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让人把粮仓里明显是人肉的肉都拿出来,在远离土匪山寨的地方挖坑给埋了起来。
如果这些人地下有知,应该也不想自己的尸首埋在土匪的山寨里。
剩下拿不定是人肉还是动物肉的肉,无双就挖了一个大坑,统一埋葬了。
除了粮食,无双还在这几个土匪的山寨里弄到了七匹骡子,四头驴,以及五匹马。
骡子和驴可以骑出去,唯有马匹不好处置,因为百姓们是不能养马的,被抓到不只是罚钱,还会坐牢。
其实原本马匹不是一刀切不让百姓养,而是只有能上战场的良驹好马不准百姓养。
普通的马匹百姓是可以养的,只是和牛一样,不能轻易宰杀,需要善待,还要向官府报备。
但是这条律令被突发奇想的先皇给改了,先皇觉得军中马匹太少,就改成百姓不准养马,所有家中有马的,马匹一律上缴。
最关键的是,百姓的马匹上缴是无偿的,官府不给一分钱,这简直就是明抢。
老百姓家里有匹马的,那都是宝贝,哪里舍得白给,可百姓要是敢不从,立刻抓进大牢,从此以后,百姓们再也不敢养马了。
这些土匪们大概是打劫了一个特别富贵的人家,抢来的马,要知道有钱人什么时候都有特权。
果然,接下来找到的远超其他山寨的大量金银珠宝证实了无双的这个猜测。
无双指挥大家运送粮食和金银回去的时候,所有流民,没有任何一个往金银珠宝上伸手的。
大家都有个朴素的想法,这些山寨都是女菩萨一个人打下来的,东西都是女菩萨给他们抢来的,女菩萨还无条件把粮食,甚至肉都分给他们吃让他们活命。
他们已经占了女菩萨太多便宜了,这些金银珠宝就不该染指,全都是女菩萨的。
未必所有人都如此高尚,很多人以往也会偷鸡摸狗,但是在大部分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这些人品有小瑕疵,但本性还是善良的人就会随波逐流,一起如此想,最终展现出来的就是,所有人都人品高贵,不觊觎金钱。
当然天生坏种的人也是少不了的,不过这种人毕竟是最少数,发现大家都一个想法,他们心中贪婪也是不敢动手的,所以场面很和谐。
接下来在无双的努力下,周围两百里内所有山寨都被她挑了,带回来大量的粮食和猪牛羊,鸡鸭等禽畜,不是所有山寨都不养牲畜的。
无双很是惊喜,这些山寨的寨主们竟然养了牛,他们养牛纯是为了吃肉,不过到无双这里肯定不能吃。
不说无双想不想,老百姓爱惜牛一辈子,首先他们就舍不得让无双把牛给吃了。
一共十二只大黄牛,一回到山寨就被流民们宝贝一样的养起来,就连最稀缺的水都不限量供应。
粮食的充足,水也够吃,百姓们在山上过的还挺好的,唯一不和谐的大概就是哪个有无数死人的地窖,大家都默契的绕着走。
无双把曾经和穿越女主学会的砖窑给垒了出来,指挥土匪们挖土烧砖,烧出来的砖都用来垒城墙,剩下的盖房子。
大家之所以一副要原地安家的状态,是因为之前有一天,下了一场小雨,雨量不大,地皮才湿了一层,但是大家从这场雨中,看到了结束干旱的希望。
所以大家干起活来,非常的有干劲,特别是好多流民满山跑,在深入了几座山峰后,找到了一处位于大山深处的平谷。
这处平谷足有百来亩地,地不算特别多,但非常的肥沃,开垦出来,养两年就是上等良田。
所有土匪都被拉来开垦田地,趁着干旱赶紧翻一翻,把地里面的草根翻出来,免得来年种地长杂草。
荒地最大的问题就是地里草籽多,种上粮食以后,往往草多粮食少,伺候起来非常的累人,需要不停除草。
所以朝廷鼓励开荒必然会跟着的一个政策,就是三年免税。
这三年免税就是给百姓养地的时间,有了这三年的免税期,百姓就会积极开荒。
不过本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百姓愿意开荒了,因为朝廷把三年免税期给改了,改成税一半。
荒地本就产量低,再交税,简直要拖垮一家人,如此也就根本就没有人敢开荒了。
除了开垦土地的事,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要处理,住房问题,土地怎么分配?那些牛马骡子驴怎么分配使用?
不过这些麻烦事,无双都没打算自己操心。
她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嗑瓜子,三岁的顾言之拿着毛笔,坐在桌子对面一本正经的处理这些杂事。
耳边听着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顾言之的眉毛跳了好几下,终于忍无可忍的放下自己手中的毛笔。
看向靠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的跟个熊孩子一样的无双,深吸了一口气,指责道:“你觉得咱们现在的情况正常吗?”
无双慢悠悠的嗑着瓜子,对顾言之的愤怒很是随意的道:“有什么不正常的,分工合作,这不挺好的吗?”
顾言之嘴角抽了抽,完全破功,愤怒的大喊:“哪里好!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啊?
你这叫压榨小孩,有你这样自己有限嗑瓜子,把三岁小孩抓过来处理公务的吗?”
顾言之完全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本来他小孩装的好好的,虽然最近不怎么隐藏自己了,但是也没表现的太特别。
可是这女人突然抽风,非拉着他说自己不擅长处理琐事,非让他来帮忙管理这些流民的各种杂事。
本来顾言之是拒绝的,但是对方的嘴皮子太厉害了,一通长篇大论,最后他就被绕进去了,坐在这里处理杂事。
抬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顾言之现在就是后悔,感觉自己之前没有发挥好,竟然被绕进去了。
被顾言之怨念的无双完全理会不到顾言之的闹心,反正他连皇帝都当了,千八百个流民还能管不了,心安理得的当个甩手掌柜的。
不但如此,无双还在那里给顾言之找事:“对了,咱们手底下不能没有不认字的人。
你看看流民里有识字的不,把人找出来,开个扫盲班,趁着现在还旱着干不了活,让他们都认认字。
不求别的,常用字都认识了,至少出去能认出人家商铺牌匾上都写的什么,问了路能认识路标。”
顾言之嘴角抽了抽,道:“什么都让我干了,你干什么?”
无双摆手,换个姿势瘫在椅子上嗑瓜子:“我就是吃闲饭的,能者多劳,这事你办就行。”
顾言之叹口气,面无表情的拿起毛笔,他现在也不想伪装了,反正他怎么伪装,对面就是一个字,莽,莽撞的莽。
他之前推诿狡辩,找了一百零八个理由,个个有理有据,结果人家就认准一条道,你行,你能干,这些杂物你都搞定。
然后给了他一根毛笔,强逼着他处理这些事,他装不认字,装不会,完全不管用。
对方也没干什么,就除了吃饭睡觉解决个人需求之外的时间,都强逼着他对着一大堆杂务,你不处理她就死盯着你不放。
顾言之是充分的体会到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你多能言善辩,有一万个理由人家就认一个死理,认准了就不回头。
所以顾言之完全是被无双逼的把什么假象伪装全撕了,拿着笔生生被她逼着当大人用。
眼看着顾言之又处理杂务去了,无双站起身,准备出门转转,顾言之直接开口了:“你别白出去了。
让流民们识字这件事,靠我不行,我太小了,除了你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别人根本不会信任我。
你自己去找识字的人,教导这些百姓们识字吧,这个我是真办不了。”
无双本来就是随口给顾言之找事,本来这事也是不方便顾言之出面。
这会儿顾言之提了,她随口答应一声就出门了,无双记得流民里有两个领头的,很是厉害,就是这俩人带头叫无双女菩萨的。
后来每次无双说什么,也是这两个人带头响应,俩人在流民中威信不错,经过俩人带头很多人都会本能听从跟随。
无双问过别的流民,才知道这俩人竟然还是童生。
无双不知道俩人才华怎么样,是因为什么连秀才都不是,但至少这俩人肯定识字,给百姓扫盲是够了。
两个领头的一个叫宋濂毅,已经五十了,在这个年代属于真正的白首老童生了。
还有一个年轻点的,也有四十岁了,叫白俊鹰,对方是因为破了相,只能止步童生。
因为朝廷规定,面容有损者不能为官,当不了官,白俊鹰也就没了赶考的心气,靠着给人当账房糊口养家。
无双找过来的时候,白俊鹰和宋濂毅正坐在一起,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棋盘,一个人画方块,一个人画圆圈的在下棋。
俩人也是闲的实在无聊,都是读书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年纪又不小了,一场逃荒让俩人身体亏空的厉害。
虽然安定下来日日都能吃饱了,但想养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俩人家族人丁都挺兴旺的,逃荒也没折损什么人口。
这会儿家里人里里外外的忙着烧砖盖房,四处跑着找能种地的地方,俩人却什么也干不了,无奈只好凑一起下棋解闷。
看到无双过来,俩人急忙站起身和无双打招呼。
“大当家好。”
“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是无双强烈要求大家统一的称呼,虽然有点像土匪头子,但总好过一见面就喊她女菩萨,实在太尬了。
无双对二人点点头,道:“我来找你们二位是有事想请你们去做。
正好现在不缺粮食,干活也有那群土匪们,大家都比较有空。
我希望你们两位趁着这个时机,开两处学堂,教一教大家认字,不用多,认识常用字就行。”
宋濂毅和白俊鹰正闲的发慌呢,难得有事可做,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且积极找地方当开课的学堂。
最后俩人把土匪们聚众议事的大厅给占用了,这大厅够大,一次能给上百人上课。
又把山寨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找出来,在大厅里勉强排列整齐,主要这凳子桌子高低形状都不太一样,反正是把课堂布置出来了。
俩人商量着轮流上课,一个负责上午一个负责下午,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天的课程坚持不下来。
至于百姓们,就按照人数排班,轮流上课,一天先上一个时辰,这样不会因为学习量太大而厌学,也方便一天时间能让所有人都上课。
无双看俩人忙的热火朝天的,也没跟着插手,就看这俩人算计时间,通知流民们自己报班上课。
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很多人根本上不起学买不起书。
不要说珍贵的书籍,就是笔墨纸张和束脩就能拖垮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
就好像宋濂毅和白俊鹰就没有给大家准备笔墨纸砚,而是一人给弄了一个沙盘,用树枝在沙盘上写字。
反正主要目的是识字不当睁眼瞎,字写的好不好,能不能写出锦绣文章都无所谓。
两天后,在这个简陋的课堂里,第一堂识字课正式开课了,授课夫子是宋濂毅。
百姓们对于能识字这件事,热情空前高涨,一个是闲,大家没事干,在一个,识字这种事太高大上了,能识字对百姓来说,占大便宜了。
有光明正大的便宜不占不是朴素百姓们的性格,大家奔着占便宜的心理,纷纷跑来上课。
看到百姓们用沙盘上课,无双觉得,她可以把造纸术弄出来,省的买纸那么贵。
大人用沙盘树枝糊弄一下无所谓,他们只识字就可以,但小孩子们无双却想好好的培养一下,所以书本和笔墨纸砚是必不可少的。
纸笔,包括砚台无双都能自己搞定,但这个墨和书籍,还是要去城市里找找办法。
想做就做,无双抄起刚刚干完活的顾言之,拉了一匹最高壮的骡子就下山了。
山寨里宋濂毅和白俊鹰这俩人完全能帮忙管住流民,所以无双跑的非常放心。
反倒是顾言之是个操心的命,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跟无双说管理上有什么漏洞,哪里该改进,哪里该如何如何。
无双听的嗯嗯啊啊的,顾言之说什么她都答应,反正她就出个面,最后忙的还是顾言之自己。
不过摸了摸顾言之有点鼓的小肚子,无双忍不住道:“你好像胖了,等回来,跟着我一起练武吧,这么好看的小脸,要成了大胖子可太可惜了。”
顾言之刚听了无双说他胖,正想抗议,就听到无双说要让他跟着自己练武的话。
顾言之有些惊喜的绷不住自己一直沉稳的表现,急切道:“你真的要教我练武?!”
无双搂着顾言之的腰,淡淡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正好练了武功可以强身健体,可以保护自己。
也省的我时时刻刻都要看着你,怕你不小心被什么厉害的人给欺负了。”
顾言之心中一阵激动,他可太知道无双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了。
就说对方这才练了多久,就能把他后妈的身体练到可以一个人干翻好几百土匪。
他不是没觊觎过对方的武功,只是他知道自己和对方其实没什么关系,对方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就没自取其辱。
没想到意外惊喜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顾言之开心之后,心情又有点复杂,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为什么?”
无双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教你武功?没有为什么,想教你就教你了。”
顾言之却没有任由无双糊弄过去,而是追问了一句:“我是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知道你不是我后娘,我其实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丢了我自己走也不欠我什么,你何必带着我一起逃荒,处处照顾我,现在还教我习武?”
顾言之是冷漠,是无情,但他不蠢,这么长时间,足以让他发现,无双看似冷漠,其实对他很好,处处照顾他。
顾言之的心情很挣扎,他不想信任无双,但朝夕相处这么久,他总忍不住想,顾言之,你或许可以信任对方,她和以往背叛你的人不一样。
那些背叛自己的人,都从他身上得到了足够的好处,哪怕一时帮他,终归最后还是要靠着他获取更多好处。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后娘不同,她从始至终都在付出,并且从没有在他身上索取任何东西,或许她是可以信任的。
但这种想法一出现,就被顾言之自己掐死了,他宁可辜负别人对他的好,也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
因为这样给自己洗脑的多了,顾言之已经可以平常心的面对无双,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坚定的心又动摇了,他又开始想要信任无双。
所以顾言之忍不住开口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不想试探来试探去,不想面对这种我们都知道对方有秘密但我们不说的默契了。
就在顾言之抬头看着无双,忐忑的等待无双的回答时,无双突然抬手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的揉了一把。
然后恶狠狠的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有些秘密是不能被说破的,一旦说破了秘密,就必须杀人灭口了!”
无双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嗓音,手还摸到了顾言之的小脖子上,用行动表明,她是真的会灭口的。
顾言之却沉默了一下,突然主动仰头,把自己脆弱的脖子送到了无双的手中,说了一句:“你不会的。”
顾言之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说,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毫不顾及的捅破窗户纸一样。
无双移开手,重新把顾言之搂在怀里,语气冷淡的道:“有些事,你只需要看结果,不需要问原因。
就好似我们之间互不追问的默契一样,我希望你以后也保持这一点,这样我们相处起来才自在。
秘密和过往是最不能追问的,无论是你的过往秘密,还是我的过往秘密,都不需要向对方坦白,知道吗?”
顾言之过了半晌,才语气低落的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但他心情就是非常不好,很不好,顾言之为自己变化心惊,他竟然在不满不知晓对方的过往,这是非常不好的一个信号。
深吸一口气,顾言之压下自己心中升起的万般思绪,强迫自己恢复之前冷漠的态度,有些赌气的想着,你不让我知道,我还不想知道呢。
低着头生闷气的顾言之没有发现,头顶的无双嘴角的笑容怎么都落不下去。
无双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头哼起了歌,这么简单就攻略过半了,真是个好消息。
无双是不会坦诚过往,和顾言之一起互相交换秘密的,顾言之太特殊了,他无论多想信任一个人,都会提醒自己不要过度坦诚。
就好似现在,看似他捅破窗户纸表露了自己的不寻常,但是他的不寻常早就被无双知晓,并且被无双逼着表现了出来。
而他刚刚却在以此为筹码勾引无双的过往,这可真是自己一点隐藏秘密不透露,却想空手套白狼知道别人的。
要是刚刚无双真顺着顾言之的路数走了,不但不会让顾言之更相信他,还会留下愚蠢好套话的印象。
不要低估一个帝王的冷漠,无双在他这里获得的好感并没有什么用。
帝王为了权势为了利益,连至亲和深爱的人都能舍弃,何况这区区一点好感。
城里一片萧条,就连逃荒的流民无双都没看到,县城的城门紧闭,进出不但要交钱,还要看路引。
没有路引的倒是不会被抓起来,只是会被赶走,因为官府查路引只是避免把流民放进城,因为流民是没有路引这种东西的。
无双和顾言之骑着高大的骡子,衣服也是用土匪们抢来的好布料制作的。
看起来就是衣着光鲜,不是有钱人家也是小康人家,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流民。
所以在无双说自己和弟弟的路引丢失,并且还给了守城小兵一小块碎银后,对方不但放行,还主动表示有门路帮无双办路引。
就是补办路引有些贵,至少要十两银子才行。
无双没想到随便一个守城门的小兵,竟然还是个能帮忙办证的,无双立刻给了对方十两银子,让这小兵带她去办证。
无双也不怕对方耍花招,对方要是不安好心,大不了她黑吃黑一把就带着顾言之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