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赖尚荣整理衣冠,步出假山。
凤姐毕竟不堪磋磨,今日又无平儿相伴,饶是她已经舌灿莲花,说话都打起了哆嗦,也没能坚持太久。
看了看四下无人,将凤姐唤了出来。
“耽搁这么久,回去不会怀疑吧?”
之前凤姐只顾着邀功、讨赏,倒是忘了贾母的吩咐,便道:“老太太叫我跟你说声,若是不满意薛家这门亲事,便等大太太侄女儿过来再说。”
赖尚荣摸了摸脑袋,不解道:“她这是从哪看出来,我不满意薛家的?”
王熙凤分析道:“大约是老太太也听着外头的风声了,怕你只记得太太的好,所以才叫我跟你提了一嘴。”
“嗯!”
这个分析也说得通,赖尚荣点头道:“回头你让人在后院也传些风声!”
王夫人在乎面子,赖尚荣向来是实用主义。
况且,传的风言风语也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王熙凤吃味道:“你就这么爱宝丫头?又是张罗生意,又这么急不可耐的!”
“诶!这不是还没进门嘛!等到她进了门,自然是家花不如二奶奶您这野花香!”
“呸!你那些污言秽语,少往我身上夹带!”
因赖尚荣还要回去换身衣裳,也就和王熙凤分道扬镳,径直从后园门回家。
回到家中,睡了个午觉,起来时已经到了申正,忙穿好衣服再次来到荣府。
荣庆堂内,刚与贾母众人闲谈了几句。
就听外头嚷嚷道:“可了不得了!宝二爷……宝二爷又犯癔症了!”
随即屋内便是一阵兵荒马乱,赖尚荣这才察觉宝玉并不在屋内,随大流似的跟着众人,往西面的厢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外响起自家玉钏的呼喊:“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家丫鬟在荣府被喊打喊杀,赖尚荣勃然变色。
随即就见玉钏、金钏姐妹往这边逃来,而王夫人披头散发,钗横鬓乱,襟口也不知是自己,还是被人撕扯开了一道口子。
举着一把剪刀,追在二人身后。
嘴里癫狂道:“杀……杀……”
五鬼魔魔法?
可中邪的不应该是王熙凤和宝玉吗?
赖尚荣瞅了眼身旁并无异样的凤姐,来不及细想,就见王夫人追着玉钏二人,向这边奔来。
场中顿时乱作一团,本就都在宝玉门口挤做一团,玉钏姐妹又惊慌之下,将手持凶器的王夫人往众人这里带。
而王夫人此时双目通红,早已顾不得玉钏二人,只随着众人的躲避,往人多的方向不停的转向。
也不知是身娇体弱,还是被什么人推搡跌倒,只见黛玉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王夫人也不知是,柿子捡软的捏,还是借着疯劲,也不在转向,直彪彪朝着坐在地上的黛玉扑去。
众人四下轰散,愈发显得黛玉形单影只。
赖尚荣瞅了瞅王夫人手中的剪刀,急忙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褪下,抓住大氅两头,将其如一张盾牌似的张开,待到王夫人挥舞着剪刀,临近黛玉时,才从斜向杀出,一面抱住王夫人手臂,一面用大氅裹住她拿着剪刀的手,用自己的后背抵着王夫人。
王夫人持着凶器的手被制住,可另一只手却还空着,本能的挥舞着,朝赖尚荣的身上招呼起来。
初时赖尚荣也没当回事,但随着她漫无目的的捶打,险些捶打下身的要害,这才慌忙握紧王夫人的手腕,用大氅包裹住剪刀,狠狠将其从王夫人手上卸下,并扔在地上。
随即转身,面向王夫人,并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腕。
王夫人此时已然疯癫,只凭着本能反抗,双手被制也只有腿能活动,于是抬腿就往下盘攻去。
好在他转身面对王夫人,否则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他又没有铁布衫,只怕那广纳金钗的宏图大志,也就化为泡影。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勐然一抖,双腿及时并拢,堪堪夹住了王夫人曲起的大腿。
只是他又要掌握平衡,又要死死夹住,反倒不像王夫人只一门心思的推送。
眼看着下盘即将失守,赖尚荣也顾不得许多,一拉一带干脆将王夫人放倒在地,狠狠压在身下。
这下不需要保持平衡,压住倒是无碍,只是这姿势着实不雅,好似要对王夫人用强似的。
更为关键的是,王夫人四肢被压住,便开始疯狂扭动身体,而随着她不停的磋磨,赖尚荣竟有些……
若是任由她这样挣扎下去,一旦起身被人瞧见异常,可就不是事急从权了。
忙对着旁边傻愣着的众人喝斥道:“还不快拿绳子来捆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探春第一个反应过来,忙跑到屋内翻找。
片刻,拿出一卷绳子,而周瑞家的等几个管家媳妇,也闻讯赶来。
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见贾母都没有发话,也就故作不知,拿着绳子绑好王夫人手脚。
赖尚荣这才松了口气,从王夫人身上起来。
“莫不是中邪了!”
也不知谁私下滴咕。
“住嘴!”贾母喝斥一声,立即吩咐道:“先将太太送回去,好生守着吧!”
黛玉虽惊魂未定,也慌忙起身过来道谢。
赖尚荣摆了摆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日宴也办不下去了。
而适才迫于无奈强行骑主的赖尚荣,为了避免尴尬,也向贾母告罪,带着玉钏离开。
荣府内他并未声张,出来后便询问起了玉钏。
“你下午都在荣禧堂和金钏聊天,可还记得都有哪些人进去过?”
原文中五鬼魔魔法,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对王熙凤和宝玉下的手。
可从王熙凤换成了王夫人,到底有什么变数,他也不得而知。
贸然指认赵姨娘,于自己没有一丝的好处,反而解释不清如何得知。
他虽指望王夫人做媒,但也知道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二人也性命无碍。
玉钏一连报出周瑞家的等三四个人名,还在努力回忆,赖尚荣便直接问道:“赵姨娘和马道婆可进去过?”
玉钏毕竟是王夫人身边出来的,马道婆也见过不止一面。
“马道婆并没见过,听姐姐说早上来过,没见着太太,赵姨娘倒是进去请了个安就出来了!”
既然赵姨娘去过荣禧堂,那这事八成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合谋,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改对王夫人下手。
而今不好直接指证赵姨娘,但是找关系抓住马道婆却不是难事。
于是向玉钏询问了马道婆的住处。
他并非要为王夫人和宝玉讨什么公道,而是对这种未知的手段产生了恐惧。
毕竟赵姨娘对自己不是毫无怨恨,难保不会尝到甜头对自己下手。
好在从赵姨娘去过荣禧堂不难看出,这种手段还需近身才能施展,自己只要跟她保持距离即可。
抛开了忧心,不由回忆起夫人玩命挣扎时的情形,虽隔着厚厚的冬衣,但挤压冲撞时的后坐力。
其丰润程度应不在李纨之下,不免心中臆想,这婆媳二人到底孰强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