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响彻了整间牢狱,同时,卢均身上的铁链也开始肆意妄为地四下乱飞。执扇忙将潜风变大成一把成人高大的玉扇竖立于自己身前,及时避免了被铁链砸伤的可能性。
然,断裂声未歇,卢均苍劲有力的大手却已死死抓住了玉扇边沿,试图将其掰断。执扇不得不将潜风变回玉钗藏回袖中,旋即侧身避开了老远。
牢狱里顿时漆黑一片,耳畔也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想来是卢均在发力时手中突然失了支撑物,出于惯性而迎面撞上墙壁所至。
执扇虽看不见对方,却也可以凭着听觉与嗅觉确定卢均的方位,索性趁他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间隙,抬腿狠狠踹向了他左肩。可不料卢均早已失去了晕眩和疼痛的知觉,当即就一把扼住了她脚踝,龇牙咧嘴便要去咬她。
感受到对方口中呼出的浊气,执扇顿觉十分恶心,她可不想被这么大只怪物咬上一口,是以反应奇快的前挪一步,那只被抓住的右脚则用力往墙壁一蹬,借势发力一跃而起,飞起左脚狠狠踹上了对方脑门。
黑暗中,执扇先是听到了对方颈骨错位的咔嚓声,随即整个人连带着博渊和卢均一同往地面砸了下去。
饶是如此,卢均的手依旧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她脚踝。执扇无法挣脱脚上的束缚,只能听天由命往地板上扑,但在砸向地面的最后一瞬,执扇又快速将博渊贴着地面扔了出去,若不这么做,博渊一定会被她压死在身下。
忍着剧痛爬起身,扭头便将玉钗狠狠***了卢均手臂中,只听得一声惨嚎,束缚在她脚踝上的大手终是松开了。执扇连忙拔出玉钗,将博渊一把捞回了自己怀中,待确认博渊并未受伤后,便又嫌恶地将玉钗上的血渍往襁褓上蹭,等玉钗好不容易蹭干净了,这才堪堪回首去看卢均。
卢均抱臂瑟缩成了一团,脏污不堪的脸上冷汗直冒,口中也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那是凡人痛苦到极致时最本能的反应。
神器的力量凡人自是难以承受,即便卢均早已失去了痛觉,神器依旧能让其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执扇之前没用潜风伤他,是因为知道被神器所伤的人,需得以灵力或者仙丹救治,而执扇灵力被束缚,身上又没有仙丹,卢均被伤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救人变害人非是执扇的本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趁没人发现,赶紧开溜。来时的路线她即已走过了一次,必定也能避开巡逻的守卫原路溜出将军府,那牢门上的大锁就更好办了,只需用玉钗轻轻一捅,便能轻而易举的撬开。
起初,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执扇三两下就撬开了锁,但跑出牢狱却发现,外面竟有一队手持弓弩的精兵正等着她自投罗网,那为首者正是齐玖。
齐玖见是妖女跑出来了,当即便挥手命令众兵卫:「放箭!」
执扇万没想到齐玖从一开始就存了要置她于死地的心思,眼见弩箭如暴雨倾盆般接踵而至,忙转动手中玉扇,扬手便是一招「疾风平地起」扇出。
疾风起,箭雨徒然调转方向,竟是原路折返了回去。
「快,迅速后退!」齐玖见势不好,高声提醒道。
众兵卫急急后退,弩箭正巧插在其脚尖前的地面上,吓得众兵卫浑身一激灵,冷汗涔涔。
眼见妖女手中玉扇可大可小邪乎得很,齐玖便弃了弓弩,拔刀大喝:「杀妖女,立军威!」
「杀!」
齐少将一呼百应,众兵卫激情愤慨,齐齐弃了弓弩,改为拔刀相向。
执扇并不想伤人,否则地上那些弩箭早就贯穿了众兵卫胸膛,哪里还轮得到对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奈何对方步步紧逼誓不肯善罢甘休,执扇不得不再次出手自保。
然,正当她扬手欲发作时,
却发现潜风竟不听自己使唤了,侧目才知潜风是被两根修长的手指给夹住了。只见那手指的主人白衣蹁跹,面若冠玉,不是沐晨,还能是谁。
想不到对方竟请来了沐晨这样的帮手,执扇今日可算是碰到刺儿头了。正欲拼死一博时,忽又发现,远方疾步奔来一位皮肤黝黑,瘦而精干的中年将军,其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手提裙摆小跑而来的李洳鸢,也不知他们这是唱得哪一出?
「都住手!」
那中年将军高声一喝,齐玖与那群剑拔弩张的兵卫们便齐齐收了刀剑,一言不发的单膝跪了地。
「小萱儿,哥哥一个没看住,你就又跑出来惹事生非了是不是?」沐晨板着脸对执扇使了个眼色,接着便缓缓松了手指。
执扇倒也识趣,并未立即揭穿他的谎言,只将潜风藏回了袖中。
沐晨莞尔一笑,转身便对中年将军颔首作揖道:「李将军,舍妹年幼无知,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是我的下属给你兄妹二人添麻烦了。」李铭胜摆手笑了笑,扭头又对齐玖说道,「齐玖,还不快给执扇姑娘赔礼。」
齐玖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李将军的命令不可违逆,虽不情愿,却还是很顺从的面向执扇拱手道:「执扇姑娘,多有得罪!」Z.br>
执扇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游移,最终停留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洳鸢身上,见她小脸红扑扑的,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便问她:「怎么?连你也想杀我?」
李洳鸢唯恐会被误会,急得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执扇你听我说,我事先并不知齐少将会带你来牢狱,安抚好母亲后,我便想去寻你,却发现齐少将正在调兵,细问之下才知他是想杀了你。我不许他这么做,可是他言你是,是……是你伤了我娘和卢少将,他执意要杀了你,并不听我的劝,我急都快急死了,幸好我爹带着沐公子回来了。」她急得眼中蓄泪,本想说齐玖言执扇是妖女,但此话委实不大好听,便也没好说出口。
执扇察言观色发现李洳鸢并未说谎,便也逐渐释然了,但她还是没明白沐晨怎么会来,于是扭头又去问沐晨:「你来干嘛?」
沐晨笑着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一指,语气宠溺道:「还不是替你善后来了。」
执扇不以为意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就听李将军唤道:「齐玖,速将卢均带出来。」
齐玖领命带着四个兵卫跑进了牢狱,片刻后又领着四人将卢均给抬了出来。
卢均紧闭着眼,大张的口中虽没了獠牙,但脖颈处大面积的腐肉依旧丑得骇人,此刻他无声无息的仰躺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执扇感觉他已经没救了,当下便要逃之夭夭,不想手臂却被李洳鸢给攥住了。
李洳鸢紧咬着下唇,泪眼婆娑的看了眼卢均后,又往执扇身后缩了缩,明显是被吓着了。执扇轻声安抚了她两句后,便见沐晨欠身蹲在了卢均身边,大有为其疗伤的架势,索性静观其变,暂时不逃了。
沐晨总是在危急关头适时出现,又无条件地帮她解决了一些燃眉之急,且每次出现,都会以不同的身份待她。从滥好人到生意人,现在居然自封成了她哥哥,铁定没安好心,可具体怀了什么样的坏心思执扇又说不上来,因而很想见识一下沐晨的真本事。
沐晨匆匆扫了眼卢均脖颈上的腐烂皮肤,当即便将一粒血色药丸放入了他口中。因嫌弃对方脏,沐晨始终未触碰到卢均,起身后又递了一红一白两个药瓶给齐玖,道:「红色内服,白色外敷,每日一次,七日后他的伤自当痊愈。」
齐玖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卢均的情况太罕见了,他可不认为手中这两瓶药能将卢均给治好。
执扇却是好生失望,她还以为沐晨要给卢均渡灵力,不成想对方竟打算用俗药给卢均治伤,还大包大揽的言七日便可痊愈,这不明摆着忽悠人吗?
既然沐晨这般不靠谱,那她也只能溜之大吉了,可脚步刚挪,眼角余光却瞥见卢均急喘着,悠悠醒转。
其余人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喜中有两名离卢均较近的官兵已经将他扶了起来,不时的唤着「卢少将」,大抵是想确认他神志是否清醒。
卢均虚弱地点了点头,脖颈也因被执扇踹过而歪向一旁,待看清李将军也在场时,便试着下跪行礼。
李铭胜将他搀扶,制止道:「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好好养伤,本将军还等着你为我冲锋陷阵呐。」
李铭胜语带笑意,卢均却是红了眼眶,在被兵卫们搀扶着离开时,他又艰难地回头望了执扇一眼。原想提醒将军要提防执扇,可喉间又痛又肿,嘀嘀呜呜了好半响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急得他满头大汗,最终也只能在李铭胜的挥手示意下悻悻离去。
看着他颤巍巍离去的背影,执扇心中疑惑丛生,也不知沐晨给他吃的什么药,竟有立竿见影之效,抬眸去看沐晨,却见对方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看。
这时,攥着她胳膊的小手突然紧了紧,侧目才发现,李洳鸢正垂着眼帘,娇滴滴的竟是红了面颊,执扇不解:「你脸红什么?」
李洳鸢含羞带怯的摇了摇头,从第一眼见到沐公子时,她心里就撞进了一头小鹿。此刻瞥见沐公子笑意盈盈的目光移了过来,心中的小鹿便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乱撞,撞得她一颗心几乎快要蹦出胸腔了。
她脸上火烧火燎的烫得厉害,此等模样委实有些见不得人,正是羞得无地自容之际,忽又瞥见,沐公子竟是迎着自己走了过来。李洳鸢举足无措的攥紧执扇胳膊,心想这两人不愧是兄妹,容貌皆是一样的绝世出尘,胜却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