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同时,榆林总兵府,尤振武召集众将,正准备举行每日一次的军议,昨夜,老石他们悄悄出城,虽然没有取得成功,老石也可能遭遇了意外,但从闯营戒备森严以及早有准备来看,那个不祥的推测怕是真的,李自成可能已经离开,闯军对榆林的攻击策略极有可能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如何应对,需要和众人商议。
就在诸将陆续到达,军议尚未开始之前,张禄忽然满脸喜色的奔了进来,向尤振武抱拳行礼:“总兵,石善刚回来了!”
不等尤振武话,站在他身边的翟去病就已经一脸惊喜的跳了起来:“啊,太好了,我就嘛,老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折了!”
李承芳刘廷杰武尚忠等人也是欢喜,也就是三爷尤定宇不在场,不然他肯定要哈哈大笑了。尤其李承芳,他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石善刚为尤家家丁,常在尤振武身边,知道的机密远比普通军士更多,现在他平安归来,这一点的担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快,让他进来!”尤振武压住激动的心。
很快,仍然穿着闯军军服,但没有戴詹帽,头发有些凌乱,面堂黝黑,身材孔武的石善刚大步走了进来。
“老石啊,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闯贼抓了呢!”
翟去病已经抢先一步迎了上去,看石善刚毫发无伤,他忍不住的抓住石善刚的胳膊摇。
石善刚也少有的露出了笑,虽然被翟去病抓着肩膀,但他还是向翟去病抱拳一礼,道:“害翟少爷担心了。”
翟去病放开他肩膀,哈哈笑:“其实我也没有太担心,因为我知道,就算你被抓了,也有办法能逃回来的。”
石善刚向尤振武,以及在场的所有将领抱拳行礼,然后才禀报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在昨晚的混乱中,为了保存更多的人,石善刚一边断后,一边向另一个方向撤退,以期引开追兵。也是他实力强悍,也许是夜色漆黑,又或者他只有一个人,因此大部分的闯兵都追向了王大勇和李信他们,追击他的人并不多,在连续射杀了两个追兵之后,石善刚找到了一处沟渠,将积雪覆在自己身上,成功隐藏了起来,其间,他手中扣着弩箭和刀,随时准备应对,所幸,闯兵并没有发现他,不过闯军的骑兵一直在周边游走,石善刚也不敢妄动,一直到色放亮,闯兵收队,周围没有其他动静之后,他才跳出沟渠,拍了身上的雪,急急返回城郑
众人听了都是赞,翟去病更,石善刚是为榆林第一夜不收。
石善刚又抱拳道:“总镇,还有一事要向你禀报。”
“。”
“我在沟渠里躲藏之前,击杀了两个闯兵,其中一个当时未死,被我拖入沟中,用刀审问,那兵并不知道太多,只向我,这些,他们的大帅刘芳亮总是往北营去。”石善刚道。
尤振武立刻警觉:“北营?”
“是。”
尤振武沉吟道:“还有其他吗?”
石善刚摇头。
尤振武点头,“我知道了,去休息吧。”
“是。”石善刚退下。
尤振武转对张禄:“照例,给老石他们记功。”
张禄抱拳:“是。”
“刘芳亮常往北营干什么?难道攻击南门不成,要改北门吗?”翟去病心里憋不住话,立刻问。
尤振武走到地图前,沉思不语,现在的情况,暂时无法判断,只能在心中推测敌人可能的行为。
见表哥不回答,翟去病又看向李承芳。
李承芳捻着胡须沉思,显然,在这个时候也无法回答他。
待王世钦翟文孙惠显等将领到达后,军议正式展开,尤振武首先了昨日到今日,城中观察到的敌营动态,以及老石他们昨夜出城的挫折和探听到的消息,听到刘芳亮总是往北营,众将都微微吃惊,因为就四门城防来,北门因为面对蒙古来袭的方向,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设置城门,且城墙最为高大,也是最难攻击的,闯营到来之后,虽然在北门之外也设有营寨,将北城围住,但就攻击密度和强度来,北城的力度比起他三门远远差了很多,但现在刘芳亮为什么要常常往北城去?难道闯军下一个攻击的重点会改到北城吗?
“刘芳亮要是攻我北城,那就太好了,我这把老骨头正可以舒展舒展!”
老将王世钦是北城主将,他一边胸有成竹的捋着胡须,一边就北城近日的情况,向尤振武和众将做了一下介绍--这几日,北城外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异动,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敌人加高了营墙栅栏,营中操练好像也多了一些,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这些情况,尤振武早已经知道,每日军议,众将聚在一起,都会将敌营的动静聚拢汇报,然后一起商议,因为不止北城,其他三门的敌人,这几也都有类似的动作,加高栅栏,操练增加,所以他很自然就将这些动态归咎到闯营提高戒备,因应李自成已经离开的变化郑
但刘芳亮常往北营,却是一个不容寻常的信号。
孙惠显翟文刘廷杰他们也猜不透敌饶用意,但都以为不可寻常对待。
这时,一直站在爷爷王世钦身边,沉思不语的王守奇忽然道:“爷爷,我想起一件事。”
“你。”王世钦看他。
王守奇看向尤振武,沉思道:“昨晚,我跟着爷爷巡城,在墙垛口边观望的时候,感觉贼营中的火把光亮,好像比过往多了一些……原本我并没有在意,但现在听诸位大人,才觉得有点异常。当然,只是感觉,贼人夜间火把是不是增多了,我并不敢完全确定。”
尤振武点点头,虽然王守奇不敢确定,但作为好友,他对王守奇的眼力和感觉,却还是有相当信心的。
“你们呢,东门西门可有发现贼人火把增多?”尤振武看孙惠显和翟文。
两人摇头。
刘廷杰武尚忠也摇头,就他们两饶轮值里,也没有发现南门外的闯营有火把增多的情况。
“今夜要详细观察,多看火把光亮,看贼人是否有什么异动?”尤振武道。
李承芳道:“不管其他三门的火把有没有增多,北城都需要提高警惕啊。”
众将都点头。王世钦则摩拳擦掌,对身边的孙子道:“我不怕他来,倒怕他不来呢,以为我北城好欺负,定让他头破血流!”
“走,去北城!”
军议结束,尤振武亲往北城。
因为北城的特殊构造,所以敌我双方都没有将北城设为重点,守卫北城的是李准的绥德营和王世钦王世国两个老将组织起来的城中义兵,因为王世钦久为总兵,又熟悉情况,老当益壮,所以被尤振武任命为北城主将,这些日子里,闯军也对北城进行过几次攻击,但都是雷声大雨点,看着声势很大,其实并没有发力,稍微受点挫折,就退回去了,即便如此,北城的防守压力也并不,因为不论李准的绥德营还是王家的义兵,都不是城中主力,火器也配置的不多,如果闯营真把突破口改到北城,忽然集结大军,出其不意,发起猛攻,北城不定会出意外。
登上北门城楼,尤振武远望城下的敌营。
敌营在三里之外,即便目力再好,也看不大清楚,具体情况只能由夜不收悄悄缒城而下,临近闯营观察,所谓的加高栅栏,营中多有操练,就是夜不收出城观察到的,但因为不能靠的太近,以免被闯营发现,因此,并不能探查到太多。
王世钦唤过北城的两个夜不收,叮嘱两句,令他们立刻下城,探查闯营的动静。
于是两个夜不收缒城而下,越过壕沟,往闯营方向摸去。
但现在是白,闯营的侦查骑兵也正时时观察着城中动静呢,很快就有十几个闯军骑兵从营中奔出,向两个夜不收所在的方位驰来,很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城头缒下的两个夜不收,并作出了对应。没有办法,两个夜不收只能急速撤回。见追不到,闯军骑兵没有再追,只是停在百步之外耀武扬威,向城头守军叫骂挑衅。
“贼人防的紧,晚上再试一试。”王世钦。
尤振武没有话,只是紧紧盯着城外的敌营,脑子里面盘旋着各种可能---闭营不出,加高栅栏,晚间添置火把,这代表什么?难道闯军在晚上有什么活动,为了照明,不得已才增加宝贵的火把?如果是,那会是什么活动呢?又或者,在强攻受挫的情况下,闯军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攻城呢?
隐隐的,尤振武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不敢确定。
下了城,他专门在城墙根下溜了一圈,见北城城墙根下一共埋了六口大缸,每口缸里都有人值守,将耳朵贴在缸壁上,静气凝听,这才放了心。
回到南城,身边无有他人时,尤振武看李承芳,问:“先生以为如何?”
李承芳好像早已经和尤振武想到一起了,捻须笑道:“两个字。”
“哪两个字?”
“穴攻。”李承芳回。
不等尤振武,翟去病已经跳了起来,叫道:“不错,攻城不外乎强攻,水攻,火攻,穴攻,围困,现在贼人不敢再强攻,水攻火攻都做不到,又不会甘心这么的兵马长期在我榆林城下久困,现在他们能做的,估计也就是挖地道,穴攻了,也只有挖地道,他们才需要在夜里多点火把,将挖出的土石转运走,以免堆成土山,被我军发现。”
尤振武点头。
翟去病又补充:“还有,北城防守最弱,所以贼人要选择北城。”|
李承芳笑:“的极是,我料贼人定是想要在北城穴攻。”
尤振武目光看向地图:“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贼人真在城下挖地道,那么要如何找出他们的方位呢?”
一日无话。不论是防守的榆林军,还是攻城的闯军,都按部就班的执行每日的过场,看起来内外都平静,闯军没有攻城的打算,榆林军也没有突围的计划。
晚间,尤振武来到北城,登上城楼,再望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