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允熥在南阳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没用多久便不胫而走。
自有了消息开始,武将们便躁动了,很多人除了各自为阵向暂监国政的朱标请旨前往南阳搜寻外。
还时不时跑到常升家里,让常升组织团结他们,一块向朱标请旨。
常升模棱两可,含湖其辞,至始至终都没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
而那些武将又都是些个莽撞的主,常升作为朱允熥的亲舅舅,这么不阴不阳他们又哪容忍得了。
就因为这,不知冲常升发过多少次脾气,更有甚者还直接上手,把常升的客厅都给砸了。
在他们看来,常升是认定朱允熥回不来了,为了自保才当起了缩头乌龟的。
“呸,开平王咋生了你这儿子。”
有人临走,还不忘又骂一句。
常升正襟危坐,手中端着茶杯,脸上至始至终面无表情,不管武将说了啥,他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众武将骂骂咧咧,吵吵把火走光,常升妻子汤氏领着两个丫鬟走进。
一边收拾被武将砸坏的东西,一边忍不住带着几分心疼,唠叨道:“好好的东西说砸就砸了,再置办一套得花多少钱啊。”
都是曾过过穷日子的,节俭的习惯早刻到骨头里了,好端端的东西被砸成这样,又哪能不肉疼。
该修的拿去修,修不了的扔出去,把乱七八糟的客厅打扫干净后,汤氏留了下来。
“妾身知道老爷不是贪生怕死的,三皇孙遇刺下落不明,老爷迟迟不表态,是因为有啥原因吧?”
听了汤氏的猜测,常升扭头瞥去,嘴唇微动,脸上倒有了波澜。
只是,嘴中还是咽下了快到口边的话,以沉默回应了汤氏。
朱允熥刚刚遇刺的时候,朱标便把他召到了过去,让他只身前往南阳,接管虎威营,并搜寻朱允熥下落。
当时消息还没扩散,仅限于官方的渠道。
就在他动身走了没多久,却又被朱标一纸命令紧急召了回来。
个种原因,朱标虽没说明,但大致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朱允熥遇刺,朱标召他过去时所表现出的急切可不似作假,才多大会儿功夫又无缘无故突然召他回去,很大的原因怕是因寻到了朱允熥了。
之所以迟迟不公布,怕是有大布局。
至于这大布局是啥,他实在猜不透。
实在没办法,他只得装哑巴了。
被那些武将以为是缩头乌龟,他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武将们本就心计不多,他要把怀疑说出来,保不准就有谁酒后失言,给捅了出去。
为了他大外甥,也为了他们长远所虑,委屈就委屈下吧。
一个大老爷们,连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了,那哪得了。
常升不说话,汤氏抹了把泪。
“老爷不能说,妾身就不问了,妾身就是替老爷委屈。”
之后,汤氏离开。
常升独自一人,在客厅坐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门子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有人敲了大门后,留下了这封书信。”
凡偷偷摸摸送的信,多会关乎大秘密。
常升接了信,当即打开。
还没读完,便变了脸。
之后,勐然叩在怀里,心神稍缓,才又翻起,读了几行,又紧紧攥在手里。
循环往复,反复读了几炷香,常升才把没留名字的信重新装回了信封。
“备马,我要进宫。”
几天时间老朱康复了许多,但朝中的军政大事依旧还是由朱标负责的。
老朱每天被朱允熥和朱橚贴身伺候,他们二人除了负责老朱吃喝拉撒睡外,还得扶着老朱出去活动腿脚。
老朱但有动怒的迹象,他们二人立马认错,当即顺着老朱的来。
而朱标则为了让老朱好生将养,也就一力承担了军政大事的处理,一直没让老朱接触朝政,更没让老朱看到奏章。
对于朱标,老朱那是一百个信任,因而这几天便一直安心享着难能可贵的天伦之乐。
别管是奏章,还是朝臣,老朱至始至终都没过问过。
朝臣不知老朱具体情况,自然而然的有了啥事,也就直接找朱标汇报了。
常升匆匆忙忙进了宫,先找到了朱标。武将出身,较之文人,多了不少痛快。
常升行礼之后,话不多说,便直接拿出了不知谁送到他大门口的那封信。
“有人在臣门口送了封信,真假与否臣不敢判断,特来交于殿下,请殿下定夺。”
这信要是不重要,常升也就不会大半夜往过来送了。
朱标并没多问,从手中接了信。
信才打开后,朱标便脸色大变。
“谁送过去的?”
知道是谁,那就好了。
“听门子说,他听到敲门声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留有这封书信。”
这封信是关于朱允熥遇刺细节的。
信中说,朱允炆出资买通了藏匿于大明境内的北元余孽,在朱允熥前往开封的路上制造了这次的行刺。
所有细节,一清二楚。
若非当事之人,绝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尽。
信中证据或许可能属实,但送信的这人绝对也是知情之人。
敲了门就走,那就是不想暴露。
“孤知道了,孤会处理,你回去吧,记得保密,别擅传出去。”
要让那群武将知道,行刺朱允熥的是朱允炆,他们绝对会当场砍了朱允炆的。
朱允炆再罪该万死,却也不能死在武将的手里。
送走常升,朱标陀螺似的转于房间,累了就坐下喝茶,一夜都没合眼。
兄弟间相互竞争,只要是良性的,既在情理之中,又算无可厚非。
但以行刺等不正当手段,甚至是勾结于外敌,那就天理难容了。
不管咋说,都是自己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朱标心中哪能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白天面见朝臣,朱标心不在焉,几次失神。
瞧着这样的朱标,众人只会归于老朱和朱允熥。
短短一天功夫,外面风言风语更甚。
有人窃窃私语,甚至都传到了朱标耳中。
对于这些情况,朱标深知唯一的解决之法,只能是把老朱和朱允熥的实际情况对外通报。
而若要通报朱允熥的,那就必须先让朱允炆为他的错误负了责。
现在朱标也算是看清朱允炆了,那就属那种没什么能耐,却又心胸狭隘,还空有野心抱负的人。
要继续放任朱允炆,他只会上蹿下跳,搅和出更大的乱子来。
想了一天,朱标终是去找了老朱。
老朱还是当家的,一般的朝政不用刻意禀报于老朱,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让老朱知情的。
而老朱身体刚好,朱标怕老朱怒火攻心犯病,又不敢一股脑全说,
只坐在老朱跟前,和老朱傻笑着。
“想说啥,说吧。”
“从小长到大,你凡有要事要和咱说,就会是这副表情。”
被老朱猜中,朱标笑容不减。
“允炆南召赈灾,出了那么大乱子,幸好有允熥机智化解,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引起民变的。”
朱标先就老朱知情的,慢慢让老朱适应。
老朱何等精明,哪能想不到这些。
“那小子遇刺是和朱允炆有关吧?”
朱允熥遇刺,朱允炆本就是第一嫌疑人。
“是有点关系。”
朱标点头附和,老朱给了他一白眼。
“别说有点关系,就是他主导的吧?”
“虎威营战力并不弱,哪怕是打一措手不及,普通的山野匪寇,也不可能让那小子如此措手不及,一败涂地的。”
“你那儿子哪找来的人?”
有这样一支力量活动在大明境内,那肯定得想尽一切办法剿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