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偏院内。
“小姐!这么下去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要么摒尘去跟掌柜的商量商量,将这个院子换成一般的客房,多下来的银子折成一日三餐,您看如何?”
小尼姑摒尘,和两个婆子,早已换了粗布麻衣。
如今四人身上值钱的,大概也只有妙玉和原先摒尘的两身僧衣了。
其实当掉两个婆子的衣物时,四人都曾购买布衣麻衫。
只是,妙玉尝试着穿了一回,即便当时天气凉爽,她都受不了那又闷又粗糙的感觉,更遑论五月暑气日盛。
故而,只能将摒尘原先那身不太合身的僧衣,勉为其难的以做换洗之用。
眼见着,饭都要吃不上了,再当连个换洗都没,以往到了夏日,即便有消暑的冰块,她一天都要换个两三身。
现在一洗一换,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虽然,换屋有失体面,但至少还能维持身上的舒爽,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行……行吧!”
只是不成想,她这边还在纠结于,一会儿去普通客房的诸般不便,小尼姑摒尘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小姐!掌柜的不同意!”
这并非赖尚荣的叮嘱,他压根就没想到换屋一说。
只是同福客栈,设置这种规格的小院,本就是为了提升逼格的,入住率着实堪忧。
现在有人长期包房,又怎么会同意置换?
况且,掌柜的也不是没有眼力,虽看出妙玉一行囊中羞涩,但几身僧衣却价值不菲。
既然已经当了两件,怎么就不能再当两件?
当然,等妙玉一无所有,他倒是不介意一日两顿粗茶澹饭供着。
虽说赖尚荣说过不管吃饭,但也没说过不准施舍饭菜,能够以两顿粗茶澹饭,换一个院子的长久租金,何乐而不为。
“要……要么我去求求邢姑娘吧?”
这个话摒尘也不是头一回说了,但衣食住行不受影响的时候,妙玉断然拒绝,如今却闷头不语。
摒尘自幼跟随妙玉,对于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不回绝就是默认,只是抹不开颜面点头。
她也是长吁一口气,肯求人就好,就怕妙玉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赖尚荣选择这里,就因为相距不远。
不一会,摒尘便来到了赖家老宅。
“麻烦通禀一声,我找邢姑娘!”
门房旺财审视摒尘道:“你是找邢姨娘吧?”
“对!麻烦大哥通禀一声!”
“老爷和太太吩咐,邢姨娘临盆在即不见外客,你们若是有事就丢下话吧!”
小尼姑摒尘往怀里掏了掏,最终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哀求道:“大哥您帮帮忙,我真有要事,邢姨娘也和我们小姐说好了,还是麻烦通禀一声吧!”
“行了!行了!如今邢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府里的头等大事,我可不敢私自替你传话,你若真的有事就丢下话,等晚上我回禀了老爷和太太再说!”
摒尘只能无奈道:“那麻烦你告知邢姨娘,蟠香寺故人求见,我们如今住在离这两条街的同福客栈。”
摒尘愁眉不展的回到同福客栈,推开门妙玉的房门,屋内的妙玉正闭目念诵经文。
“小姐……”摒尘正准备禀报,却被妙玉抬手打断。
念完一篇妙法莲华经,妙玉才缓缓睁开眼道:“你去西城的千金五香铺子里,买些上好的檀香回来,这客栈住的久了,尘世的俗气未免太重了些!”
“小姐……摒尘没见着邢姑娘!”
“什么!”妙玉惊慌道:“她不是叫咱们有难处找她,怎么会避而不见?”
她之所以一直表现的从容澹定,就是因为有邢岫烟这个保底,如今听闻摒尘连人都没见着,顿时慌了神。
“小姐!不是邢姑娘不见,是门房说邢姑娘临盆在即,不见外客,不肯替咱们通禀,说是要等赖家的老爷和太太定夺!”
“那你就等明天再去问问吧!”听说不是邢岫烟避而不见,妙玉终于舒了口气。
“小姐……”摒尘想了想道:“也未必就是不能通禀,有道是阎王好遇,小鬼难缠,只怕不出点银子,打点那门房,明儿去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哼!”妙玉冷哼一声道:“一个门房也敢为难人?他就不怕我们在岫烟面前告他一状?”
摒尘小心翼翼道:“小姐咱们是上门求人,哪有置喙主人家的道理。”
妙玉顿时觉得泄气,转而道:“咱们的银子不都在你身上吗?你打点就是了。”
“只有百十文铜钱了……怕是拿不出手。”
“什么!”妙玉惊呼一声:“他一个小小门房,咱们几天的饭钱还不够打发的?”
摒尘摇了摇头,隐晦道:“小姐!这百十文如今够咱们吃几天,搁在以前,怕是您泡茶的水都不止这个价。”
顿了顿接着道:“那赖大人的家资,比老爷丢给小姐的……怕是都要多上十倍百倍……”
她这么一说,妙玉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
以己度人,搁在以前,自己说了不见外客,别说百十文铜钱,就是百十两银子,守门的婆子怕是也不敢打扰自己。
何况比自己身家丰厚十倍、百倍的赖家?
想到这,不禁叹道:“咱们若是有这么多闲钱,还用得着去找她帮忙?”
其实,她虽然沦落至此,但对于银钱,还是没什么太清晰的概念,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真有百十两银子,守门的婆子哪怕被她臭骂一顿,也是愿意去通报的。
摒尘并不知道,妙玉将打点的银子放大了那么多倍,提议道:“咱们现在是不够打点的,但小姐还有两身衣裳,只要拿一件出来当了,也就够了。”
“嗯?”妙玉疑追问道:“你是说当一件衣物,就够打点赖家的门房了?”
“那是自然,他不过是个门房,有个一、二两散碎银子还不够打发了?”
听到这,妙玉不禁又生出些许的优越感来。
心中暗道,有其仆必有其主,这赖家毕竟出身不高满身铜臭,虽然有钱,也将这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了些。
澹然道:“那就将那件不合身的当了吧!”
说完,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内心期盼邢岫烟别受赖家影响,否则恐怕也帮衬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