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翘着脚无聊地按遥控器，外面偶尔飘进几颗雷声。
他眨眨眼睛，起身关上打开透风的窗。
轻轻嗅了嗅，味道好像散了。
衣服随意堆在床上。裤子几乎挨地，露出半截水洗标签。周知涵歪过头去看，越看越近，表情越迷蒙。
吴擎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周知涵跪趴在床边，脑袋倒在一堆衣服中，好像睡着了。
他垂下眼睛看他。电视声音很轻，隐隐有雷声，他跨过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避孕套，站在窗边看了看。
还在下雨。
他刚从网吧迈出半步，外面就突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裹挟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
周知涵跟在背后低头玩手机，时不时回个电话。
电话挂掉前，他说，“今天回不来了。”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和他距离半米的吴擎一字不漏听到，他正打开打车软件，听闻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
周知涵察觉，抬头望向他。眼睛睁得圆圆的。
雨下得太大了，水滴溅到鞋子上，裤脚一片洇浸的水迹。
快十一点，路上根本没什么人，车子稀稀疏疏地开过几辆。
没人接单，吴擎烦躁地叉掉，几分钟后又打开继续约车，叉掉再打开。
过了一会儿，某人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周知涵插话：
“学校好像还在停电。”
吴擎：“……。”
周知涵又紧跟道，“明天才修好。”
吴擎没说话，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旁边便利店的塑料棚顶，随后他把手机塞进兜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关我什么事。”
周知涵：“嗯。所以你要回去吗？”
“你手机有电吗？”
“打得到车吗？”
“要不要我帮你打？”
他语气平淡，但吴擎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明明前不久在网吧人乖乖地坐在他旁边睡觉，睡醒后高兴地和他说去开房。
现在却阴阳怪气，句句杀人诛心。
特别欠打。
吴擎常常搞不清周知涵所呈现给他是哪一方面的周知涵，说他坦诚，好像不是；说他含蓄，更加不是。
他也不知道该和哪些词语挂钩，什么词都形容不了他。
周知涵说道：
“别回去了吧。”他的声音很轻。口吻带上一点请求和恳切。周知涵先前跑到他寝室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想让他转专业，真心诚意说的，“别努力了吧。”
他想笑来着。吴擎回想起脑海里那天昏暗、晚风从窗户挤进来，温柔的下午，他在周知涵走后开电脑打游戏，手覆上键盘的瞬间。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周知涵在背后继续自言自语：
“我带了充电线，这边路窄，现在又迟，车很难打。你跟我走吧？你看，”他示意举起手机，“我连房间都订好了。”
过了一会儿，眼前的人依旧没反应。
周知涵神情逐渐失望，刚想把手机塞回口袋，吴擎却转过身，抽走了他的手机。
比这场雨还要巧的是，只有一间大床房了。
周知涵在确认之前反复看吴擎无数遍，本人没什么表情，像是默认一般。
周知涵从柜台拿了房卡，这回轮到吴擎跟在他背后，安安静静地，手机也不玩。
坐电梯的时候，周知涵通过旁边的镜子看他，吴擎正仰头看着上升的数字。
他
的嘴唇不薄，平常喜欢抿着，不爱笑，所以看上去有些薄。鼻梁很挺。眉毛看不清，今天戴了一顶深色的棒球帽。
周知涵回想：他戴帽子好像是头一次。
但他很快否决自己，不是第一次。他很早看过了，国旗班戴的十分方正、笔挺的帽子，眼睛都遮得看不见。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吴擎，迅速增长到数十个、成千上百个，什么衣服、什么表情的都有。
周知涵看一眼，便会很贪婪地看很久。久到会不由自主地记住他穿的衣服，喜欢穿什么鞋子，他的身形如何，该买什么尺寸的衣服。他玩手机的手，根根骨节分明，戒指哪根手指塞得下，周知涵多看几眼。总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实在很难戒。
一切都很正常，班长抓网瘾少年，因为大雨受困，学校停电天气闷热，两个男孩去一个附近宾馆将就一晚。
可在两人同时进浴室之后，便不正常了。
洗完澡后，周知涵窝在洗漱台前吹头发，吴擎突然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他刚想说话，人揭开浴巾开始上厕所，周知涵别过头推开按钮继续吹，但似乎掩盖不了某一阵令他十分尴尬的水声。
事情不知道怎么发展，他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跪在吴擎脚边，闭上眼睛忘我地开始口。
谁也不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了。
吴擎低着头看着他想，脑海里突然蹦出他十几岁的小侄子常挂在空间的杀马特说说。
放肆放空放开放纵，去爱去恨去感动。
他一开始觉得很SB。他现在也觉得。
也没觉得很恶心，相反，一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感由心底升起，像一只气球从空旷的麦田慢慢飞到上空，慢慢地，快要和云朵接触了。
他坐到马桶上，湿润的脚底压了压底下人的屁\股。
随后周知涵裤子里掉出一片东西，吴擎眼睛尖，那是一溜串的避孕套。
他笑了下。低声道：“你挺会准备的啊。”
这人似乎是回应般轻轻咬了一下他。
事后吴擎又去洗了个澡。期间发生了很尴尬的事，因为无情哥第一次，周知涵问他行不行啊，要不要手机给他查一下。
吴擎：“你还有功夫查手机？”
周知涵不依不挠地追问他：“你到底行不行？”
吴擎说了几句脏话，周知涵笑起来，明媚的、少年地笑，坐在床边眯起眼睛，无所谓地说：“不行就算了。”
洗完澡弄干净后，周知涵从黑暗爬起来，很轻地说：
“今天我不用说对不起了吧。啊？行不行？”
人什么响动，周知涵不高兴地瘪了瘪嘴钻回被窝，好像过了很久，对方才低声回应道：
“不想说就别说了。”
周知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入睡前又嘟哝了几句，吴擎隐约听到，“雨好大”“空调有点冷”“闹钟好像没定”之类的话，随后慢慢地安静了。
外面雨停了。彻底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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