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门,书房内郁青怒意难平,将视线内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碎。
门外,玄清小身板儿一颤一颤的,愁的娃娃脸都皱成了包子,哀怨道:“你干什么了,把主母气成这样?”
玄卿眼神讪讪,闭口不言。
玄清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下两座城,就以为主母没他们不行了。
话说的好听,说什么担心麒麟军不配合,会让大家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地,实际上,是想趁机与主母提条件吧?
可主母现在一穷二白的,他们在这个时候提条件,能得到什么?”
玄卿眼神定定的看着郁青一个人呆着的书房门,语气默然道:“他们当中十之八九都是天武将士,天赋有限,修为不高。
若不是白宴与天武帝闹矛盾,带他们到了鸿蒙天地,终其一生也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武将。
来鸿蒙天地未必也是出于自愿,可现在,夫人在鸿蒙天地所向披靡,且早早放话要回到遗失大陆去,那里是他们的地盘,你说他们想要什么?”
玄清小心猜测道:“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灵力这种东西,别人可以提供帮助,却无法直接给予修为。
那他们能跟郁青要的,只能是这些了。
“其实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至于官,如果他们合适的话,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回到遗失大陆后,夫人自然会给他们。
只可惜,他们太着急了。”
玄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算是认可了玄清了猜测,随即冷然道:“传夫人命令,麒麟军兵分四路,合围梁、豫、青、兖四城。
让玄霄率殿中弟子酌情支援,剩下的战事,我们自己打,也好让他们知道,敢跟夫人拿乔的后果。”
玄清等的就是这句话,下意识的想应下,却又想起什么来,小小声道:“今早属下将冀州捷报告诉主母时,她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我们擅作主张,不会又惹她生气吧?”
屋里砸东西的动静才消停,若是又惹了郁青生气的话,玄清觉得,他的下场不太妙。
而且,宴南玄不在,他们寒宵殿的这些人就不自觉的把郁青当个小姑娘哄着,一再让郁青生气,他自己也不舍得。
玄卿被他这么一提醒,便也顺势道:“也罢,我先找夫人商议一番,问过夫人的意见再说。”
话音才落,紧闭的房门打开,精神颓唐,仿若熬了几个大夜似的郁青出现在门内,气色不佳,情绪却已经恢复过来,直接道:“不用问我了,就照你们方才说的办。
再给我找一些悟性好,懂乐理的人来,修为最好在灵宗之上,有一个算一个,要快。”
说话的功夫,被一同赶出来后就悄咪咪站一旁伪装背景板的流霜忙跑进去,推着轮椅跨国门槛,小心道:“主母,我们是要回房间吗?”
郁青默然点头,流霜连忙推着轮椅小心翼翼的往郁青的房间走去。
轮椅压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法治嘎吱的声响来,所过之处,留下一滴滴血迹。
玄清捂着嘴惊呼出声,“统领,你看!”
青石板上的血迹还温热着,玄卿又不瞎,怎么可能没看到?
眉头打了个结,对玄清道:“按照夫人的命令给玄霄和花楹夫人传信,我去看看她。”
言罢,也不管玄清什么表情,长腿一迈就跟了上去。
玄清看着自家统领高挺的背影幽幽叹气,“每次去见主母都把人给气到炸毛,怎么还敢往主母面前凑哦?”
想想玄卿毕竟跟自己不一样,干脆甩甩脑袋什么都不想,转身走了。
郁青回到房间里,让流霜拿了纸墨笔砚便埋首书案笔走龙蛇书写起来。
门再度被推开,她头也不抬道:“不是说了没事儿不要来打扰我吗,又怎么了?”
无人应声,面前却多了几颗丹药,还有一杯水。
修长的手指也不是流霜那娃娃脸小丫头能有的,见她抬头,玄卿神情不佳道:“你发烧了,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犀利的眼神扫过房间内外,更加语气不善了,“伤口裂开没有重新包扎?”
像是在教训人的口吻听的郁青不自觉的火大,冷脸道:“身为下属,你管的有点太多了。”
玄卿固执道:“主上将您和寒宵殿托付给属下,属下理应照顾好您,不能辜负主上的信任。”
“照顾?”
郁青没好气道:“你所谓的照顾就是时不时的动手动脚,没分寸的越俎代庖?
那宴南玄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本来准备举行大婚的,你干脆也替他娶了我算了,我也不用等他回来了,让我儿子认你当爹怎么样?”
下场的凤眸倏地眯起来,极其危险的看了郁青半晌,倏地泄了气。
玄卿无奈道:“属下承认,有时候一着急会失了分寸,但本质上绝无伤害夫人之心,还请夫人明鉴。”
说着,将准备好的丹药和水往前推了推,“不说这些惹人生气的话了,方才收到灵蝶的传来消息,小主子会叫娘亲了。
玄锦特地用灵蝶录了下来,夫人可要听听?”
郁青听的呆住,毛笔上的墨汁掉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也无暇留意,惊喜道:“我、我能听到吗?”
“当然。”
玄卿闻言,抬起手,一只黑色的灵蝶停留在他指尖,他动作轻盈的将灵蝶放在郁青执笔的那只手背上。
“凉、凉听……”
奶呼呼的声音从指尖传入脑海,像一只闪动着翅膀的蝴蝶,轻轻落在郁青的心湖里,痒痒的,暖暖的。
感动的她想哭,眼睛却干涩的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哑声道:“我的崽崽会叫我了,它会叫我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忽的抬起双手捂住脸,许久,玄卿听到了一句带着哭腔的呜咽,郁青说,“我有亲人了,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一瞬间心如刀绞,时至今日,郁青才感受到自己有亲人尚在,那他之前都在做什么?
自责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将他刺的痛苦难当,面具之下的脸痛到抽搐。
可直到郁青捂着脸昏昏沉沉的睡去,他也没能将面具摘下来,给她一个拥抱,更遑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