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不豫,裴姝尽揽于心。
默了一瞬,她脸庞微扬,亮晶晶的双眸是稚气未脱的清澈,像是在跟谁赌着气,
“臣女瞧上一郎君,风流倜傥得紧,我心中欢喜欲与他亲近,他却推三阻四嫌我老气,我自是不服气,决意改换妆发,定要他眼前一亮,悔之不及。”
她清明的眼神里,只有单纯的征服欲。
萧尧轻哂,听了传闻结合她先前的情态,还以为当真有几多欢心,看来不过是一时新奇,当个玩物而已。
罢了,到底才十七,碧玉年华的岁数,贪花慕色实属正常,又未经情事,待多经几遭自会觉得不过尔尔。
前几回见她,端得是老成持重,眼下倒是真实了不少。
尤其是她不经意间泄露出,那种只有在亲密长辈面前才会有的娇憨和小任性,让萧尧很是受用。
皇帝缓了神色。
裴姝察言观色着,见他紧拢的眉展平,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踩钢丝跳舞果然刺激。
萧尧默然一喟,这裴坤良就是个顾前不顾后的。
长女初回京地盘尚未踩热乎,他撂挑子就走的无影无踪。
害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要故作老道庄重来立威服众,也是为难她了。
如此想着,皇帝面色彻底柔缓下来,
“你乃一族主君,何必屈尊迁就区区伶人,不从总有法子叫他不得不从。”
裴姝歪了下头,弯起唇角,洁白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那不成,臣女有信心,必要让他心悦诚服。强权屈服,总归是差了点趣味。”
工具人沐司:我谢谢你啊!
皇帝欣慰:“你身上的韧劲倒是像极了你师父。”
说着话,正当要续上断棋,樊高忠立在凉阁外开口道:“陛下,太子来了。”
裴姝眼皮不由一跳。
皇帝道:“宣他进来。”
七岁的小太子身着云纹紬交领袍,头戴白玉冠,挺着小身板哒哒哒朝凉阁走来。
后面乌泱泱缀着二十来人,前呼后拥光随行侍卫就有八名。
皇帝亲政十年才得这么一根独苗苗,自然要保护的密不透风。
萧启元迈着小短腿跨进凉阁,双手交叠,规正地行了个大礼:“儿子给父皇请安。”
裴姝站起来要给小太子行礼,皇帝却及时制止了她。
皇帝这番动作,裴姝已经不止是眼皮跳了,连太阳穴都跟着在跳。
萧尧将他招到近前来:“今日课业可完成了?”
“嗯,完成了。”小太子乌黑透亮的眼睛望着皇帝,里面有依赖,有崇拜,也有敬畏。
“阿妤,你来考考他。”萧尧端起茶盏,慢悠悠啜饮着。
外面的莲花池,接天莲叶无穷碧。
极美极亮的景色看在裴姝眼中却是一片灰暗。
小太子调转视线,瞳仁闪闪发亮地瞧着她,裴姝嘴角挂着笑,内心是拒绝的,
“臣女才疏学浅,这如何使得。”
皇帝淡笑了一声:“你是在打朕的脸还是在打你师父的脸?”
裴姝:“”
好吧,她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师父允准她下山,她什么学识水平,皇帝心中透亮。
安全起见得避开经义策问一类,太子年幼,题目又不能太大,裴姝想起幼时师父跟她玩的小游戏。
于是随意考了小太子几个脑筋急转弯。
裴姝后路都想好了,如果皇帝问责她潦草敷衍,就甩锅到师父头上。
只是没想到小太子对这种小游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皇帝也未出言阻止,裴姝脑壳疼,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一只狼钻进羊圈,想吃羊,最后他又没吃羊,为什么?”
小太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很严肃的在思考。
一旁的皇帝接口道:“这还用想,自然是因为羊圈里没有羊。”
小太子:父皇为什么要抢我的题,人家很快就要想出来啦。
裴姝:“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冰变成水?”
皇帝答的飞快:“去掉两点。”
又没抢过他的小太子瘪了瘪嘴。
裴姝也是没想到父子俩居然抢答起来了。
一大一小目光灼灼盯着她,用眼神催促她快快出题。
“有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不喜欢吃?”
皇帝抢答:“吃亏。”
小太子白嫩嫩的小脸蛋憋得通红,内心呜呜呜,却又不敢在皇帝面前哭出来。
裴姝忍着笑:“世上有什么比天高。”
又是皇帝:“心比天高。”
皇帝也太来劲儿了,裴姝有理由怀疑他以前和师父玩过脑筋急转弯。
连续几次没抢赢,小太子表情幽怨,要哭不哭又不敢抗议的模样太可乐了。
逗的皇帝哈哈哈大笑。
裴姝:欺负小孩,幼稚!
樊高忠脸上的褶子绽成一朵菊花,陛下好久不曾这般开怀。
父子俩最后楞是把裴姝肚子里的脑筋急转弯掏空了才罢休。
几番没抢过皇帝,小太子一脸怀疑人生,裴姝于心不忍宽慰道:“殿下天资聪颖,不必将这消遣小游戏当真。”
这孩子快被皇帝整自闭了。
裴姝今天才发现,皇帝跟她家师父一样,一样的不着调,专逮着孩子坑,可真有出息。
“真的吗?”小太子满脸认真:“不是我智弱的问题?”
裴姝肯定道:“当然不是,适才臣女出的题和智力无关。”
皇帝意犹未尽:“虽和智力无直接关联,却能带动他的思考能力,思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裴姝:“”可以这么强掰硬靠的吗?
“启元,来。”皇帝牵起儿子的手。
裴姝顿感心惊肉跳。
皇帝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说:“可喜欢父皇为你挑的这位老师?”
小太子眨了眨眼,撇头看看裴姝,欢喜点头:“喜欢!”
漂亮姐姐比起那几位严肃古板的老先生有趣多了。
娴静温柔,讲话也好听。
他喜欢,喜欢极了。
他俩倒是高兴了,一道天雷轰隆隆在裴姝头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