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云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艘小船上,面对的是被厚厚的云层掩盖着的阴沉的天空。海上的浪非常的大,船颠簸得很厉害。他想爬起身来,却发现肩膀疼痛难忍,根本就动弹不了,便索性又躺了下来。刚才在“基埠”号上发生的那一幕又回到他的脑海里,便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手扶着船帮爬了起来。
周围空空荡荡,看不到一艘船路过,只有附近的天上偶尔飞过几只海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腕,才想起根本就没戴手表。不知道“基埠”号抛下他后走了有多久,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桔红色的救生衣,原来那个被他们拿走的背包就被扔在自己的脚跟那儿,船舱里还扔了把全新的未拆封的船桨。他赶忙爬过去把背包拉过来。打开一看,那些资料已经没了,画也没了。不过被小卫他们拿走的那支原来阿卡送给他随身的自卫手枪倒被放回了包里。包里还有一个指南针,一把望远镜,还有几个罐头和矿泉水。另外还有一张纸,上面用钢笔写着:
“没有必然的理想,也没有偶然的现实。努力活着吧,这才是最现实的理想。用指南针对着东方一直划,就会看见陆地,不要放弃。
枪还给你。如果遇上海警,务必放下武器,不要抵抗,以难民的身份就地申请救护。
你的同胞。”
柳天云气得咬牙切齿,他懊恼地用力拍打了一下船帮,“无耻!”,他愤恨地骂道。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仰光在哪个方向。他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划过船,唯一的一次是在曼谷读书的时候跟牟子宽他们一起去公园玩过。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宁愿刚才在“基埠”上被一枪打死。他拿出那个指南针,才发现船头是对着东南方。他把船桨插到水里,用力地划着,却发现船只是在转着圈,根本就不按他预想的方向走。
渐渐地,恐惧和孤独战胜了愤怒。求生的欲望变得比什么时候都要强,反而使得柳天云冷静了下来。他再次把船桨插到水里,不断地变换船桨入水的位置,每划一下,就观察船运动的方向,终于发现原来刚才船桨太靠近船身,入水也太深了。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划桨的姿势,船终于按照他的意愿向前运动了。他顿时精神大振,再次拿出指南针,把船头对准了东方开始奋力地划动起来。
“罗德康德”号是一艘泰国海军向美国英格尔斯船厂订购的扫雷艇,在接近退役的时间里被泰国海岸警卫队申请调入,现在已经成为海警的镇宅之宝。它满载排水量1100吨,已经是扫雷艇当中的顶级尺寸了。但它在这片海域搜寻了将近一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早上十点半的时候,泰国海警值班部门接到一艘路过附近海域的韩国籍货轮的报告,说是在距离丹老群岛以西八海里的地方发现一艘救生艇,上面好像有人活动。具体方位是在安达曼海以东洋面附近海域。由于韩国货轮对附近海域不熟悉,因此无法展开救援行动。海岸警卫队正好在丹老群岛有一个补给基地,接到报告后火速出动,同时派出“罗德康德”号和“山鼬”直升机对该海域进行搜寻,并通过无线电通知附近的渔船注意观察,发现情况立即报告。
艇长伽达放下望远镜纳闷道,Whe
eisthatlifeboat?Hitthebottomal
eady?It’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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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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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theboatove
…他凝视着海面,脑子突然一亮。洋流!南北走向的安达曼海比较狭长,这里的洋流也是由南向北的。如果救生艇上的人把船驶向东面的话,小船会沿东南方向移动。看来得向那个方向搜索!
“Let’sheadsoutheast!”
“Ayeaye,si
!”
柳天云也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肩膀的疼痛已经麻木,但体力愈加不支,肚子也饿了起来。只是当他一想到牟子宽,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焦躁起来。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抬起头,似乎看见前方有几点黑影。他从包里拿出望远镜一看,是几个小岛!他不由地兴奋起来,马上放下船桨,从包里拿出小卫他们留给他的罐头,看了看,还是“姆林”牌的午餐肉呢。他打开罐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只要有体力,就能最终回到仰光或者西贡,到了那儿,再找到牟子宽就好办多了!他想起小卫他们留下的那张纸条,又拿出来看了一下,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激。是啊,先得想办法活着。
一口气一盒午餐肉已经吃光了,又喝掉了整整一瓶矿泉水。他把空了的午餐肉罐头扔进海里,拿起桨准备继续向东前进。突然,他觉得从东北方向传来细微的嗡嗡声。他一惊,放下桨,回过身去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起来。似乎有一个小黑点向他这个方向移动着,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黑点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架直升机。柳天云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架直升机是否冲着他来的。但是不论是与不是,自己的行踪一旦暴露了的话,可以肯定会被泰国当局拘捕。他马上检查了一遍身上所有的东西,确认自己原来那本假护照不在身上。他想,即使被海岸警卫队堵住了的话,他们也不可能马上确认自己的身分,不如像阿卡那样直接申请难民,还会有机会脱身的。
他不知道的是,由于前些年大批台湾犯罪分子或偷渡者在海上被泰国当局查获,当局对来自海上的无合法入境手续的人开始实施严厉的监管措施,抓获后在身份甄别完成之前只能在监狱里待着。
那架直升机显然发现了他,调整好方向直向他飞了过来,然后在近距离内围着救生艇盘旋起来,螺旋桨吹出的气流把救生艇附近的海水几乎搅了起来。柳天云在大风中都可以看得见直升机的机身上CoastGua
d的字样还有泰国特有的国旗标志,还看得见后舱那儿那个端着望远镜观察他的警卫队员。原本胸有成竹的柳天云阵势搞得慌乱起来,难道他们认出我了吗?他本能地抓起船桨又开始划了起来。
这时直升机机头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We’
eThaila
dCoastGua
d.Ou
escueboatwillbehe
ei
te
mi
utes.Pleasestaystill.You’llbeall
ight.”慌乱的柳天云划得更快了。因为他知道郑煌和泰国海军的关系匪浅,因此并不想被他们抓去。
伽达接到直升机的报告,不由得精神一振。“Okayfolks,thechoppe
hadavisualco
tactwiththeboat!We’
eo
the
ightt
ack!”他又呼叫直升机:“Howistheco
ditio
ofthesu
vivo
?”
“Looksp
ettygood!Buthelookski
dafu
y.Ido
’tthi
khe’sasailo
,afishe
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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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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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eboatpeople.He’s
eallywei
d…waitami
ute…he’st
yi
gtoget
idofus.”
“Ca
youtakeaclose
look?”
“Ayeaye,si
!”
直升机突然降低了高度,靠得更加的近,巨大的气流搅得柳天云几乎喘不过气来,无法动弹。“Pleasestayhe
e,ou
escueboatii
g.Repeat,staystilla
dstopa
ymoveme
t!”直升机的高音喇叭又响了起来,语气明显地严厉起来。
完了!柳天云知道不妙。他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看不到有什么船在附近的海域。这时,他看见那个在后舱监视他的那个警卫队员手里的望远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支M-16步枪,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柳天云想起了包里的手枪,突然决定改变自己原来的计划。不能束手就擒!他猛地扑向背包,抓起背包,一个翻滚跳入船另一边的海水里。直升机上的人吃了一惊,后舱的警卫队员赶忙举起枪,向海里张望着。
柳天云在救生艇身的掩护下,从包里拿出手枪,扔掉背包,然后按照标准流程,打开保险把子弹顶上了膛。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一把抓住船帮,右手架在左手手腕上,瞄准那个持枪的警卫队员扣动扳机。
“砰砰砰!”柳天云紧张得紧扣住扳机不放,九毫米自动手枪一下子射出好几发子弹。他也不知道自己射中目标没有。
对方也还击了。一串子弹打在玻璃钢船身上和海水里,把柳天云吓得闭上眼睛,左手一松又缩到船身后面。然后一探头,又开了几枪。
伽达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呼叫:“We’
eu
de
fi
e!He’sa
med,we’
eu
de
fi
e!”他大吃一惊,救援直升机的武装火力很弱,如果对方有武器的话,直升机的目标太大,很难保护自己。
“Wehavevisualco
tact,skippe
!”一名队员报告。
“Okay,wewillbethe
ei
twomi
utes!Youca
getoutthe
e
ow!”伽达对着话筒命令道。他拉了一下警报,然后对着扬声器喊道:“Ale
t!Combatale
t!”顿时船上一片忙乱。前甲板的20毫米机枪的帆布枪衣被卸了下来,机枪手马上就位,进入战斗状态。
柳天云看着直升机拉高,然后一掉头飞走了。他心里一阵高兴,用力扒住船帮,又爬上了救生艇。正当他拿起船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枪响,船边溅起一串一米高的水花。他转头一看,只见一艘海岸警卫队的巡逻艇正高速向他冲来,船头的机枪清晰可见。
刚刚的射击明显是警告。机枪又冒出一串火花,这回明显近多了,还有一颗子弹击中救生艇的头部,就听见“当”地一下,柳天云的耳朵登时嗡嗡直响,船身被推得打起转来。他赶忙趴倒在船舱里。过了一小会儿,巡逻艇的马达声清晰起来。艇上的高音喇叭开始对他喊话:“We’
eThaila
dCoastGua
d!D
opyouweapo
a
d
aiseyou
ha
ds!Repeat,you’
eu
de
a
est!D
opyou
weapo
a
dsu
e
de
you
self!Wedo
’twa
ta
ybodytobehu
t!”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柳天云绝望了。他在船舱里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望着天空。他笑了起来,奶奶的!他骂了一句。就这样完了么?老子可不想坐人妖的牢!他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在扣动板机的一刹那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人,美丽的山,美丽的水;还有过年时的人山人海,海浪般的呼喊声,张敏的青春明亮的笑容,还有牟子宽的笑脸;还看见了火车上挑着担子挤在自己身边,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额头刻满皱纹,抽着无咀烟的老乡,咧着嘴对他笑道:“放假回家啦,细伢?”……
胡教授和小林站在和平门拱底下,看着缅甸这一边通向泰国的长长的车队,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一样。许久,胡教授转头对小林说道:“Hey,ma
,youk
owwhat?Ithi
kyouwe
e
ight,but……”
内比都时间6月12日早上8:30分,仰光市慈济医院产科。牟子宽握着剪刀,双手颤抖着,他抬头再次问主任医师道:“A
eyousu
ethisisthe
ighto
e?”
“Yes!Justcutit!”医师远远地站着,看着牟子宽的眼睛坚定地答道。牟子宽咬紧牙关,用力一剪。”哇———!”
“Oh,she’sgotgoodlu
gs!”主任医师微笑着抱起婴儿走到电子秤前放下,“Good!Hugebaby,fo
tyhu
d
edsg
ams.”他把婴儿放入小青的怀中,“You’vedo
ea
i
c
ediblejob!Co
g
atulatio
s,guys!”
他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望着牟子宽问道:“Haveyoupickeda
ameyet?”
牟子宽抬起脸,看着小青笑了笑,回答医师道:“Yes.He
ameisJoe.Ijustwa
ahe
tobehappyallhe
life!Lifeissobeauti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