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节儿会冲自己使几天小性子吧,曹操微笑着摇摇头。
在所有儿女之中,曹节是唯一一个敢揪他胡子的人,当然,这源于他对曹节自幼的纵容与宠爱。
也许只有在曹节面前,他才能找到做慈父的感觉,对于其他儿女,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严父。
不过曹操想着,对女儿宠爱归宠爱,这三天的禁足是一刻也不能少的,要不然她更是无法无天了。
只是可以变通一下,可以命人把吃喝被褥送进静室,也可以把六博棋送进去,让她和丫鬟打发时间,反正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她大不了就是几天不理自己罢了,想到这里,曹操又是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只见外面突然慌慌张张跑进一个小厮,曹操仔细一看,竟是他刺史府的人。
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曹操跟前,带着哭音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要死了……”
“哪个小姐?”曹操心里一惊。
“是……是三小姐……”
“你说什么?”曹操疾言厉色,双手青筋暴起,採住小厮的衣襟,生生把小厮从地上拽了起来,瞪大眼睛要吃了那小厮一般。
曹节在曹操女儿之中排第三,故而下人们一直称呼其为三小姐。
那小厮吓得脸色刷白,嘴唇哆嗦着:“三小姐……三小姐要……死了……”
曹操身形晃了晃,扔下手中的小厮,一言不发的转身,小跑到一匹马跟前,跨上马,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绝尘而去。
刘平和曹昂不知所以,也心急火燎的赶紧寻马,追了上去。
……
刺史府内宅的静室大门敞开着,屋里挤了许多人。
奄奄一息的曹节静静的躺在硬板床上,奄奄垂绝,玲儿跪在床头嘤嘤哭泣。
原来,她们主仆二人被关进静室之后,曹节的病情越来越重,玲儿不住拍门求救,门口那两个妇人乃是卞夫人心腹,她们的得到卞夫人命令后,对玲儿的求救置若罔闻。
直到今日早上,玲儿发现小姐的意识竟然渐渐开始模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继而便昏迷不醒,眼看就要不行了。
玲儿害怕至极,情急之下只得对门口妇人大叫小姐要死了。
门口看守的两个妇人不敢怠慢,赶紧报知卞夫人。
卞夫人也怕闹出人命,便打开了房门,见到曹节果然命在旦夕,于是去报知正室丁夫人。
丁夫人乃是一家女主,她马上派人去给曹操送信。
同时她怕后宅的曹嵩岁数大,接受不了,于是严令暂时不要告诉老太爷。
“卞氏,节儿在老爷心中何等分量,你应当清楚,你安敢将其关在此地?”丁夫人怒气冲冲的冲旁边的卞夫人声色俱厉道。
卞夫人却显得不那么紧张,她虽是妾室身份,却也并非任由丁夫人揉捏的受气包,只因她受宠日久,为曹操生下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都已成年,且各有各的本事。
她轻描淡写的道:“妾身也是受老爷指派才给节儿禁足,要不然,妾身闲着没事,找节儿的麻烦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她病了?”
“呵,”卞夫人冷笑一声道:“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节儿,一犯了错就装病,妾身哪知道她当时病的是真是假?”
其实,她当时就已经确定曹节是真的病了,但是却存着自己的私心。
曹节整日跟曹昂刘平厮混在一起,而曹昂对这个妹妹极为看重,若是知道妹妹被禁足,必然会向老爷求情。
可曹节所犯乃假传军令的罪过,她一个小姑娘假传军令老爷也不会多想,但曹昂若是求情,性质就严重了。
曹昂乃是大公子,是个武将,这种罪过他也敢求情,以老爷多疑的性格,难保不会多想。
莫非,节儿假传军令是为了你?你一个公子,想图谋什么?
卞氏想着,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令曹昂在老爷心中失一分,她的儿子便多一分机会。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曹昂知晓此事,曹节已经坚持不住了,导致她祸水东引,引蛇出洞的计划直接破产。
“郎中,郎中怎么还没到?”丁夫人怒喝道。
“已经有人去请,马上就到,”有下人低声回应。
不多时,就见一个念过半百的郎中背个药箱匆匆而来,他是兖州最出名的孙郎中,平常刺史府有人病了都是请他。
孙郎中上前闭着眼睛为曹节把脉片刻,突然睁开眼,大惊失色道:“此乃瘴气,大家赶紧出去,此疾极易传至他人身上。”
瘴气便是此时的疟疾,属于不治之症,且有极强的传染性。
由于这个时代对这种病灶束手无策,常常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亡,造成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故而被认为那是神灵对人间的惩罚。
众人闻听曹节患上的乃是令人闻名变色的瘴气之疾,均瞠目而视,心惊胆战。
丁夫人随即命令道:“大家先出去说话。”
所有人忙不迭的跑出房门,屋里又只剩下泪眼婆娑的玲儿。
别人怕传染,她可不怕,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她也活不下去了。
“难道没有医治之法?”丁夫人也曾耳闻,瘴气无药可救,但还是忍不住问孙郎中。
孙郎中摇了摇头道:“回禀夫人,确是无方可治,还是赶紧给小姐准备后事吧。
另外,万不可让别人接触病人,病人故去后应将尸体燃烧干净,以防止传至他人身上。
这几日咱们兖州已发现数例这种病人了,奉劝诸位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众人闻言更是胆战心惊。
孙郎中说完,便背着药箱要走,正碰上曹操带着刘平和曹昂急匆匆赶了回来。
“你说什么?节儿的病无方可治?”曹操怒容满面的瞪着孙郎中,他们刚才已经远远听见孙郎中说的话。
孙郎中吓得赶紧跪下:“回禀使君,瘴气之疾乃是百病之首,在下才疏学浅,确实没有听闻有何医方可以医治。”
曹操听得心如刀割,女儿虽然假传军令,但那也是出于为其分忧的目的,最终立下了大功,他还没来得及奖赏,却已染上如此重疾。
难受就难受在,不知情的他,还下令将女儿关在静室禁足……
如今知道了原委,想要对女儿补救却已经迟了,这如何不让人痛心?
“节儿病了,难道今日才有人知晓么?这静室,是何人看守?”曹操声音低哑,眼睛扫了一圈,所有人吓得心里打了个突儿。
那守门的两个健壮仆妇赶紧跪倒在地下,颤声道:“是……是我等二人看守……只是……我们也不知道小姐……小姐病的如此之重啊……”
“你们胡说,”屋里的玲儿哭着大声喊道:“我从昨夜就一直在喊小姐病重,你们两人却装作听不见。”
“可-有-此-事?”曹操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仓郎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瞪着血红的眼睛,慢慢冲那两个仆妇走过去。
“老爷,我等皆是受卞夫人之命啊。”
“是卞夫人让我们这样做的,饶命啊,老爷。”
两人吓得边往后爬,边分辨,曹操紧赶两步上去,一剑此中一人,透胸而过,拔出宝剑后又砍向另一人的脖颈。
两人同时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喷洒了曹操一身。
曹操连杀二人,然后转身,提着滴血长剑,瞪着卞夫人道:“我让你把节儿禁足,难道你没发现她已经病重?”
卞夫人见曹操杀红了眼,吓的腿一软,赶紧跪下,她自然不敢承认明知曹节病重还将其禁足的事:“老爷,妾身还以为节儿又是装病,确实不知她是真的病了啊。”
“不知?你这糊涂之首,要来何用?”
曹操岂不知儿子之间各怀心思,导致他们的母亲也在后面各自助力,只不过当时气糊涂了,正碰上卞氏,便让其将女儿禁足。
可是如今想起来,节儿与昂儿交好,卞氏岂不借着鸡毛当令箭,怎能善待于她?
即使她知道节儿真的病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击报复。
曹操越想越气,他率领军士四方拼杀,内宅却为了争宠危机四伏,这是后院起火啊。
“还我的节儿!”
他手提滴血宝剑,慢慢挪到跪地的卞夫人跟前,挥剑便砍,卞氏下意识的伸臂去挡。
“父亲!”
“父亲!饶过母亲吧。”
不知什么时候,曹丕兄弟已经站在了人群里,见到父亲竟然要杀母亲,赶紧冲了出来,跪倒在地。
曹植曹彰各抱住父亲一条腿,
曹丕也伸臂试图挡住父亲的宝剑,只可惜稍稍有些迟,这一剑同时砍伤了曹丕和卞氏两人的手臂。
也是曹操并没有杀他们的心思,要不然他的宝剑何等锋利,早就将两人的胳膊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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