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故意挑事的,普通百姓自然没有之前那么激进的情绪了。
虽没马上散去,却也不会见到官军就动手了。
南召县衙。
知县崔和生伤痕累累,耷拉着脑袋坐于下首最末位之处。
首位位置,由朱允熥霸占。
再下面,则依次是朱允炆,建文三傻和邓一宁。
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四人脸上挂着伤,精神萎靡,像是伤打的茄子。
“南召暴乱,下官难辞其咎。”
崔和生自知逃不过,主动站出来领罪。
“这个事情,你没大错。”
朱允炆倒吸口凉气,开口接了一句。
“我准备不足,带的兵员太少,但凡我手里有充足的人手,刁民又胆敢暴乱。”
呃!
朱允熥一口唾沫没上来,差点儿把自个儿噎死。
啥叫他人手不足。
这事儿的关键,不是他政令疏忽所致吗?
要知道,陈集带人进去控制暴乱的时候,也就只有五六十人而已。
朱允炆他从东宫卫带出百余护卫不说,南召衙役加起来也得有数百人了。
朱允熥五六十人就解决的问题,朱允炆他都两百人了还嫌少?
建文三傻沉默不言,一看就不反对朱允炆找出的理由。
他们这些人本事没有,嘴上功夫却了得。
歪的能说正,黑的能说白。
和他们辩驳,只会浪费口舌。
朱允熥不再纠结这,只沉声道了一句。
“影响这么大的事情,不用我等上奏,皇爷爷很快便会收到消息,到底谁对谁错,症结在哪儿,就听他老人家决断吧。”
“但南召暴乱我已经参与,在安抚百姓的时候,也曾答应他们会解决接下来的问题,之后南召的善后问题,我会亲自处理。”
听到这,朱允炆不干了。
他奏请朝廷赈济有段时间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应该就能有回应了。
南召暴乱,起因是粮。
有了粮食,南召的很多问题,自然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南召赈济,是皇爷爷交给我的,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管好舞阳和叶县就成了。”
他带人过来的时候,朱允炆除了有些脸臊的慌外,怕可乐意他出手相帮。
现在暴乱暂时解决,又想过河拆桥了?
“南召时交给你不假,但你把事情办成这样,损伤的是朝廷公信力,残害的是大明的百姓。”
“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就这样定了,容不得你答应。”
“回京之后,我自会和皇爷爷请罪,听凭皇爷爷一切发落,现在只能对不起了。”
“陈集!”
朱允熥大喝一声,陈集闪身出现。
“卸了二皇孙,黄齐三位先生的发令权限,南召的事情由我处理。”
陈集的忠心,不容怀疑。
对朱允熥的命令,陈集当即应答,连迟疑都没有。
“朱允熥,你敢!”
“囚禁皇孙,该当何罪?”
黄子澄指着朱允熥,一脸的气急败坏。
“敢不敢的,你也见过。”
“至于有啥罪,我担着就是。”
天高皇帝远,一时半会还拿不到老朱的旨意。
任由朱允炆和建文三傻再自由处置,用不了多久怕就得出现第二次暴乱。
百姓不傻,一次好平,再有一次,怕就很难平定了。
“老夫现在就写奏章。”
要是怕他写奏章,现在就该绝了他说话的机会,让他永远说不了话。
“陈集,谁要写奏章,你安排人送。”
反正这事儿瞒不住老朱,他也没打算瞒。
谁爱些,谁写去。
老朱好歹一代雄主,至少不缺甄别能力。
“你!”
黄子澄心有不快,朱允熥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随之,招呼军卒把人带走。
在四人离开,朱允熥这才又问。
“崔知县,你是等皇爷爷旨意,还是再为南召百姓做些事情?”
崔和生作为知县,肯定是要担责的。
老朱旨意到了,自然也是惩戒的。
往严重说,掉脑袋都可能。既然如此,趁这空隙,跟着朱允熥做些补救,或许还能弥补他的罪责。
“臣听殿下吩咐。”
崔和生忍着身上的痛,拜倒在地表明了心意。
“好,不错。”
如此看,崔和生这知县还算可以。
只可惜时运不济,碰到了朱允炆这草包。
“听说老二曾召商贾,让他们康慨解囊,拿出粮食赈济灾民?”
“你领着虎威营,把他们一一带来。”
崔和生愣了一下,许久没答应。
估计是担心,朱允熥会像朱允炆一样,把事情搞得更难以收场。
崔和生没和朱允熥打过交道,有这个怀疑并不难理解。
邓一宁见识过朱允熥在舞阳和叶县的政令,了解了朱允熥的手段。
“崔知县听殿下办吧。”
邓一宁主动开口,给了崔和生颗定心丸。
“喏,臣马上办。”
听了邓一宁的,崔和生马上行动。
几炷香后,之前被方孝孺下过请柬的富商,一个不差全被带到了县衙门口。
说来说去,他们只是小民,官府相邀,容不得他们拒绝。
知道朱允熥要解决后续问题,平息情绪的百姓仍还集聚在门口。
而之前,叫嚣着和官府对抗的几个领头的,则被反绑着双手跪在最前面。
虎威营手举军刀,分列于众人周边。
论起威力来,火铳大于军刀。
但论震慑力,还得是军刀。
这些百姓受人蛊惑不假,但不排除他们本身还有那种因子。
震慑不足,很容易让这种因子活跃。
气氛紧张到极致,没人敢随便说话。
大概又过了几息,朱允熥这才一身蟒袍,从县衙走了出来。
一般情况下,朱允熥是不穿蟒袍的。
只是当下,人们对皇权的敬畏早深刻于骨子里了。
蟒袍在身,能抵军卒。
“三皇孙在此,还不速速见礼。”
陈集利落干脆,一句话道明朱允熥身份。
“拜见三皇孙。”
富商们见的人多,先行跪拜行礼。
众百姓见富商们跪下,这才先后跪了下去。
杂乱无章,喊了一声。
行礼不行礼的,朱允熥倒不在乎。
“犯上作乱,冲击官府,等同谋逆,往深调查,牵连于谁,又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我想在场的各位心中都有数。”
“城外蝗灾纷飞,粮食大幅减产,正是众志成城,共同赈灾之际,之前官府出示赈灾政令,其衷心虽是想以本县之力解决蝗灾带来的问题,但总归是有所失误。”
“因而,这次冲击官府,殴打衙役,只惩戒首犯的其中五人,尔等剩下之人,无论首从暂不追究。”
“赈灾结束之后,表现上佳一笔勾销,谁若上蹿下跳,仍旧破坏赈灾,新账老账全都一块算。”
百姓暴乱,本就因朱允炆政令而起。
朱允熥惩戒挑事的五人,本心只为震慑剩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让他之后的赈灾事宜顺畅。
可没有因暴乱,而惩戒于人的心思。
他要这样做了,那岂不认可朱允炆了。
原因解释清楚,朱允熥微微抬手。
后面陈集心领神会,很快下达了命令。
“杀!”
一声杀后,被绑缚着领头闹事五人身后的军卒,很快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明晃晃的刀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直到这时候,那五人才知道害怕。
“东家,救我!”
至于喊的是谁,朱允熥无意深究。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站的靠近的百姓,脸上还被喷溅了血迹。
滚烫滚烫的。
抹了一把,腿都软了。
开场的那番话,是能当耳旁风。
热乎乎的血,就让人轻视不起了。
县衙门口,雅雀无声。
只有,偶尔飞过几只蝗虫的嗡嗡之声。
哪怕这蝗虫落于某一人脸上,也没人敢主动发声怕死蝗虫。
很明显,朱允熥的震慑效果,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