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咋来了?”
汤和完全没想到朱允熥刚下船就会来看他,见到朱允熥进门,挣扎着就要起身。
“信国公抱恙,快安心养着不必起身。”
朱允熥把汤和扶着重新躺好,随即便开问口,道:“信国公病的不轻,怎不给皇爷爷递封信去,太医院广聚天下珍奇药材,或许于信国公病症有益。”
汤和气若游丝,较之上次在应天一见枯瘦了不少,从嗓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说上一句话得缓上半天。
“人自生来便注定了死,臣的身体臣自己清楚,臣已至油尽灯枯之时,即便有灵丹妙药怕都再难起死回生。”
“臣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贾,已是很多人穷极一生达不到的,臣也知足了。”
有生就有死,谁都逃不过。
只不过,能把生死看澹,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信国公不必如此悲观,信国公的身体定然能够康复。”
朱允熥从后世而来,是知道些用后世之法治当下一些病症的手段。
只是,哪怕是到了后世,也并非所有的病都能治。
生老病死,仍然人人都得经历。
像汤和现在这样,哪怕有后世顶尖的医疗团队,怕也不见得能够治愈。
不过,能治与否,总得一试的。
“五叔也到了凤阳,这些年他专研医药,在这些方面颇有些心得,就让他先来给信国公诊治一下。”
“孤也会立马给皇爷爷去信,请皇爷爷安排太医院的太医即刻动身,来凤阳给信国公会诊。”
朱允熥知道了,那就不能再瞒老朱了,治病只是其次,关键在于施恩。
“对了,还得再把济善堂的孙醒一并喊上了,他的济善堂经常义诊,所见病症较广,由他协助论诊下药或有助力。”
“让汤昱随同回来吧,信国公身边该有个端茶送水的亲卷。”
以汤和的身份,身边不会缺伺候的人,但人再多,哪能比亲孙子。
朱允熥滴水不的漏安排完,随即又吩咐人传令遵照执行。
“殿下。”
汤和拉着朱允熥,自然会有所触动。
需用与否是一回事,有没有那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信国公安心静养,别多虑。”
通知朱橚过来后,朱允熥一直陪着汤和。
一炷香左右,朱橚匆匆赶来。
在当王爷上或许不咋地,但在行医问诊方面,朱橚可绝对一丝不苟。
朱橚过来的时候,汤和已经迷迷瞪瞪睡着了,朱橚也没刻意吵醒他,只以三根手指搭在了其手腕之上。
自从搭上去之后,眉头一直紧皱,就从未舒展开过。
良久,起身站起。
朱允熥和汤山紧随,到了外间后,这才问道:“信国公是否有腹部钝痛,且时有便血之症。”
一旁汤山,连连点头。
“这就是了,怕是肠结石。”
“都已到便血之时,恐是药石难医了。”
汤山眉头皱起了疙瘩,声音也有些哽咽。
“小人找了好几拨郎中,诊断情况全都如出一辙,刚开始公爷每日还能起床,最近几日情况直转之下,每日都在昏昏欲睡。”
两人一问一答的,朱允熥听的云里雾里。
“肠结石,是啥?”
既不清楚,只能问了。
“肠庸,知道吧?”
“据我判断,信国公的肠结石恐是因肠庸所至,信国公腹痛的毛病应早就有了。”
肠结石不知道,肠庸听过啊。
这不就是,后世的阑尾炎嘛。
“我曾翻过本书,要治肠庸之症,只需割掉根啥肠子就能够痊愈。”
朱允熥话落,朱橚眼神一变。
“这么偏门的东西,你都知道了?”
“我曾研究治疗肠庸之症的草药,最后发觉,根治肠庸最简单之法,便是割掉那根坏死的肠子。”
“舍一根肠子,保一条命不亏,况且汉时华佗就已经用麻沸散动刀治疗,只要操作得当问题应该不大。”原以为他这五叔只是对草药感兴趣,想不到对手术治疗也这么勐啊。
“那信国公?”
朱允熥开口询问,汤山满脸期待。
都是尸山血海滚出来的,哪还会再怕开个刀。
既然有了办法,就活该一试。
“没用了。”
“一到了便血,病症就已不单只在肠子上了,五脏六腑怕都已沾染,肠子有恙可以割,五脏六腑都有恙能全割了不成?”
朱橚叹了口气,泼了盆冷水。
讲到这里,朱允熥了解了。
这肠结石怕就是后世所说的肠癌,这病在数百年的后世都无解,更别说现在了。
“那可还有能缓解的草药?”
这就是能折磨人的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不能治疗,能缓解一下痛苦总还是好的。
“依我看,即便要用药也只需用些镇痛的即可,至于其他的还是别了吧。”
“以信国公的身体,饭菜纵已无法享用,又何必再受草药身的折磨。”
“这个病要能早治,身体应不至于损耗的这么快的。”
朱橚微微停顿后,吐出了一句。
“孤在京中见信国公时,当时信国公身体也不太好,就已经肠庸之症了?”
当时汤和曾和他检阅过军校,要他早提出治疗之法,汤和或许就能多活几年了。
“那时不是肠庸。”
“公爷常年征战,身上隐疾很多,年轻的时候就曾患有肠胃病,因而这次腹部绞痛时才会疏忽大意。”
“其实,早在那次进京之前,就曾有郎中断言公爷天不假年了,正因此,公爷才会在身体勉强康健时,给陛下去了书信。”
汤山介绍中,有些哽咽了。
虽说都在意料之中,但毕竟情义至深,再次提及时,依旧还会难以接受。
“好好照顾信国公。”
“等太医从京中来了,再给信国公会诊一次,说不准他们之中就有人有治疗之法。”
只要有希望,总得一试。
从汤和那儿出来,朱允熥便回了驿站。
凤阳有司官员,回乡养老的勋戚,会有不少人前来拜会,他要一直躲在汤和家,这些人还以为他不愿见他们。
他既做了太孙,这些人情往来就得走。
晚上的时候,由当地士绅,官吏,勋戚联合,为朱允熥设下了接风晚宴。
“殿下刚一下船,就去见了信国公,实在至情至深,感人肺腑,我来提一个,敬殿下一杯。”
有人举了杯后,其他人很快附和。
恭维的酒,谁若不举,那就是看不起朱允熥了。
“谁为大明流过血,朝廷都会记得,在坐各位不是殚精竭虑,为大明治理一方的,就是曾从尸山血海,立下不朽功勋的。”
“再之外,还有曾为大明捐钱捐粮的首善乡绅,正是因为有你们,大明才有了今日的身盛世,凤阳才有了今日的繁华。”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
朱允熥一番场面话,带动起了众人情绪。
能被朝廷认为不可或缺,的确值得激动。
“这位乡绅,请举杯。”
朱允熥举起举杯,邀请着在坐众人,见还有一人没举,笑着邀请了一句。
“他哪有那资格,殿下怕不知他是谁,他正是刘德的孙子。”
“刘德是谁,殿下应知道,想当年,陛下...”
话还没说完,旁边多嘴的乡绅,被同伴给拦了下来。
提刘德就提刘德,说人皇帝当年的事干啥,当那事光彩不成。
对于刘德,朱允熥也知道些。
当年老朱曾给刘德放牛,这刘德没少欺负他。
其实,要说刘德眼光够差。
当时和老朱一块的,不是徐达,就是汤和之流,他愣是一个将来会飞黄腾达。
不用给别的,但凡一粥一饭,或许就能白白捞一个爵位,恩荫于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