不怪我啊师父,是那小子太猖狂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江枫咬牙切齿道。
“行了,肖鹤云那边你别管了,我去。”张成拍拍江枫的肩膀,“以后多注意啊。”
“放心吧师父,我知道了。那我去盯着现场那边的情况,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马上跟您汇报。”江枫道。
“去吧。”张成送走江枫之后,又去看了看之前江枫与徐多艺谈话的录像,这才来到了徐多艺所在的审讯室。
“来啦,张警官。”徐多艺很自然地微笑着打招呼道。
“啊,来了。”张成微微一怔,似乎理解了江枫怎么被气成那样,确实很嚣张啊。
“张警官相信李诗情说的话吗?”张成方才坐下,徐多艺便先发制人。
听闻此问,张成又是一愣,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盘算着绝不能让徐多艺在谈话初始便取得主动权。
“李诗情所表现出的心理素质明显远逊于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你们优先选择的突破口。
从李诗情被带走到现在应该有个半个小时了,我想你应该已经从她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更何况,我之前告诉过她要实话实说,所以你肯定听说过循环的事了,你相信吗?”徐多艺前倾身体,盯着张成道。
张成只觉徐多艺凌厉的眼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其难以招架,只能拿过水杯,战术喝水。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让我都心惊肉跳的。’张成放下水杯,心情方才堪堪平复。
“肖鹤云,现在要谈的是你的事情,不是李诗情的事情。”张成一招斗转星移,试图掌控节奏。
“我知道你怀疑我们,客观来讲,我都觉得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存在着一定嫌疑。
可你们一定也对我们的背景进行过调查,无论是官方资料还是民间走访,我想你们都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肖鹤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游戏架构师,李诗情,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而已。”徐多艺一摊手,根本不给张成发起语言攻势的机会。
听到这话,不仅张成嘴角轻轻一抽,连记录员打字的手都微微一顿,心说就宁这表现,也敢叫平平无奇?!
“我们既不具备炸毁公交车的动机,也没有得到炸弹的渠道,更没有制造炸弹的能力,无论你们怎么查,我们都是清白的。”徐多艺对此非常笃定,本来就没有的事。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可你们也许和真正的凶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你们不需要制造、购买炸弹,而且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公交车上一定存在炸弹。
李诗情可是一口咬定,炸弹最早就是出自你的口中。”张成挑眉。
“如果没有炸弹,那这就是一起事实清晰的交通事故,我还有必要在这里坐着吗?”徐多艺靠回椅背道。
“有没有炸弹,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一切都要看证据。”张成说到这里,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师父,公交车残骸中发现了爆炸物残留,确认车上有炸弹存在!”江枫发来消息。
看罢信息,张成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现在有炸弹了,说说你和炸弹的关系吧。”
徐多艺面色不动,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张警官,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些线索,不过你必须同步给我一些信息。”徐多艺主动释放善意,“为表诚意,我先说一下我的怀疑对象吧。”
张成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倒要看看徐多艺能说出什么花来。
徐多艺当即把他对司机的怀疑说了一下,除了之前给李诗情说的,他后面又补充了一点:“以我对公交司机不太深入的了解,在遇到色狼的情况下,他不应该打开车门吧。
可李诗情在车上诬陷我耍流氓,司机居然靠边停车,把李诗情放了下去,甚至李诗情把我拽下车,他都没有进行任何阻拦。”
“如果真是这样,那司机的做法确实不符合规定。”张成目光一闪,其实这个问题他在和李诗情谈话的时候就发现了。
公交司机上岗前都会接受相应的培训,像遇到色狼这种突发情况,一般会采用打电话报警,禁闭车门,在下一站移交民警的处理方法,绝不会简简单单放人下车的。
“所以我怀疑他就是爆炸案的元凶,说不定是看在李诗情年轻漂亮,动了恻隐之心,所以特意放她一马。”徐多艺推测道。
张成不自觉地点点头,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等你们查清楚司机的情况,跟我同步之后,我再告诉你其他线索吧。”说完,徐多艺便闭起眼睛假寐,非暴力不合作。
张成盯着徐多艺看了一会,最终也没开口,大步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