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李木不止是残害着萧县的百姓,还残害了很多流民。
楚擎很愤怒,愤怒到了极致,又笑了,开始大呼小叫着让人排队进来用鞭子抽李家人,和个精神病一样。
大家难以理解,难以理解楚擎表现出了一种众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很多时候,楚擎总是不被理解。
许多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或者是很悲伤的事,很重要的事,这家伙总是一副嬉笑怒骂的模样,给人一种割裂感,一种不合时宜难以理解的违和感。
就如同现在这般,明明心里恨的要死,恨不得冲上去亲手宰了李木,却跑出了地牢,给刚到衙署的昌贤叫进来,非让昌贤继续抽。
昌贤抽累了,换人,让福三动手,抽已经是个半残的李林,福三抽晕了李林,他又让江月生进来抽,抽李刻,勤快的像个保险推销员。
从小人们就接受了一个应该是那样,却又不应该是那样的观念。
开心了就要笑,悲伤了就要哭,愤怒就要生气,失落就要拉着一张批脸蜷缩在角落里。
人们不喜欢总是被看透,学着伪装,善于伪装,伪装的久了,也就不善于表达了,或者想要表达出的情感,与应该表达出的情感,南辕北辙。
更多的时候,人们无法表达,因为很无措。
就如同楚擎一般。
还能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
愤怒的指着李木,念着又长又骇人的罪证吗?
还是气的跳脚,继续挥舞着鞭子?
楚擎很无措,因为知道做什么事都于事无补了,所以又自然却又不自然的展露出了他最善于最习惯的表情和状态,嬉笑怒骂,很违和的嬉笑怒骂。
这样的人,不但会被多数人不理解,甚至会被一些人瞧不起,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
可实际上,很多人,管这种人叫逗逼,与褒贬无关。
当大家痛苦时,无奈时,心忧时,身边缺少的,恰恰就是一个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逗逼,哪怕这个逗逼同样痛苦,同样无奈,同样心忧。
这也是为什么陈言喜欢楚擎,陶少章喜欢楚擎,陶若琳喜欢楚擎的原因,因为大家知道,楚擎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只是在隐藏的同时,用另一种形式表达出来。
楚擎走出了地牢,让福三去买些酒肉,准备喝大家稍微喝两杯,庆祝一下李家伏法,依旧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楚擎悲伤吗,一定是悲伤的。
萧县死了那么多人,凄惨无比的死了那么多人,他一定是悲伤的。
可悲伤又能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人还得一步一步向前走,把悲伤隐藏起来,继续过着,笑着笑着,就不悲伤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大呼小叫了一通,楚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回头看向福三,然后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
“老中青三代,老的,李刻,让我爹抓着了,中年一代,京中的李文礼,昨天晚上被拿下了,郡城的,被我爹强行送去投胎了,小的,李木、李林,李…”楚擎不太确定的看着福三:“木、林、森,是不是还有个李老三啊?”
福三点了点头:“李森,似是京营的一个偏将,混军伍的。”
“是啊,那不少一个吗。”
正好江月生和陈言走了出来,楚擎连忙问道:“李森呢,李家三子还少一个啊。”
陈言微微摇了摇头:“跑了。”
“跑了?”
“昨夜你父楚大人将李刻等人押送到了城南,李文礼也被当场拿下,李森应是听到了风声,连夜跑了。”
江月生宽慰道:“今日一大早,京兆府已是张贴了海捕公文,同时将公文送至各州按图索骥。”
楚擎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他对大昌朝各执法部门的追缉能力不是太看好,真要是张贴了海捕公文后就能把人抓到,萧县山林之中也不可能有数百上千个贼人了。
刚刚在地牢中,陈言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言和楚文盛可不同,一个是朋友,一个是老爹,这种事,如果是老爹,肯定是不愿意多说,但是作为朋友的话,肯定是大吹特吹。
用陈言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一身是胆深入虎穴,奇谋妙计有勇有谋,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吹的口沫四溅。
本来吧,陈言的萧县一行,已经具备很夸张并且常人难以理解的因素了,别说添油加醋,就是照实说,未必有多少人信。
结果陈言还添油加醋一顿吹,这也就导致,楚擎认为他在吹牛B,什么玩意单人如虎穴引千人到军营被一网打尽,哪有这么扯的事,写扑街网络呢。
“对了,张云呢,就是那个吴王家将,抓到了吗?”
陈言摇了摇头,面带几分遗憾之色。
当初二人交过手,在繁华的北市,陈言扬了把沙子,又一个弹踢差点没给张云送入宫中。
陈言能看出来,张云的武艺应该很高强,他也想比斗一番,可当时百姓太多,加上他有别的谋划,谁知如今李家已经完蛋了,这个李家和吴王之间的关键人物却跑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谁也没想到就那么寸,天子正好回京,楚文盛也给人押回来了,陈言这位真正的副统领还不在京城,在京城的楚擎…在府中睡大觉。
事已至此,只能慢慢抓了,酒肉来了,众人围坐在大桌旁,庆祝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这事不算完,李家肯定是倒了,就看今天朝堂上天子和群臣怎么定性了,可李家倒,不代表吴王倒。
弄一个李家得要讲究真凭实据,更别说一位王爷了。
不过楚擎觉得这些事和自己是没太大关系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擎将腰间的腰牌摘了下来,放到了陈言面前。
陈言似笑非笑:“何意?”
“李家铁定是完蛋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当这副统领了。”
楚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留恋之色。
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千骑营副统领到底是个几品官,就不说当狗腿子头领可能连对象都找不到,单单说一点他就接受不了,那就是要对天子负责,作为天子亲军,是要定期入宫汇报工作的。
别的都可以,唯独入宫,唯独经常接触天子,就这一点,楚擎都是百般抗拒。
人们总说伴君如伴虎,楚擎原本还觉得夸大其词。
经历麒麟石和换血之事后,楚擎看明白了,不是伴君如伴虎,是伴君如伴个精神病,天子太没溜了。
除此之外,楚擎还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一场豪赌后的结果,天子是不是真的在乎百姓,就看今日朝堂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