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瑛司心情沉重的将所有蛋糕分发完毕,直到吃着蛋糕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缓过来。
[太宰治:好感度70]
[中原中也:好感度100]
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太宰治还有中也会齐齐对他变更了印象。
……太宰治暂且不提,他的好感度小幅度波动柊瑛司已经见怪不怪。
问题是中也,好感度明明已经满了啊,羁绊称号没有刷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印象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和他一样在思考着什么的还有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他应当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可自从瑛司出现,他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无论是借着酒意想要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下属,还是当着太宰治的面公然承认这件事。
……他又不是没有其他的朋友,但他们就是和瑛司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注意到整个礼堂已经进入到了幼稚的踩气球环节,中也这才回过神来,他还要邀请瑛司去泡温泉,这里是他特意挑选的地方,温泉自然也是经过他亲自考验过的。
然而,当中也看到浅发的少年正靠在餐桌旁吃着蛋糕时,他突然就犹豫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只要一想到要和瑛司一起去泡温泉,他就觉得自己脚下有千斤重,完全迈不开步子,连同心跳都在加速。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逐渐攀升的温度。
等等!这种感觉果然很不对吧!
中也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觉的意识到,只要自己现在走过去邀请瑛司,那么这困扰他且让他始终摸不清头绪的心情就会迎刃而解。
——只要他现在就走过去。
当中也一步一步的缓慢向柊瑛司走去时,一直观察着两人的太宰治也有所动作。
在这个喧闹的礼堂中,在所有人仍然沉浸在旅游的快乐之中时,十分突兀的、让在场所有文职人员头皮发麻的纸张摩挲声响了起来。
中也同样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不详的声音,一回头,他就对上了太宰治那双似笑非笑的鸢色眼睛,而在他的手里,早已不是盛放蛋糕的餐盘,而是一沓……厚厚的任务报告。
太宰治神情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中也,在所有人或绝望或愤怒的表情中,他悠然宣布了一条噩耗。
“我这里有一份首领派来的任务,正巧也在北海道,需要我们在这次旅行中顺便完成。”他将高高举起的资料顺手放下,他对着众人微微一笑:“但是,顺序是先工作再泡温泉哦。”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表情已经控制不住开始狰狞的中也,“所以,我们最好快点做完这次的任务,不然的话,恐怕就要赶不上泡温泉这个计划了。”
中也站在原地深呼吸,他竭力忍耐着,然而十几秒过去,他仍然觉得脑壳嗡嗡作响。
“太——宰——!”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礼堂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那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直到准备和柊瑛司一起前往任务地点时,中也仍然余怒未消。
他们刚从酒店里出来,因为刚才砸碎了几张桌子,中也还因此去找了经理赔偿了一下酒店的损失。
也就是在这时候,作为这次任务的行动负责人,太宰治将所有人进行了分组。
战斗人员自然要去出外勤,而一些没什么战斗能力的文职人员,例如坂口安吾这样的,也没有办法留在酒店里享乐,他们也得乖乖充当后勤人员,时刻为他们这些外勤组提供帮助。
原本还一片欢腾的气氛,在太宰治的无情操控下瞬间变成了愁云惨淡。
每个从酒店挪出来的人,都仿佛丧失了灵魂与颜色,变成了只会行走的人形物体。
柊瑛司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然后就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么一搞,太宰治是和多少人结下了梁子啊……
他简直不能细想。
企业管理学看来也要给这家伙安排一下了。
柊瑛司抬手拍了拍中也的后背,并将手里替他拿着的资料递给了他,“你的那份。”
他们两人虽然任务在同个方向,但最终目的地却并不相同,中也要去往更远的任务点。
……大概也是所有任务点中最远的那一个。很难说他那叛逆的臭小子有没有在里面藏了点私心。
中也瞬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刚才只顾着追着揍太宰治了,完全把这份任务资料给忘记了,“……嗯、嗯,谢谢。”
但奇怪的是,突然之间,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他看了看柊瑛司的穿着,是很厚的派克服,连帽子围巾都没有落下,整个人被裹得就像一个大号的毛茸茸。
“瑛司,你准备怎么过去?”中也问道。
柊瑛司想了想,说:“我们小组大概是要开车吧。”他看了看突然沉默了下来的中也,又瞅了瞅停在停车场上的机车,他突然就明白了中也的心思。
于是,他状似不经意间的呼出了一口白气,看向了远方的群山,“但是,这里的雪景这么漂亮,如果能坐机车去的话,好像也很不错。”
中也立刻抬头,“我带你。”因种种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郁郁心情也立时就阴转晴。
柊瑛司当即笑弯了一双眉眼,“好啊。”
与柊瑛司和中也这边的气氛不同,作为在场对唯一一个对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毫无反应的织田作之助,他正一脸平静的站在太宰治身边,等待着他分配完最后的任务。
当余下的人明确了自己的工作后,太宰治才轻缓的叹了口气,“还是瑛司最好用了。”
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眼,“那为什么不和他一组?不是由你统筹这次的任务吗?”
太宰治又安静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明白他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中原中也身边的柊瑛司,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不是说已经想好了要送给漩涡君的礼物了吗?是送出去了吗?”
太宰治微微一愣,接着便欢快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织田作之助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所有人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只是觉得,突然中断生日会的话,或许是需要补上礼物表达自己的歉意的。”
“歉意……”这个词汇在太宰治嘴里过了一遍,很快,他就又扬起了笑脸,“可是他不是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这样的话,还需要歉意吗?”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离开才对吧。
“可你不是不信吗?”
太宰治轻嗤了一声,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织田作,我本来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加班,就是我送给瑛司的礼物。”
说着,他看了织田作之助一眼,却发现红发的男人只是稍有惊讶,接着便反应平平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太宰治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后,他才小声的嘀咕道:“……如果是安吾的话,这时候一定会吐槽了。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恰巧在这时,两人的身后传来了引擎轰鸣的声音,一回头,太宰治看到的就是中也和柊瑛司绝尘而去的背影。
几秒后,他才沉默的跟着织田作之助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为什么会有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而且,完全搞不明白啊……”太宰治低声呢喃,他又想起了那个消失了很久且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梦境,那里面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呢?那曾经充盈在他心口的情感,真的是他所认为的某种情感吗?“织田作,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说,红发男人在看地图的闲暇空当中偏头看了太宰治一眼,“但是你是想了解爱吗?”
太宰治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便笑出了声来,“好奇怪啊,这个词语连说出来都这么奇怪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有人认为爱是性,是陪伴,是清晨六点的吻。”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但是也有人认为,”织田作之助看了太宰治一眼,声音平缓的说道:“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他轻轻拍了拍已经停在了原地的太宰治的肩膀,没有去看对方脸上错愕的表情与那轻颤的眼睫,“这是书里写的,只能代表作者一人的观点。如果觉得没道理的话,就忘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织田作之助才听到太宰治急匆匆从后方跑来的脚步声。
下午三点十二分,森鸥外便收到了一封回复邮件。
森鸥外的两指抵在唇边,耐心的将整篇报告全部看完。
“……最后,还是选择了和织田君一起去处理任务吗?”森鸥外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大,他看了身边的爱丽丝一眼,“看样子,是我猜错了呢,爱丽丝。”最后的话语里还带着一声挫败的叹息。
爱丽丝却没有说话,她伸出了手指,在森鸥外的平板上往上一滑。
在报告的最后,出现了一张照片。
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的两行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唯有坠在最后的太宰治,回头看着另一群人的方向。
这照片拍的是远景,森鸥外并不能看清太宰治的视线究竟汇集在谁的身上,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森鸥外无声的笑了起来。
下午四点三十三分。
柊瑛司的任务非常顺利,这让本以为或许无缘温泉的他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同组的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像是没预料到这次的任务居然会这么简单。
为了不出错,在返程之前,柊瑛司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次的任务要求。
没错,是捣毁有可能潜藏着违规药品的药厂,而他们现在也确实就在这个地址。
……但是都没什么人看守的吗?除了距离远了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了。
柊瑛司一早就发现了,这似乎又是一起与当初的港口仓库相关联的任务,但是万万没想到,森鸥外居然会派认千里迢迢从横滨到北海道。
“漩涡大人……我们回去吗?”其中跟着柊瑛司的一位男性小声询问道。
柊瑛司蹙着眉核对了任务说明书后,便干脆的点了点头,他笑着对其他人说:“任务完成了,感谢大家的配合,非常顺利。现在可以回去泡温泉了。”
众人小声的欢呼了一下,接着便兴高采烈的收拾起了东西。
坐上了返程车的柊瑛司又发了条简讯去问了问中也那边的情况,发现对方仍然在努力销毁药品后,他便开始思索起了他这次的任务报告该如何撰写。
当然,不是港口黑手党的,而是警视厅那边的。
从这次的任务动向上来看,港口黑手党的立场非常坚决,就是要和这个代号为酒的组织彻底对立。
就在温泉酒店近在眼前时,柊瑛司的手机响了起来。
而全车人员似乎已经罹患了某种ptsd,当柊瑛司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刹,所有人都面露菜色,甚至是卑微的祈祷太宰治能做个人。
然而,事与愿违,当他们注意到柊瑛司陡然间变换了的脸色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似乎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在挂断电话后,柊瑛司立刻吩咐司机不要回酒店,而是前往太宰治的任务地点,在语气强硬的命令过后,他转而歉意的对众人解释道:“抱歉,太宰大人那边出了点事,我们必须要去支援。”
于是,原本应该驶回温泉酒店的车,风驰电掣的向着太宰治所在的任务点冲去。
“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所有人都注意到柊瑛司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柊瑛司沉默了片刻,然后便以冷静的声音解释道:“太宰大人的任务地点是一艘货船,这是五个任务中最危险的一个,”他组织了一下措辞,“那艘货船上的药品九成九才是我们这次的真正目标。就在刚才,那艘货船自动离港了,而且上面启动了自毁程序,目前已经经过一轮爆炸了。”
车上所有人:“???!!!”
有人虚弱的询问道:“那、那现在的情况是?”
柊瑛司深呼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他现在急的脑壳子都在疼。
他是命中和爆炸犯冲吗?!怎么身边的人总是会卷入这种紧急情况里!
坐在他身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上一个用力,手机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等柊瑛司抬起头来时,那双惯常温润的琥珀色眼睛已经染上了一层凶光,“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太宰大人没有跟着众人离开那艘货船,目前被困在海上了。我们不知道那艘货船会不会有第二轮爆炸,也不知道那艘船还会不会继续爆炸,所以现在必须要赶过去支援太宰大人。”
三分钟后,当柊瑛司一行人火速赶到了太宰治的所在地时,发现一圈人都围在岸边正对着一艘快艇手足无措,众人发现柊瑛司的到来后,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
“漩涡大人——!太宰大人还在船上!”隶属于太宰治手底下的某位男性激动的指着在向远海方向行驶的货船,那巨大的货船上搭载着无数集装箱,是一艘非常大的集装箱货运船。
而在货船的屁股后面,跟着几艘在用人力滑行的救生艇。那些人大概就是刚才随着太宰治一起上船但及时逃下来的人。
救生艇在被放下来后就完全跟不上货船的行驶速度了,两方的差距越来越大,还有人声嘶力竭的在喊太宰治的名字,然而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滚滚浓烟正从货船上方缓缓飘来,或许是刚才爆炸的动静太大,岸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港口工人,想必再过不久,警察也会闻讯赶来。
“现在的情况呢?快艇既然有为什么不用?”柊瑛司沉声问道。
在这寒冷的冬天,被柊瑛司问话的人冷汗都快顺着额角滚下来了,“它、它出故障了!从货船刚爆炸后到现在不超过十分钟……我已经叫人去找附近寻找愿意出售船只或快艇的人了!”
柊瑛司不知道太宰治是如何安排的,但按照森鸥外有关于港口黑手党的处境说法,他们现在或许不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但他现在根本就不顾上这么多了,不妙的预感让他直接走到了研究着快艇引擎的人身边。
这样都没有从货船上下来,想必太宰治是真的被困在里面了。
“发现是什么问题了吗?”
唯一一个和工程师沾上点边的中年男性紧张的回答道:“大、大概率是接触不良。”
柊瑛司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快艇的引擎,然后冷静的确认,完全看不懂。
而这时,有人大叫着开始往回跑,似乎是找到了愿意卖船的人。
就在大家喜出望外的时候,柊瑛司也有了动作,他在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跑回来的那个人的时候,一脚踹在了快艇的引擎上。
不是接触不良吗?不是发动不了吗?那就物理治疗一下。
整个快艇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和他同在快艇上的中年男性大叫一声,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就在柊瑛司踹完后,快艇的引擎竟然发出了一声轰鸣。
中年男性目瞪狗呆的看着柊瑛司,然后就被他客气的请下了快艇,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柊瑛司便操纵着快艇向着货船的方向冲去。
“一会带着人跟上我——但不要上船!你们在下面接应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只余岸边的人表情震惊的目送着他雷厉风行的背影。
柊瑛司一路开着快艇经过了一群坐在救生艇上的人,有人趁着双方擦肩而过的机会大声喊道:“在控制室——!太宰大人在控制室——!甲板中间靠后的那个白色建筑物——”
柊瑛司看了一眼货船,发现在靠近船尾的甲板上,的确有一个大概三四层高的白色建筑物。等他终于来到了货船的下方时,一眼就看到了垂下来的救生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柊瑛司一把薅住了梯子,一手脱下了自己的棉服,他将棉服浸泡在海水中,又将身上的围巾也泡了进去,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将两样东西又穿回了自己的身上。
湿淋淋的衣服一批上,寒风刺骨,饶是柊瑛司这样的身体素质,都被冻得一个哆嗦,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身手,他翻身便踩着梯子往货船上爬去。
早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通知了系统为他积蓄解除身体限制的力量。
但这次的情况和阵平那次完全不一样,不但下方,连同远处都有人在看着这边。
而且,据他上次的实验发现,太宰治不但能无效化所有异能,连忍术都能一起无效化。
太宰治曾无意间触碰到他的飞雷神标记,在他触碰上的时候,那块标记便彻底从柊瑛司的感应区域消失了。
因此,他这次的营救只能单纯凭借自身的身体素质。
要不是担心被别人发现,他此时早就瞬身到货船上了。
当柊瑛司终于踩到了货船的甲板上,他才发现这货船上的集装箱几乎因爆炸而损毁了三分之二,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耳边隐隐还有不知名的闷响,大概是船舱内部还有小规模的爆炸。
地面坑坑洼洼,时不时就会有几个巨大的窟窿等在前方,但这对解除了身体限制的柊瑛司没有任何影响,他一路飞奔来到了货船的控制室,糟糕的是,这小小的白色建筑物被周围一圈燃烧着的集装箱给包围了,柊瑛司的心当即往下沉了沉,如果太宰治真的在这里面,那他恐怕已经被浓烟熏到无法呼吸了。
柊瑛司将湿掉的围巾覆在自己的口鼻上,他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控制室的大门,手刚一握上门把手,他的手掌心当即就被烫伤了。然而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手上一个发力,便直接将变了形的大门给从外用蛮力推开了。
控制室内的情况也非常糟糕,这里十分呛人,各种精密的仪器似乎都因爆炸而损毁,其上时不时窜出来的细小电流让柊瑛司一阵心惊肉跳,生怕它们会又引发新的爆炸。
柊瑛司立刻开始寻找太宰治的身影,当他来到控制内的第三层时,终于看到了靠坐在墙壁旁的太宰治,他的附近一片狼藉,似乎是经历过一轮爆炸,连控制室那面巨大的透明玻璃都被震碎了,大片的玻璃残骸就这样落满了控制台与地面。
太宰治的状况看上去也非常糟糕,原本穿着的黑色大衣不翼而飞,现在只套着一件被浓烟熏得快要看不出本色的浅色毛线衣。胳膊上印出了殷红的色泽。
他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紧闭着,连绷带上都带着黑色的灰。
柊瑛司心急如焚的扑到了他的跟前,谁知道,他刚一靠过去,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睛便缓缓睁开了。
在控制室外火光的印衬下,他的眼睛中也染上了一抹橘红。
他眼神中的情绪复杂难辨,脸上的表情在切实看到柊瑛司后变得十分古怪。
他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一张嘴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柊瑛司连忙蹲在他面前,将自己湿透的围巾解下来护在他的鼻腔前,或许是太宰治呛进去的烟并不多,他还能断断续续的说话,“……你怎么来了?不是让那群家伙,不要告诉你了吗?”
“当然是来救你。”柊瑛司心不在焉的答道,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让柊瑛司生气了。
谁让太宰治这副模样委实过于凄惨了点。
这样想着,柊瑛司低头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大概是爆炸的时候被玻璃渣溅到了,导致他身上有许多小伤口。
真正严重的伤,除了手臂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其他的倒是真的没有。
柊瑛司在心底重重的舒了口气,他抬手就把自己的衬衣给撕成了布条,正准备给太宰治的胳膊做一个紧急包扎,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太宰治那双越发明亮的眼睛。
“……救我?”太宰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
接着,柊瑛司便看到了他那张花猫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被挡住了半张脸,但他此刻的表情实在是与平时相比相差太多,笑的也过于灿烂,让柊瑛司无法忽视。
可这也让柊瑛司怀疑太宰治是不是被爆炸波及到了脑子,导致他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了,不然怎么解释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笑的这么开心?
或许是柊瑛司脸上惊诧的表情过于明显,太宰治的笑意也渐渐止住了,他将挡住他口鼻的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原来我不该笑吗?”
柊瑛司并没有理解太宰治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动作,他将太宰治受伤的胳膊抬了起来,一圈一圈替他缠好了伤处。
然后,他就听到太宰治以一种极为虚弱的声音低声道:“但是,正常人被保护、被营救的时候……应该都会露出感激的笑吧?”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而是定定的注视着柊瑛司,像是想要从他此刻的表情中窥见些什么,“抱歉,我实在体会不到那种心情,所以只能按我理解的那样笑了。”
终于,柊瑛司那严肃而又带着焦急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被太宰治的话语和此刻的表情给刺痛了。
他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虽然早就知道太宰治的生长环境不同于常人,可在深刻的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后,他仍然会觉得难过。
所以,哪怕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都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受了这么多伤,一定很疼吧,他得快点带着太宰治出去。
这样想着,柊瑛司便沉默的将围巾又罩住了太宰治的半张脸,就在他要将太宰治背到自己身上时,这个看似虚弱的黑发少年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柊瑛司的右手手掌向上,掌心处的烫伤痕迹一目了然,太宰治隔了很久才将目光从那上面收回,发现他再没了反抗的意思,柊瑛司立刻将他背在了背上,飞快的顺着残破的楼梯往下走。
出乎他意料的,太宰治的情况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因为他搂住自己的胳膊非常有力,要不是柊瑛司浑身的肌肉力量非常充足,指不定就承受不住了。
就在柊瑛司背着他从控制室的大门走出来的那一刻,趴伏在他脖颈处的太宰治突然轻声道:“下次,我一定会很注意的。”
突然刮来的海风让浑身湿透的柊瑛司一个激灵,可更让他头皮隐有炸开趋势的,是他似乎明白了太宰治这句话中的隐藏含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太宰治低低的笑了起来,“会很注意,不会再让你受伤的。”他话语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情绪。
柊瑛司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箍紧了拖着他两条腿的手,但意识到的时候又立刻松开,他现在的力气太大了,幸好他察觉的早,不然他担心太宰治的腿都要折了。
“……你是故意的?”柊瑛司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样问道。
太宰治又开始笑了起来,但很快,他的体力就不足以支撑他这样的行为,他便就此消停了下来,“是啊。”
不是说不会离开他吗?就算是故意的——
突然,原本停滞在控制室门口的柊瑛司又有了动作,他继续背着太宰治快速向甲板的边缘奔跑。
这沉默而又纵容的行为让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太宰治顿时哑了火。
而柊瑛司觉得自己现在也在承受着莫大的考验。
他一边想就地把太宰治放下来赏他一记父爱如山快乐拳——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拿自己开玩笑,一边又止不住的开始反思自己。
是他哪里的行为还欠妥吗?这才导致太宰治对他毫无信任感可言,甚至不惜要拿自己来做赌注,就为了看柊瑛司究竟会不会如自他自己所说,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他。
“……为什么要拉住我。”太宰治细小的、仿佛被海风一吹就散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这无厘头的一句话,却在柊瑛司的好爸爸电波下被轻易解读。
“因为,我觉得,你似乎是不想要让我放手的。”无论是从他平时那极为矛盾的行为,亦或是那写在系统控制面板上的愿望——生命的羁绊,都在对柊瑛司说,他需要有什么东西将他拴住。
太宰治突然勒紧了柊瑛司的脖子,“你不害怕吗?”
柊瑛司沉默了,确实不怕。就算这货船现在炸了个底朝天,他也有信心有让太宰治活下来,但他自己就真的不好说了。可他从来不会畏惧死亡。
像是知道了他的答案,太宰治轻嗤了一声,“是啊,瑛司,你从来不会害怕。”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柊瑛司的脖颈处微微蹭了蹭,“你怎么会害怕呢?你就像一个没有未来没有过去,只存在于现在的家伙。”他鸢色的眼睛看着一侧燃烧着的集装箱。
“你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过去,好像所有的东西全部是假的。”可让太宰治难以理解又倍感焦躁的是,这样的家伙,只有在说想要守护他时,才让他感到了强烈的真实。
但这才是最虚假的。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你到底是想通过我,得到什么呢?”太宰治宛如呓语般在他的背后轻声诉说着。
得到了之后呢?
这近乎是控诉的话语,几乎立刻让柊瑛司明白了太宰治的想法。他是这样聪明,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很容易的就发现了柊瑛司的不对之处。
他作为异世界的来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在这陌生的世界中,他自然只注重于眼下。
甚至为了不回忆起过去的分别,下意识的不去想念过往的故人,只会在微末之间掀起点涟漪。他一直在为新的分别而做准备。
因为第一个世界的分别太过惨烈,自从知道他必须每次都面对这样的局面后,他似乎就有意识的将自己与世界统统隔开了。他变成了一个虽然拥有血肉之心,却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
所以在太宰治的心里,他才是一个让他毫无安全感的人吗?越是相处,越是互相了解,太宰治才会越是觉得自己是个骗子吧。
他的确是个有所图谋的骗子。
柊瑛司终于带着太宰治来到了甲板的边缘,软梯就在他的脚边。
像是知道自己等不到柊瑛司的答案了,太宰治再次带给了柊瑛司一则重磅消息,“瑛司,我引爆了最后的炸||弹。如果一起死在这里的话,那就是真正的永远了。”
就在太宰治的情绪又开始染上了那莫名的亢奋时,柊瑛司终于忍无可忍,他将太宰治从身上放了下来,没给对方一丝丝反应的机会,直接一个一个利落的手刀,重重地砍在了太宰治的脑袋上。
这力道让这绷带精几乎是一个趔趄便跌坐在了地上,直到捂着脑袋抬起头看向柊瑛司时,他鸢色的眼睛里也是十足的不解与茫然。
柊瑛司半蹲在他的身边,认真的说:“我说的永远不是这短暂的一瞬。抱歉,”他轻轻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我的确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是我做的不够好。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包括他的过去,包括他的目的。
并非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
“别再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了。我会很在意,也会很难过。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
柊瑛司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他竟感觉到那上面似乎有股潮气在弥漫,但很快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消失了。
几乎是在柊瑛司话音落下的瞬间,剧烈的爆炸声从货船的头部响起。
火光漫天,翻涌着的热浪向着两人袭来。
爆炸产生的余波带着两人向海中跌落而去。
失重的滋味让人如此恐惧,可这一刻,太宰治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害怕,有人将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又温暖又安全,就像在这样的环境中昏睡过去也没有关系。
远处的火光与他越隔越远。他与生存的希望越来越近。
“噗通”一声,两人在守在货船下方的一众人的惊呼中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那些用买来的船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人按照柊瑛司的吩咐守在货船的下方,他们在两人落水后便迅速开始了营救,当有人脱了衣服正要往海里跳时,柊瑛司从海里冒了头,在他的身边,是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失去意识的太宰治。
在众人激动的欢呼声中,柊瑛司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气喘吁吁的将几乎已经半昏迷的太宰治推上了船,然后他也被船上的人手忙脚乱的拉了上去。
在柊瑛司翻进小船里后,太宰治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明明视界范围小的可怜,可他仍然要去寻找那个人的存在。
几乎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柊瑛司便心领神会的握住了他的手,示意自己就在他的身边。
这熟悉的触感让对肢体失去了大部分控制的太宰治小幅度的扬了扬嘴角,那抹光源,似乎真的始终聚集在他的头顶,再没有散开。
确定了柊瑛司的存在后,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而也就是在他陷入沉睡的前一秒,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太宰治好感度25]
[太宰治印象已变更]
柊瑛司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但却暗搓搓的点开了npc面板。
当看到那新鲜出炉的印象名后,饶是柊瑛司也顿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心情。
[太宰治印象:我的聚光灯]
这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文字,却昭示着一个多疑敏感的少年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尝试着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