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操办省亲及建设大观园的事情,赖尚荣并未太过关注。
一来,他事务繁忙,除了衙门需要操心,回来还要指导秦钟课业。
二来,原汁原味的大观园,还得靠贾家众人折腾。
不过虽然并未上心,但对于进度他却了若指掌。
祖母赖嬷嬷对于他编的那套瞎话深信不疑,真当他是受了贾政举荐,以至于见天的去贾母身边凑热闹,消息也就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那园子足有咱家后园三个大!为了彰显气派还将宁府会芳园也框进去一块。”
晚饭的时候赖嬷嬷又开始替荣府宣传了。
尤二姐不无艳羡问道:“那……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若按咱家的花销算,怎么的也得百万两,不过府上用的料子自然不是咱家能比的,我估摸着两百万两差不多了!”
赖尚荣见不得奶奶在尤二姐面前踩低自家,忙讥讽道:“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园子建是建了,只怕以后那边府里日子就不好过了。”
徐氏笑道:“我和你爹在府上那么多年,那边什么个情况还不清楚?那园子光凭西府哪能建的起来!”
尤三姐疑惑道:“封的不是西府的大小姐吗?难道他们两府这般亲近?我姐那边不但划地还出银子?”
徐氏瞥了尤三姐一眼:“哪能呢!你那个大姐夫哪像咱们尚荣?那是个肯吃亏的?不从那边捞银子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出银子!”
赖尚荣听母亲这么一说,想到前世看红楼,就有大观园是林家银子建的一说。
“莫非是林姑娘家的银子?”
徐氏不答反问道:“你当林之孝是怎么当得上那边的账房?”
赖尚荣不解母亲为何反说起林之孝,忙问道:“为何?”
“早年大小姐和林姑爷成亲,林之孝一家原是陪房,前些年大小姐走了,林姑娘又被老太太接了过来,随后林姑爷就将林之孝派了回来。这些年陆陆续续,账上都有些道不明的进项,你猜是什么个路子?”
这倒解释了赖尚荣一个疑惑,当年看红楼他就奇怪,林之孝夫妇即便再天聋地哑,可贾府里的下人不应该连他们女儿林红玉都不认识,怎么在怡红院处处受到排挤。
但若是林红玉从小就并不在贾府,而是后来随着林之孝夫妇又进来的,就说得通了。
见赖尚荣沉默不语,徐氏接着道:“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何况是巡盐御史那么个肥缺!即便林姑爷再清廉,总也有些道不明来路的收入。我和你爹粗略算过,这些年林姑爷陆陆续续进来的怕就不下百万两。”
老妈徐氏到底是在那边呆久了,这林姑爷也一时改不了口。
赖尚荣也懒得纠正,疑惑道:“那林如海赚的银子就甘心给他们花?”
“那也不全是!这回林姑娘过来也带了百十箱家财,你当为何能带过来?”
见赖尚荣摇头,徐氏又道:“当然是嫁妆!林姑爷家虽然人丁单薄,但也只是他们一支,那林氏一族也是钟鼎之家,若没有正当理由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带过来。这次带来的大部分只是当年大小姐的嫁妆。”
这倒是点醒了赖尚荣,这个时代与前世不同,家里没有子嗣继承家业,是要被宗族吃绝户的。
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林如海不想被林氏族人吃绝户,唯一办法就是给黛玉准备丰厚的嫁妆。
“那林姑娘定亲了?”
“虽然未明说,但老太太肯定和林姑爷私下有过商量。”
“您是说宝玉和林姑娘?”
徐氏点了点头,尤三姐疑惑道:“这嫁妆不一向都是女儿家私产,夫家没权使用吗?”
很多人对于古代的男女婚姻有误区,其实我国古代正妻地位很高。
拿糟糠之妻不下堂来说,所谓的不下堂其实是不下公堂,贫贱时娶的妻子,即便男人以后发达了想休妻再娶,妻子只要以贫贱之妻为由,都可以在对簿公堂时直接打回。
而嫁妆男方是没有处置权的,出嫁的嫁妆只有妻子本人才有处置权,这个处置权即便是死了,也只会留给亲生的儿女,哪怕只有女儿其余非亲生的儿子都没有继承权。
所以尤三姐才有此问。
赖嬷嬷笑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些都是小门小户的做法,像这些世家大族联姻,自与旁的人家不同。当年二老爷和二太太成亲前,王家就出资将旧时荣国府翻新了一遍,否则为何大老爷要搬到东跨院,反让二老爷住在正屋?”
“您是说林姑娘这是效仿当年的王夫人?”
“什么王夫人?要叫二太太!”
赖嬷嬷没好气的喝斥了赖尚荣一句。
接着道:“那是自然,以后他们成亲,这园子就是嫁妆!”
赖大老神在在道:“其实这大户人家联姻,就好比两家入股一门新的生意,和你那个股份制倒是有些相似,不过这门新生意谁能主导,就得看各自的手段了。”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将宅斗说成了后世的股东之间博弈。
难怪宝玉成亲之前,贾府众人都从大观园搬了出去,反倒黛玉到死都住在园子里。
也难怪当初宝玉挨打,袭人向王夫人提议让宝玉搬出园子,王夫人立即就另眼相看。
只是赖尚荣想不通,这嫁妆贾府都用来盖园子了,为了宝玉后来却娶了宝钗?
“哼!这国公府怎么娶个媳妇还要花人家嫁妆!”
就听尤三姐撇嘴不屑道。
尤二姐也附和一声,点头表示了认同。
…………
凤藻宫。
“刚封了妃就要省亲!”
田皇后正站在正隆帝身后,小心翼翼的给他捏着肩膀。
“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未想到贤德妃竟然也要省亲!”
正隆帝缓了缓口气道:“她要省亲皇后又怎么管得了?况且当时也说了,让各家自行领会。朕只是气恼这贾政太没眼色,上回在朝堂跟朕顶着来,这回又着急忙慌的张罗省亲。”
“要我说皇上勿需动气,后宫这么多妃嫔,不也才贤德妃,周贵人和吴贵妃三家吗?都说人心难测,若是借此机会就能分辨一二,也是件好事。”
皇帝愤愤不平道:“看来朕得寻个由头将他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可人家贤德妃刚张罗省亲,皇上您就将她父亲远调,岂非会引来非议?”
正隆帝沉吟片刻道:“那就先调出去一年省亲前回来,先落得一年清净再说。”
随即召来夏守忠吩咐道:“传朕的口谕给陈译文,叫他让文选司上折子,调贾政去江西暂代一年学政,他工部员外郎的位置安排梅恭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