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仙官身为仙界派到人界的信使,一直待在凌玄学院中,没有特别重大的事,一般不会现身。这会儿他站在这里,让在场的众人均心中一沉。
宗月歌回头和北羡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浓浓的不安之色。
“不知子真仙官此次到访,所谓何事?”宗月歌看向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开口问道,
子真并未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可眼神却是在还翻腾着热气的锅上扫了扫。
“仙尊有令,你们二人在平叛魔族之事上有功,特此允许你们进入仙界。”
这话来的没头没尾,宗月歌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随后心中升腾起更加浓厚的疑惑之感。
“可我如今的修为只不过灵者四阶,如何有资格步入仙界?”
子真仙官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没来由的异样神色,看着宗月歌的眼睛说:“我说过了,这是仙尊特赦。”
北羡云方才说的,像镜子一样的湖,已经完全勾起了宗月歌的好奇,若是这会儿突然要去仙界,她有些不舍。
宗月歌咬着唇思量着,开口商量道:“可否等——”、
“仙尊说过了,”子真仙官没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道,“要你们二人即刻动身。”
北羡云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终于开了口:“这事来的突然,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和家人父母告别。”
一入仙界,就以为着下一次看见亲朋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此他这个请求倒是合情合理。
子真仙官站在原地没说出声,像是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过了许久,才回道:“可以,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们。”
他的声音刚刚落地,人影就转身消失在院子里。
锅里的汤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被放进锅里的肉片已经渗出了些许血水。
这顿饭局,显然已经结束了。
回到客房处,宗月歌沿着净觉寺内散发着禅香的木质回廊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宗凛居住的客房外。
自己前生无父无母,到了这个世界,才从宗凛身上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爱。只是这种安宁的关爱持续时间不过几个月,就要分别。
“是月儿吧?”
宗月歌刚想抬手敲门,便听见屋内传来宗凛气息有些不稳的询问。她站在原地缓了一缓,才从脸上挤出了若无其事的笑意。
“是我,”宗月歌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父亲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宗凛经过这么长时间段额治疗,宗凛已经恢复到能起身在院子里走一走的程度,只是夜间寒凉,还是不能出门。
“你也太小瞧爹了。”宗凛坐在桌前,笑了一声,“要是还没有起色,我就不是斩鸿将军了。”
宗月歌沉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也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见宗凛正执笔写着什么,难掩好奇地探头看去:“父亲在些什么?”
“孟信今早来的信,”宗凛说着,抬起笔舔了舔墨,“军中有些懒散,询问我该当如何处理。”
“父亲身体还没有好全,他怎的连这等小事都要操劳父亲拿主意,”宗月歌坐直身子,打趣道,“下回我瞧见他,定要好好说他一次。”
宗凛也笑了起来,边写回信,边同她说着:“孟信这孩子,不过是担忧我的身体,又不好意思明着问,这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罢了。”
宗月歌点了点头,又听见宗凛开口向她询问。
“知溪还没有回来?”
她转过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还没呢。”
“这孩子,跟一个男子出门竟然这么晚还没回来,有失体统。”宗凛吹了吹胡子,又小声说了句,“这么晚了,多危险。”
“爹,您不用担心,跟她一同出去的人,修为还不错,不会出事的。”
宗凛面上不虞之色更甚,想了一会,抬高声线说:“跟她一块出去的那孩子,我瞧着傻里傻气的不大聪明,好在家世不错,以后倒是不会亏待了知溪。”
宗月歌匮乏的情感细胞一时间无法支撑她理解这话背后的含义,她也就没有出声。
摇曳的烛火在桌上闪着,宗凛没过一会儿就写完了给孟信的回信。
她看着宗凛将信放进信封,又用浆糊粘好,这才开口说出了自己这次的来意。
“爹,我今晚来,是想说,”嗓音有些干涩,宗月歌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开了口,“仙尊特赦,要我和北羡云明日一早动身,登入仙界。”
宗凛写落款的笔尖悬在信封之上,直到一滴墨承受不住重力低落到纸上,他才回过神来。
“也好。”宗凛说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宗月歌没想到他是这般的反应,愣了一会儿才说:“这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上一看爹。”
“没关系,我还有知溪陪着。”宗凛的语气中,多少带了些赌气。随后又有些释然,“这两年你也是累了,到了仙界也可好好歇一歇。”
不知怎的,宗月歌总觉得这话有些别的意思,低头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
“月儿走以后,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处理军务,保住宗家,还是我要多谢你,如今到了时间,也要分别的。”
宗月歌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面前若无其事的宗凛。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带着害怕的颤音。
“您是.......您是什么时候知道......”
她说到这,已经无法再开口,宗凛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她,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我的月儿?”
瞧着面前的女子眼神木然地点了点头,他才接着往下说。
“月儿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大的,她打小就娇生惯养,哪能带兵打仗,更别提有你这等谋略了。这种把戏,骗一骗孟信还行,哪能骗过我?”
“那......”宗月歌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您这些日子,为何没有拆穿我的身份?”
宗凛看向窗外渺茫的月色,良久才说:“孩子,要是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的时候,追求什么真假虚实,是最没有意思的一件事。”
眼睛里已经不知何时满是泪光,宗月歌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抱歉。
“你无需抱歉,反倒是我,要谢谢你。”宗凛说着站起身,朝宗月歌行了个礼,只是腰还没有弯下,就被宗月歌扶了起来。
“您不用这样,我......我借了宗月歌的身子,承受不起这一拜。”
宗凛执拗地完成了礼,站起身后,眼角也已经挂了泪。
“这一拜,不是为别的,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