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辩论之后,赖尚荣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怕皇帝借机问罪,毕竟从元春之事,田尝愿意传话不难看出,至少目前他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但这种分量也取决于他的能力,殿前辩论也是彰显能力的一种,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而今事情得以解决,又升任户部侍郎,当然要舒缓一下情绪。
所以,在银币相关事务的交接工作安排好,并给户部相关人员制定了会计账的培训计划以后,他便请了休沐,打算陪陪家人,逗弄一对儿女。
十一月已然入冬,会芳园的阳光房,如今已经成为一家人晒太阳的首选之地。
一大早,丫鬟婆子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与门齐宽的罗汉床,以及两个孩子的婴儿床,靠枕、毯子等,一应用品都被搬了进去。
用了早饭,赖尚荣便带着一对儿女及一众侍妾、丫鬟,浩浩荡荡钻进了阳光房中。
以往都是三五成群,今日全家齐聚,这宽敞的阳光房倒是显得有些拥挤。
赖尚荣指着两个偌大的婴儿床道:“把这两个挪出去,在画桉上铺上毯子,让他们两个睡在上头!”
邢岫烟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埋怨道:“大爷!这是惜春妹妹画画儿用的,两个孩子在上面,万一又是拉屎又是……叫惜春妹妹以后如何用得?”
“不……不碍事的!”惜春糯糯道。
赖尚荣不以为意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况且,云卿和承志还得叫她一声……”
说到这,顿了顿道:“还是先叫姨吧!”
这称呼,其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早已清楚赖尚荣的心思,只会心也一笑。
尤三姐笑道:“这可好!以后叫惯了再改口也不会叫错,最多也就忘了加娘!”
惜春顿时羞红了脸,一旁的入画面露喜色,主动拿起毯子配合晴雯、香菱铺排开了。
赖尚荣笑而不语,分别从鸳鸯、玉钏手中接过一对儿女,逗弄了一会儿,才分别将其平放在桌上。
随机左拥右抱着邢岫烟和尤二姐,斜靠在罗汉床上。
旁若无人的探究二人愈发丰腴的身段,温言道:“辛苦你们了!”
邢岫烟一脸满足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尤二姐则一脸艳羡的瞄着桌上,不停挥舞着小手的赖承志。
“怪都妾身肚子不争气!”
“浑说什么呢!女儿可是爹爹的小棉袄!”
看着尤二姐仍然难掩失落,叹道:“云卿以后就让岫烟来带,你这个性子大爷怕你把她教歪了!”
尤二姐的性格赖尚荣虽然喜欢,但却不希望女儿随着她,之前孩子出生不久,他还不忍心说,今天却让他下定了决心。
“大爷!妾身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尤二姐惊道。
“怎么会,你的性子大爷喜欢的紧,但云卿是大爷的长女,总得学些治家的手段。”
…
总不能说尤二姐的性格只适合做妾,只能拿这个搪塞。
“这是不是太早了些?”
“三岁看到老,自然要早些!”
“大姐不是也掌着这头?离的远了妾身舍不得!”
虽然尤二姐重男轻女,但只是时代的普遍性,母性还是不容置疑的。
赖尚荣对尤氏和秦可卿招了招手,二人从椅上起身,来到近前。
邢岫烟和尤二姐立即往两侧挪了挪身子,赖尚荣一左一右,将二人拉至身旁坐下,俯身趴在隆起的小腹上。
笑道:“她们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哪有时间照应孩子!”
尤氏劝道:“是啊!二姐儿,大爷也是为了云卿好!”
在场的也就尤二姐身在其中,不明就里。
“两边离得近,你又不是不能过去,就是想了接过来住几天,大爷难道还会不准?”
尤二姐素来对赖尚荣言听计从,若非事关女儿,也不会连续质疑他的决定。
听说可以时常接回来,也只得同意。
赖尚荣对邢岫烟道:“老宅那边的阳光房也建好了吧?”
“嗯!这几天老太太和太太也不爱待在暖阁了,一早就去里头晒太阳了。”
虽然公务繁忙,但还是赶在入冬之前,在老宅也建了一座阳光房,也算是聊表孝心吧。
五人并排坐在罗汉床上,虽然还不算太拥挤,但也不好再斜靠着了,赖尚荣干脆在四人腿上横躺了下来。
一边享受着从头到脚无微不至的按摩,一边道:“香菱!你还是想不起小时候的事吗?”
他一直没忘替香菱寻找亲人,虽然知道她父亲出家,母亲人在如州封肃家。
但寻人不易,尤其还是深居简出的妇人,加上解释不清如何知道她外公姓名,也只能以香菱眉心那粒的胭脂记为特征,派人在当地打听。
香菱茫然摇头道:“只记得被卖来卖去,别的都不记得了!”
“放心吧!大爷又增派了人手,总能打听到的。”
香菱有些情怯道:“奴婢都不记得了,找不找得到也不打紧,大爷、林姑娘各位姨娘和各位姐姐,待奴婢都是极好的,这里就是奴婢的家,若是找到了万一……”
她自打记事起,就被卖来卖去,来到赖家总算安稳了下来。
赖尚荣对其关爱有加不说,未过门的主母林黛玉也有半师之谊,加上晴雯也处处照应,早已姐妹情深。
相较于那毫无记忆的父母,赖家才是她心底的归宿。
一旦寻到父母,也就意味着她是良家女子,那以前的买卖也就不成立了。
能不能留在赖家,就要看父母的意思了。
故而对于寻找亲人,她心里还是有抵触的。
“放心吧!找到了就将他们接来陪你,以大爷如今的身份,再多给他们些银子,难道他们还会执意将你要回去不成?”
以他如今的身份,香菱又是他的人了,封氏又怎么可能出什么幺蛾子。
…
“嗳!都听大爷的!”
听了赖尚荣的话,香菱这才舒展了眉头,答应一声。
正说着,玉钏突然指着远处道:“咦!姐姐怎么来了?莫不是前头有什么事?”
虽然在赖家,尤氏与赖尚荣的关系并非什么秘密,但未抬妾之前,还挂着贾珍未亡人的身份。
所以,一直没有再安排贴身丫鬟。
而今已经有了正经名份,又怀有身孕,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金钏本就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又跟过邢岫烟一段时间,赖尚荣便将她安排到尤氏身边,帮忙处理府中事务。
今日赖尚荣带着尤氏众人闲话家常,金钏则在后院处理杂务,若非有事也不可能过来打扰。
“大爷……姨娘……”
果然金钏进来后,打了一圈的招呼,随即气鼓鼓道:“西府的二太太派人来请大爷!”
她被王夫人赶出荣府,虽然因祸得福,但到底有着旧恨,虽然职责所在,但语气上难免带着些情绪。
赖尚荣对此心知肚明,随即心思活络了起来。
王夫人身份可谓百搭,但苦于荣府内部的不便暴露,可若是将人诓来自己家,再安排金钏无意撞破。
这主仆的羁绊,岂不也是羁绊?
而且,想必与王夫人有旧怨的金钏,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应该也会情难自抑,更加……
想到这,又瞟向玉钏,姐妹二人都是王夫人屋里出来的。
“嗯!二太太怎么会知道我今儿休沐?”
“并不知道大爷休沐,是奴婢听说来请,怕有事耽搁了,就告诉了那边。”
“嗯!虽有旧怨还能不因私废公,这事你做的不错,当初错在那边,大爷会想办法替你出气的。”
“奴……奴婢如何当得起大爷这般……”金钏闻言顿时语无伦次。
其实赖尚荣的话并没有说满,王夫人托请已经过去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湖弄的过去。
故而,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还会如以前一般,对自己言听计从。
不过饶是如此,此话一出,满屋子都含情脉脉的看向他,谁会为了一个丫鬟的委屈,开罪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更何况,王夫人还有着皇妃亲母的名份傍身。
秦可卿不由想到当初他身份不显,就挡在身前,驱散贾珍的场面,一双含情目都快要滴出水来。
站在角落的惜春,本就没有感受过呵护,由此及彼,一时间也是隐隐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