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允熥洗漱后,刚穿戴整齐,朱标便过来了。
“可收拾好?”
朱标语气温和,态度和善。
“应该好了。”
“父亲看看,还有啥要准备的?”
朱标参加过的早朝不亚于老朱,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了。
“没啥特别要准备的,仪容收拾齐整,给百官树立榜样,防止礼官因此弹劾就行。”
“毕竟,天下官民成千上万的眼睛都系于你身上,但凡你有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你要提前心里树立他们是臣是民的想法,要时刻掌控于全局,哪怕是被弹劾的,气场也得由于掌握。”
“孤看你在这些方面做的还不错,比孤刚开始的时候强,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早朝,要切记多听多看,少发表意见就行了。”
告诉了朱允熥些注意事项后,朱标便领着朱允熥先去了乾清宫。
每日早朝,文武需先至午门,再进奉天门,时辰到了才能进奉天殿。
等文武全部到齐后,天子才会现身,接受文武的叩拜。
朱标身为储君,当然要随天子同行。
因而,每日早朝都会先去乾清宫,然后再和老朱一块去奉天殿。
乾清宫中,老朱穿戴整齐,已在等着了。
见朱标和朱允熥过来,也没再多愣登,祖当即一人乘一顶肩舆直奔奉天殿。
随着一声陛下到,祖孙三人一同出现在了文武面前。
见到三人,文武见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声喊完,老朱开口。
“平身。”
文武年岁悬殊,古稀之年的都有之,自不可能利利索索全能一下爬起。
有人刚刚站起,有人就说话了。
“陛下龙体痊愈,是大明之幸,百姓之...”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被老朱打断。
“滚一边去,幸不幸的用得着你说,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中有多少人咒着咱死。”
老朱气不顺,文武只能认错。
有的人才刚刚站起,又得重新跪下。
好在才跪一半,便被老朱呵止。
“行了,跪下要说啥,臣惶恐,你们要真知惶恐,咱连律法都不用再立了,就你们这些人,少给咱整些幺蛾子,比啥都好。”
“把人带上来。”
老朱一声招呼,黄齐方三人被带来。
三人在大典排演时,朱允炆那儿还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时候,就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排演结束,他们三人回家途中还在想着其中的蹊跷,哪知一麻袋突然套在了头上。
吵嚷喊叫,无济于事。
不知被扛着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拿下麻袋,黑漆漆的。
是啥地儿,不得而知。
就在他们打算问几句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罗毅就站在阳光照耀之下。
看见了来人后,都猜中了几分缘由,但无缘无故拘押他们,又是何道理。
即便是天子,这样私下绑架,都不太行吧。
三人欲要辩驳几句,哪成想罗毅都不搭理他们,直接扭头便走,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罗毅走了后,剩下那些军卒更像哑巴一样,任凭他们说破大天,就是没一人理他们。
憋了这么久,他们早想倾吐了。
站在奉天殿上,三人沐浴到阳光,顿时就灿烂了。
“天子有令,缘因律法,治臣之罪,须有错失,臣自入仕以来奉公守法,陛下以私刑拘捕,实乃践踏读书人之体面。”
“臣为圣人门生,体面不存,不堪为人,何来为臣乎,求陛下革臣官职,还了臣体面吧。”
方孝孺气呼呼的,浑身的不痛快。
一句话,辱了他相当于杀了他,要么还了他脸,要么就杀了他。
“臣洪武十八年入仕,兢兢业业,勤于职事,于二皇孙授业之上或有欠缺,然臣以为二皇孙多因历练不足,本质之上并无大错。”
“陛下中意三皇孙,臣无话可说,然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文人谏言天经地义,强行的一言堂于国裨益何在?”
在黄子澄看来,老朱之所以拘谨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是朱允炆的人,怕他们在昨天册立大典的时候提不同意义。
越是这样,越说明朱允熥的太孙不正。
但凡正正经经的,何必藏头露尾连人都不敢见,等到了最后一刻册立的时候才露面。
“陛下...”
老朱要是因为不同意见就杀了他们,朱允熥太孙位置可就坐不安稳了。
而且,老朱要想杀了他们昨天就杀了,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最关键的是,有朱标在,即便惹怒老朱,顶多就是被打顿板子。一顿板子,换个清名,可一点儿不亏。
齐泰不甘落后,想要赶在最后,也吃上一口热乎的。
只可惜,嘴才张开,便被老朱呵斥。
“你闭嘴!”
旁边列班,还有武将欲要开口,同样被老朱呵斥。
老朱牙呲欲裂,齐泰被吓了回去,哪敢再多说话。
“你奉公守法。”
“你勤于职事。”
“咱就让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啥。”
“把人带来。”
老朱扶着龙椅,呼呵一声。
在这档口,老朱又补充一句,道:“咱把咱孙子交给你,是让你们教他成人的,不是让你们教他不守纲常法度,不要伦理亲情的。”
单说这些,肯定发懵。
就在文武一头雾水之际,朱允炆被罗毅带了进来。
“见过皇爷爷。”
“见过父亲。”
“见过太孙殿下。”
迫于老朱淫威,朱允炆哪敢反抗。
才刚一进来,便乖乖见了礼。
“太孙南阳遇刺,你做了些啥?”
老朱开口询问,朱允炆支吾了。
都已认过的事情,再承认一遍是没啥,可一旦认下这事,在老朱和朱标面前已经坍塌了的形象,在文武百官面前还得再坍一次。
“说话!”
老朱一声呵斥,朱允炆像只受惊的绵羊,哪有余地再考虑这些,当即支支吾吾开了口。
“孙儿...孙儿...”
“是孙儿做的,孙儿找了人,埋伏在了太孙去开封的必经之路上。”
朱允炆承认,文武百官哗然。
戕害手足,不说发生在一贯维持着友爱兄弟形象的朱允炆身上,就是任何一枭雄身上,那都会被人不耻。
血溅玄武门的李二,七步成诗的曹丕,那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李二一代雄主,直到临死不都还在试图美化玄武门之变吗?
“殿下,你怎么?”
建文三傻,显然不信。
朱允炆之前做啥都会找他们商量,这次的这事儿他们怎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陛下,这是不是有误会,二皇孙他谦恭忠孝,如何能做这个事情?”
方孝孺先站出,驳辩了几句。
朱允炆的罪名一旦确立,他作为先生,可也要同被定在青史的耻辱柱上的。
“手足相残,你们当是个啥荣耀的事情,咱要没实际证据,犯得着给咱抹黑去冤枉他,你们三个都是他先生,你们是怎么教他的?”
“还是说,他本性忠孝,是你们教偏了他?”
“亦或者说,太孙南阳行刺,你们全都是知情之人?”
建文三傻曾被老朱看中,发展到现在这样,老朱肯定会有当初瞎了眼的不忿。
对待他们三人,自然不会客气。
“臣...”
三人欲要请罪,好像又没啥可说。
他们迟疑,老朱痛快。
“你说,南阳行刺你的三个先生可否知情?”
老朱一声询问,所有焦点聚去。
“不...”
朱允炆埋着头,才刚说了一字。
“嗯?”
老朱沉声逼问,朱允炆马上改口。
“知道,知道。”
“孙儿找人行动之前,和三位先生都说过。”
朱允炆杵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殿下...”
建文三傻急了,这能随便说吗?
“想好再说。”
老朱脸色森然,简短几句显然不够。
“是...是...三位先生给孙儿提的建议,也是三位先生给孙儿找的人。”
有了这些,老朱不干了。
“好啊,早知你们心怀不轨,竟还敢密谋行刺咱大孙,意欲何为?”
“来人,给咱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