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南部的旷野上,到处是朝鲜兵士的尸体。八旗铁骑以每二十骑为一股,继续四处拦截搜杀南逃的朝鲜兵。
刚刚进入安州城的阿敏,马都没下,就下令道:“全军休整一天,安州留守五百步甲,另抽调五百马甲向后方押送俘虏。明日天亮,全军便向平壤进军。”
街道上,大批朝鲜俘虏被十几人一组绑在木杆上,向北门驱赶着。他们绝大多数是年轻女人和男性壮丁,只有少量老弱。这些老弱都是工匠。皇太极吩咐过阿敏,注意收集朝鲜的火药和火器工匠。
平壤距离安州不过百余里,安州失陷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平壤城中。
惊恐之下,无论贫富贵贱,纷纷想方设法向南方的汉城转移。一些奸恶之徒乘机四处劫掠。平壤本只有些民壮维持治安,如今这些民壮有的护送达官贵人南撤,有的自行逃走。平壤已完全是无法无天之地,全城大乱。
……
江华岛行宫。
朝鲜王李倧与一帮大臣在偏殿中商议着对策。主和,主战两派争吵不休。李倧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此时,一名内侍太监匆匆入殿,向李倧拜道:“王上,有来自平壤的最新战报。”
李倧一惊道:“怎么安州的战报没有,却直接来了平壤的?直接念!”
太监随即遵令念道:“二月十一日,鞑三万步甲铁骑进抵达安州城下。全城官兵死守不退,彻夜激战,于十二日下午城陷。兵使南以兴,牧使金俊皆阵中战死,全军尽没。
十四日,鞑军入平壤。然在臣连日管措之下,平壤民众已尽悉撤离…”
李倧大喝一声:“停!这是谁发来的战报?”
“回王上的话,这是平安道观察使尹暄亲自草拟的战报,是在他刚撤离平壤时发出的。”
李倧愤怒的说道:“有三万多大军屯守的安州,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被人攻破了!而且是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这尹暄打的是什么仗?另外,他为何在平壤不战而撤?”
殿下一臣立刻提醒李倧道:“大王,前几日,是您亲自下令,抽调平壤驻军驰援安州的。平壤已无兵,安州一失,便只能放弃了。”
俱管江都事金自点也跟腔道:“王上,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追究相关将官之责,而是要保证王上和江华岛王室的安全。
如今鞑兵占据平壤,至江华岛不到三百里行程。按他们的进军速度,两三日便能兵临江都。我军在安州主力已失,短时间内再难以筹措到足够的兵马抗击鞑虏。
所以,臣以为还是速速派遣使者,与鞑将和谈为上策。”
他话一说完,殿下便有五六名官员随声附和起来。
议政府右赞成李贵立刻辩驳道:“王上万万不可与鞑虏议和。
其一,我国私下与鞑虏议和,此乃悖逆之举。上国天子会如何思量王上?
其二,鞑虏狼子野心,我舍寸他便要进尺,其贪欲怕是难以满足。即便要与其和谈,也应该是他们主动派人来与我国会谈。谈判主动权应在我手。
其三,此次鞑虏侵袭,有李适余党参与其中。全程都打着拥立光海君复位的名义。这种情况下,王上若主动和对方和谈,无疑是名份上就占了下风。会让国内别有用心之人蠢蠢欲动。”
张贵说完,殿下同样有七八人附和。
李倧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斩钉截铁的道:“诸卿不用多言,孤绝不会主动和鞑虏谈判。他们要谈可以,必须带着诚意来。首先要同意无条件退兵。”
实际上,让他下此决心的是张贵的第三段话。
金自点用一副焦急而委屈的表情道“王上请三思啊。平壤与江华岛之间再无兵可用,鞑军三日内便能抵达江华岛对面。那时,我们再与其谈条件,就更加被动了。”
李倧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只是到江华岛对面而已。江华岛对面与江华岛还隔着上千步宽的水面呢
毛文龙能守皮岛那么多年?孤守江华岛还能守不到上国的援兵前来?”
金自点接着道:“王上此言差矣。王上怎能保证上国援兵会至?如今上国天子要救援我国,无非毛文龙和袁崇焕二人可用。
那毛文龙已兵败遁入皮岛,不用说了。那袁崇焕去年派人去吊唁鞑酋努尔哈赤,其与鞑虏媾和之心昭然若揭。岂能还派援兵于我
最为重要的是,王上难道只要江华岛,不要三千里江山了吗?”
最后一句话让李倧内心一震。他自然懂这话的深意。
虽然光海君也被囚在江华岛上,但还是有很多宗室不在此处,鞑虏完全可以随便选一个另立新王。反正后金阵营里有大量朝鲜人,玩这种把戏熟练的很。
他在位这几年并不得朝鲜人心,若鞑虏立了新王,朝鲜人不再认同被困在江华岛上的他,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甚至新王,鞑虏都不一定需要从李氏宗世中找。想想自己的祖先李成桂是如何得到这三千里江山的,就知道这很有可能。
那样,就不是他自己丢了江山的问题,而是他的宗族丢了江山。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呃…这…”李倧开始张口结舌起来,脑子不停的转着,想把此前的话找个借口收回去。
此时,又有一名内侍前来禀报:“启禀王上,宫门侍卫营传来消息,说有群人来到宫门前,为首者自称上国奴儿干都指挥使杨重将军,此人请求面见王上,正在宫门前候着。”
李倧一脸的疑惑:“什么奴儿干都指挥使?孤怎么没听说过?”
张贵提醒道:“奴儿干都指挥使司,是百多年前,上国设在东海极东之地的一个卫所机构。前几年又重开了,这指挥使是个土官,由上国一名常年在那里经商的商人充任。
哦!此人前几年,还请托毛文龙手下沈世魁向王上说情,从我国租借了两个小岛。”
李倧一下想起来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他这个时候来此,要做什么?”
金自点则疑惑道:“江都的海防,关防并没有人通报臣此事啊,他是如何入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