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家的这顿晚饭因为有邹杰和牤子在,吃得很有气氛,笑声不断。
最好笑的莫过于牤子的吃相。
牤子本来不打算留下来吃饭,但无奈留了下来。
饺子端上桌,开始吃饺子,牤子却呆呆地只管坐着。大伙让他吃,他却只捡煮坏的饺子皮。
牤子刚吃上几口就说吃好了,要下桌。
这怎么可能?显然不是实话。
无奈,小梅妈把饺子一个个送进牤子的碗里,送一个牤子只好吃一个,后来,邹杰和小梅还有小梅的弟弟小光也参与为牤子夹饺子,弄得牤子嘴都忙不过来。
“不要夹了,不要夹了……够了。”
牤子一边吃饺子一边阻止,这份吃相引得大伙哈哈大笑,和刘姥姥进大观园有一拼。
“牤子,你就稳稳当当坐这儿吃,别不好意思。”叶坤老师说,“虽说邹主任是公社领导,但都不是外人。”
叶坤老师一句话为牤子解了围,邹杰和小梅不再往他碗里夹饺子,见牤子还是不愿意动筷子,小梅妈干脆把一整盘饺子放在他旁边,说道:“这一盘子归你,全吃掉。”
牤子推脱不过,只好照办。
邹杰很开心,饭桌上问牤子明天的安排,牤子说了实话,却故意隐藏没多找帮手的原因。
邹杰向牤子讲明了她和小梅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让牤子今晚就去多找几个帮手,明天一早到小梅家吃饱饭,争取明天中午之前把十立方木头全都拉回来,然后在小梅家吃午饭,不耽误明天下午生产队继续开荒会战。
邹杰说:“我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帮你,二也是调动一下你们年轻力壮社员的积极性,准备以你为首成立一支青年突击队,去开垦那块蓖麻田,这也是我蹲点督导会战的一大亮点。没意见吧?”
牤子万万没有想到邹杰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成立突击队我心甘情愿,但是你们这样帮我,使不得,使不得,我牤子何德何能,我……我承受不起。”
“既然你心甘情愿成立青年突击队,我和小梅全家也心甘情愿帮你,咱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这笔账我已经算在小梅头上了,将来你不还这笔账,我让小梅还这份情,谁让你俩是好兄妹,我和小梅也是好姐妹,兄弟姐妹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邹杰的一席话说得牤子哑口无言,说得小梅脸儿滚烫,说得叶坤老师和小梅妈只有旁听的份。
邹杰又把明天去林业站的注意事项和带一个水桶去豆腐坊取豆腐的事交代给牤子。
事情到这份上,已经由不得牤子再有别的想法,再说牤子明天的确需要帮手,之前他没有找更多帮手是迫不得已。
现在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个人正说着话,吃着饺子,还没下桌,这时有客人来。
小梅妈出去迎接,原来是四姑娘陪着她的大姐夫来送米面和豆油。
小梅妈接过米面和豆油,把他们两位让进屋里。
不进屋还好,四姑娘这一进屋,看见牤子哥正和邹杰、小梅一家人在一起吃饺子,立刻心里醋意大发,转身拉起大姐夫就往外走。
小梅妈不知何故,也猜出几分,诚心挽留他俩吃完饺子再走,不料,四姑娘话都不说,一甩手自己一个人走出门去。
四姑娘的大姐夫只是客客气气和屋里人打声招呼,还没等邹杰向他表示谢意,便急匆匆随后跟了出去。
且说牤子吃完饺子,马上去联系生产队几位好兄弟明天来帮忙。
大伙都很愿意牤子出力,听说有早饭和午饭安排,更是满怀期待,摩拳擦掌。
相比之下,四姑娘就失意多了,回到家里,不顾大姐夫在场,大哭大闹发起脾气来。
她因爱屋及乌养的那只小狗不知何故,安慰地围着她撒娇,却被她踢得嗷嗷直叫。
王奎和刘淑芬一时不知她的脾气从何而来,问明大姑爷才猜出真相。
说来也巧,正在这恰到好处之时,花喜鹊来了。
花喜鹊今天很不得意。
自己苦心想出办法向邹杰献计献策,最终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最不能让她容忍的是邹杰居然很欣赏牤子,还肯为他盖房子出力。
这不仅仅是花喜鹊察言观色得出的结论,午后,社员们传说邹杰已经为牤子办好了拉木头的介绍信,牤子明天就准备拉木头。
花喜鹊确信邹杰根本就没有把她阻止牤子和小梅关系发展的建议当回事。
花喜鹊不甘心,她不想半途而废。
受人之托,收人好处,就得替人办事。
她想继续搅这个局,思来想去,四姑娘是最佳搅局的人选。
她要把何家对四姑娘的态度和盘托出,让四姑娘闹去,她想静观其变,乐享其成。
晚饭后,花喜鹊打扮一番自己,便大模大样地来到了王奎队长家。
刘淑芬把花喜鹊迎进屋里,花喜鹊和王奎队长、四姑娘的大姐夫打过招呼,见四姑娘不在东屋,便想引出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四姑娘在家呀?”
“在家,”刘淑芬说,“在自己屋里呢。”
“是不是白天会战累着了?她也太能干了,一般小伙子都赶不上她,她争强好胜只想跟人家牤子比,毕竟咱们是女儿身,能比得了他吗?”
“也不是因为和谁比力气累的,心不顺,一个人生闷气呢。”
刘淑芬这样实话实说也是想从花喜鹊那里了解何家对四姑娘的态度,毕竟委托花喜鹊的事过去几天了,始终也不见花喜鹊有回音,莫不是其中有啥差头?
“四姑娘会生气?我才不信呢?除非牤子又招惹了她,要我说这牤子……”
“你俩聊,我和大姑爷到外面透透气。”
王奎队长猜出花喜鹊的来意,这请托人说媒什么结果,他已猜出八九分,这时候,怕丢自己的颜面,有意避开,招呼大姑爷到院子里聊近期工作上的事。
四姑娘知道是花喜鹊来了,知道花喜鹊是为她的事而来,但她不好露面,只能静静地在自己的屋里偷听她和娘说话。她此时的心里七上八下,有预感,但她更抱有幻想。
王奎和大姑爷出去了,东屋只剩下刘淑芬和花喜鹊,房门虚掩着。
四姑娘自己躲在西屋,两屋中间隔着一个外屋厨房。
花喜鹊说话声音很大,有意让西屋的四姑娘听见。
“要我说,这牤子就是不识抬举,四姑娘对他实心实意的,可他倒好,就是不领情。”
刘淑芬道:“这咋说呢,四丫头又没为他做啥,要他领什么情?”
“还说没做啥?大伙都心知肚明,四姑娘就差把心掏给他了。”花喜鹊就此说道,“不瞒你说,我到何家去了,探听出了他家的意思,为啥这两天我没来告诉你?我是没想好该怎么给你回话,老姐姐,你可别怪我办事拖拉。”
“有什么好怪的,生产队那么忙,家里外头两头顾,你哪有闲时候?真是让你费心了。”刘淑芬说,“你不回话,我也猜出了大概,他俩没这个缘分,那就算了,四丫头又不是嫁不出去,非他不可。”
刘淑芬说是这样说,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不是滋味。
“牤子倒是没说不同意,他说他现在只想盖房子,暂时不考虑娶媳妇。”花喜鹊说,“看得出他家对四姑娘印象还挺好,特别是大憨,喜欢得不得了,他家人都有意让四姑娘嫁给大憨。”
“大憨人不错,可我家四丫头不是谁想娶就娶的,她不喜欢大憨,我和他爹也没这个打算,还是算了吧。”刘淑芬这等于直截了当拒绝。
“老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四姑娘和牤子本来是一对很好的姻缘,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是半路,应该说是从小就埋下的情种,已经生根发芽,现在只待开花结果了。”
“你说的是谁呀?”
“还有谁?牤子心里惦记着的是叶坤老师家的小梅,不瞒你说,我透问过叶家,他家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顾忌牤子家现在的条件,房子不像房子,人又疯的疯,倔的倔,担心小梅嫁过去将来日子没法过。”
“这也是事实,叶家担心的不是没道理。”刘淑芬问,“依你看,他俩能成吗?”
花喜鹊说:“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不过现在可不好说了。”
刘淑芬问了一句:“那为啥呀?”
花喜鹊说:“现在牤子正琢磨要盖大房子,按说凭他自己再有力气和能耐,那也是天方夜谭,可是背后有王队长一心朴实地支持他,帮着他,没准过不了多久,他的房子真就盖成了,你看他现在进展多快呀?原本没影的木头,马上就弄到手了。这来龙去脉,让人都不敢相信。”
刘淑芬道:“牤子是好样的,不仅认干,也有办法,生产队帮帮他也很正常。”
“正常?这得分怎么说,这春播会战的档口,集体和个人哪头轻哪头重你是知道的,他说明天拉木头,王队长就要车给车,要人给人,也不怕犯错误担责任?”
“这犯什么错误?拉木头用车找几个帮手,工分都扣到牤子头上,一是一,二是二,也误不了春播,再则,听说是公社邹主任做的主。”
“事是这么个事,理也是这个理。可是,牤子这房子一旦盖成了,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再说,二赖子也够能耐的,这百秋的精神病一天好似一天,你想想,到最后,结果会怎样?没准儿王队长帮他打下江山,这江山让别人坐了。”
“你这话就说的有点严重了,你王叔哪有那么大能耐,咱们幸福屯谁家有事他不支持?见谁好他不高兴?”
“要我说,王队长帮牤子是应该的,可是这忙啥时候不能帮?等四姑娘和牤子的事定下来再帮也不迟呀?现在帮他不等于帮别人吗?我一个村妇,没有队长的觉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唉!我就是来给你回个话,四姑娘要恨就恨我吧,她和牤子的事我是无能为力了。”
花喜鹊把话说到这份上,刘淑芬听了无可奈何。
四姑娘在西屋也听得真真切切,什么牤子只想盖房子,暂时不想娶媳妇,明明是委婉拒绝,不然怎么会有大憨一说?
花喜鹊还没走,四姑娘这时候实在忍不住,她哭着跑了出来,出屋的时候,把房门摔得“咣当”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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