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明余晖正文卷第一九九章奇葩潜逃;决战前夕一头雾水的士兵快步追上了周长风一行人,然后原封不动的转达了这句话。
一时间,米勒、克雷蒂安以及几名参谋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周长风,神奇也有些古怪。
克雷蒂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夏,时刻记住,懂得浪漫的男人永远不缺女孩子的爱戴,但那只是娱乐而已,如果想迈入婚姻的殿堂,一定要稳重。在来这儿之前,你应该向未婚妻说明情况的。”
此时此刻,倍感无语的周长风哪儿听得进这种话,他觉得自己现在绝对是满头黑线!
不至于吧,夏筱诗咋会大老远地跑过来?那岂不是就露馅了?
他随即来到了旁边的一顶帐篷外,那两名“记者”也被带了过来。
其中一人一见面就无奈地拱手道:“周长官,您真是活祖宗啊,这自说自话、说走就走的事要是被抖出去,要惹出大乱子的啊。”
此言一出,周长风自然就明白了,事情的重点是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觉察了!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二人,问道:“你们是谁的人?外厂?”
另一人笑了笑,叹道:“您该庆幸咱们不是外厂的人喽,外界倒是没发现端倪,是公主觉着您陡然染病很蹊跷,便顺着查验了一番,于是……”
离谱!那女人怎么回事?其他人都没在意咋就被她给发现端倪了?
思来想去,周长风觉得这只能归咎于她本身懂医学,而且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她怎么说?”
“不晓得,咱们还未回报咧。”
“那有没有其它交代?”
“呃…那倒没有,咱们去了好几个旅探访,为的是先确认您在不在。眼下…自然是赶紧回去为妙,否则若是外界其他人无意间发现了,那可就闹大发了。”
不过说实话,周长风觉得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兵部军法司怕是判处过错的时候都会被逗乐。
大明军事律法中相对应的符合的主罪名的只有两条,要么是叛变、要么是潜逃,但是因为國际旅并非某国之军队,而是一个國际志愿者组织,且不和大明敌对,所以叛变罪不成立。
所以只能判处潜逃,军人潜逃罪又分三等:
第一等是平时,无任务,杖五十,徒一年;
第二等也是平时,但执行常规任务,比如治安维稳、剿匪之类的,杖五十,徒三年;
第三等则为战时,杖八十,拘役五年,即充军而非坐牢。同时继续细分,如果是在前线作战中临阵脱逃,杖一百,拘役八年。如果造成己方失利、后果严重,则可判处极刑。
估计审判者都很无语——其他人潜逃是因为怕死怕苦,这谎报生病潜逃去其它战场的,还真是稀奇事一件。
按明文律法来看,基本就是按第二等来判刑,挨几十棍子,然后体验几年免费住宿。
到时候就看大战有没有开始了,一旦开战,随着大规模扩军开始,自己照样还是会被调去一线单位任职的。
再不济,也就是先被调去干一段时间的闲职,等战争期间扩上几百个师、亦或是前线死了一篓子团长、旅长以后,形形色色的有经验的合格军官就都要被扔去一线了。
什么刑徒充军、戴罪立功、带镣上衙的事例在历史上都屡见不鲜了。
至于政治上的性质問题,那倒是次要的,大明对这方面的管理…一言难尽,要求军官不能加入任何黨派,以前是什么黨派都没人管,退出即可。
但这其实就算是放任自流了,朝野之间各种思潮本就是在群魔乱舞,左中右无所不有,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
“这边的情况你们应该还不清楚,很快就要迎来一场大战了,我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周长风耸了耸肩。
“可…可……”
一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话,另一人便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外界何时有人觉察不得而知,兴许几日后、也可能几个月都无人发现。周长官伱要掂量好啊,若是事发,恐怕要下狱的。”
“这场战役结束以后我就走。”周长风一脸嫌弃地说:“西班牙这鬼地方看着我也窝火,算是无药可救了。”
你这话有点自相矛盾吧?
“那为何不及早走?”那人颇为无语,踌躇道道:“您…搁这惹得一身骚啊,及时止损才是硬理啊。”
“我当然可以独自开溜。”周长风叹了口气,伸出食指环绕着周围指了一圈,苦笑道:“这儿有一帮子志存高远的家伙,但是他们尚未意识到佛郎机官府烂泥扶不上墙。”
“这…同您要留下有何相干?”
“很简单,把这一仗混到结束,我们就该撤离这个破地方了。能少死一些是一些吧,换其他人来指挥我不放心,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听他如此解释,两人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哎,有个性的人的确不同寻常,劝不动啊,溜了溜了。
他俩旋即告辞,即刻启程返回,打算等到了后方的大城市以后就向图卢兹领事馆发电回告。
一线阵地上,几名战士一边聊着天一遍用铁锹给麻袋装填沙土;旁边有人拿着一根香烟,在呼喊着谁有火柴或打火机。
神色平静的周长风望着这样的场景微微走神,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明明有着自己的生活,却愿意为了未曾面见的“敌人”不远万里、排除万难而来,投身于高度危险的战场。
根据统计,最终能够毫发无伤地离开西班牙的國际旅志愿者,只有触目惊心的7%而已。
哪怕不考虑负伤者,纯粹的死亡比例竟然高达30%,这个比例在三十年代可以说高得夸张了。
后世对于他们褒贬不一,有些人将他们奉为伟大且高尚的人类楷模,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群追求虚无缥缈理想而无谓献身的牺牲者。
究竟孰对孰错,涉及到每个人的立场和观念,恐怕很难真正公允地评价他们。这就是历史,每个人对同一样事物皆有不同的看法。
但无论如何,國际旅的行为注定在人类历史的丰碑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那个阴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前夕,有那么一群人,怀揣着捍卫基本权利的理想、摒弃了各自的矛盾和偏见、克服了重重阻挠、来到了战火纷飞的伊比利亚半岛参加了一场注定无果的战争。
“等理想被现实打破后,这样的行为就再难见到了,利己终究是首要的。”
周长风吐出了一个烟圈,盯着它缓缓飘着消散,然后将烟头掐灭。
西班牙积累了几百年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势必要接受一场彻底的大洗礼,然而内斗不休、混乱不堪的共和政府可谓扶不起的阿斗。
之前一直节节败退,现在有國际旅和紅鷹军团的支援,又购得了巨量的军械,好不容易才把局势给稳住,结果立马就要进行战略决战。
这就像是好不容易填完了坑的赌徒,现在握着仅有的筹码打算一把梭哈。
显然,不太可能赢,甚至连平局的可能性都不大,周长风对此抱以悲观态度。
再看国际形势,英法的不干涉委员会一直在竭力斡旋,几个月下来,柏林方面已经有些动摇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國际旅和紅鷹军团就要奉命撤离了。
英法现在正盯着,一旦双方在战略上出现明显的失衡,或者说,只要国民军战局优势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承认国民军为合法政权。
所以周长风已经基本可以断言西班牙的走向了,等这场决战落下帷幕,他就要立马从这乌烟瘴气的鬼地方脱身。
几十万兵力的大规模会战他还是第一次经历,预计双方都会不遗余力地投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底牌。
装甲部队、航空部队,可以说这必定会是一场恢宏的现代化陆空大战,也是人类历史的第一次。
周长风倒是颇为期待,希望能从中学习、积攒些有用的经验教训。
有意思的是,根据國际旅司令部下发的简报,紅鷹军团在一个月前新增的作战单位和武器装备已经完成了整备,可以按时投入战斗。
航空部队获得了二十几架最新的Bf-109C战斗机、三十架首次登场的Ju-87A“斯图卡”俯冲轰炸机、十二架He-111B轰炸机。
地面部队也接收了一些III号坦克,A型和B型各十几辆,合计三十一辆,德国人终于拥有了战斗全重超过15t的坦克。
随着决战阴云的迫近,共和军司令部忽然一反常态,将大明送货上门、运抵巴塞罗那的上一批军械移交给了國际旅一点,其中就包括三十辆二六式轻型坦克。
國际旅将之编组成了两个十五车制坦克连,立刻投入了日以继夜的紧张训练。
第101坦克连和第102坦克连在完成了初步训练以后就被派往了一线,计划在配属作战部队以后再继续训练,这样随时可以参战。
或许是因为五〇旅现在处在最前沿的地带,102坦克连被配属了过来,一同抵达的还有三百名补充兵。
战斗似乎随时都会打响,但其实大家都清楚,接下来还会有一段时间的博弈。
毕竟这种级别的会战不可能一上来就开打,战术层面的交锋、战役级别的调整、战略级别的博弈,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双方都正在陆陆续续将各自的重兵集团调往这一带,一南一北,以特茹河为界,对峙地域宽度达二百公里,而塔拉韦拉就是其中的关键,恰好处在中心点。
整个六月上旬,源源不断的各种信息被反馈到旅部,周长风一直在斟酌着现在的局势。
根据电讯侦察、巡逻队擒获的敌军俘虏等多方汇总,他惊讶地发现意军第二十六步兵师居然也被调了过来?
这让他一下子来了兴致——那个傲慢且傻比的恩里克不就是二十六师的吗?这属于是送上门来了?
六月十日,早晨、天晴、燥热、无风。
在塔拉韦拉城区北边的一家银行门口,一辆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副淡然之色的意大利皇家陆军第二十六步兵师师长安东尼奥少将下了车,他摘下白手套以后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地图,快速扫视了起来。
与寻常的意军高级将领不同之处在于,安东尼奥是个极讲究的人,他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最庄重的军人仪表面向公众。
浪漫、往往引领时尚美学的意大利人在设计衣服这方面倒是值得称道,起码,量身定做、剪裁得体的将军礼服十分笔挺,大檐帽的帽檐被擦得一尘不染,脚踩的长筒马靴更是锃亮。
“情报太匮乏了,不完善,太模糊,只依靠飞机侦察是不行的,直到现在,你们连对方的主要火力点和防线都没有弄清楚,你们西班牙人就是这么对待战争的吗?”
安东尼奥的评价让国民军第九十六的旅长及一众军官都不禁汗颜。
拜托!我们可没有尸位素餐,是这当面的对手不好对付啊。十几天来派出的侦察单位,小到几人的小组、大到几十人的分队,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
显然,意大利人不想听他们的解释,或者说这没有意义。
这是战争,岂能两眼一抹黑?基本的侦察结果都没有,还打什么仗?
于是安东尼奥随即命令参谋们拟订侦察计划,组织二十六师的侦察单位渡河侦察,摸清特茹河南岸的部署。
翌日,黄昏时分。
今天,意军和国民军的空军首次对五〇旅的防御地域进行了轰炸;同时,处于纵深的补给站、公路、桥梁也都遭到了空袭。
战端未开,后勤供给先遭遇打击,无论古代战争还是现代战争其实都遵循着相仿的核心——瘫痪对方的补给线。
身处加固掩蔽部中的周长风望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双方作战单位番號走神,他在脑海中想象着可能的调遣,以及对应的影响。
“……七人死亡,三十三人受伤,考虑到有些人伤情严重,预计二十四小时内还会有十人死亡。”米勒沉声报告了空袭带来的损失。
周长风头也不抬,只是平静地回道:“再次申请防空单位来增援。”
“是。”
这早都不是第一次申请,甚至记不清是第几次了,但每次都没有正面回应。
当编码后的电磁波被发射出去的时候,特茹河下游七公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