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寝殿。
吕氏刚被老朱赶出去,便从两个仆妇嘴中,听闻了朱允熥的诬告。
“狗崽子长大了,本宫含辛茹苦养大他,他倒学会反咬本宫了。”
朱允熥生母常氏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薨逝了。
他自出生就跟着吕氏。
在吕氏的精心调教下,朱允熥性子懦弱,对吕氏这个继母更是一直言听计从。
朱允熥像今天这样,这可是吕氏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允熥这次太不像话了,他既有医治父亲的方子,也该先知会给母亲,然后再由母亲禀告皇爷爷,他这样越俎代庖,哪还有丝毫孝顺可言。”
朱允炆面容阴郁,心中愤懑。
从小到大,朱允熥样样都比不上他。
凭什么今天在皇爷爷面前露脸的是他。
“糊涂,就你皇爷爷那样的,岂是随便能进献方子的。”
“你父亲病重,民间郎中都用上了,全都束手无策,他朱允熥才读过几本书,你以为他真是寻到了良方?”
在吕氏看来,朱允熥主动进献方子不过是为了和她斗气而已。
“那…父亲的病…”
朱允炆毕竟年纪还小,说起朱标不由有些哽咽。
“哭什么哭,整天哭哭啼啼的,谁会认你为主。”
吕氏一声历呵,朱允炆只能强忍着眼泪,抽抽搭搭闭了嘴。
“命中如此,你父亲恐难逃此劫了。”
“你父亲一旦走了,有资格和你争的就不止朱允熥了。”
“你那些叔叔们虎视眈眈,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从今天起,你要打起精神,让那些文臣拥护你,只要能得到那些文臣的支持,那你在你皇爷爷心中就永远能占着一席之地。”
吕氏还要再说,有一仆妇匆匆走进。
“娘娘,三皇孙回来了。”
“奴婢转告说娘娘有请,三皇孙说他累了,让娘娘有事等他睡醒再说。”
以前朱允熥,可从不敢有叫不到。
第一次被违逆,吕氏气得胸脯一张一合的,直喘粗气。
“去,再去叫,本宫都还没睡,他年纪轻轻哪那么多觉。”
她就不信了,一个半天崩不出一个屁的主,还能翻了天。
“诺。”
仆妇狗仗人势,底气十足的很。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蒙蒙亮,还没见到朱允熥的人影。
朱允炆听了吕氏近一个时辰训诫,依旧精神抖擞。
“母亲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儿子会好好表现,让皇爷爷认可的。”
没有朱允熥,得老朱一个认可是不难。
有朱允熥在,那可就难说了。
只可惜,朱允炆还没认识到这一点。
“娘差遣的人这么久都没喊来来允熥,必是遇到了不顺。”
“儿子去吧,儿子好歹也是他兄长,儿子的话他应该会听。”
吕氏派遣的那些人,再怎么说都是下人。
他们对朱允熥再怎么轻视,都不敢把不敬放在表面太明显。
朱允熥若非不过来,他们也没办法。
朱允炆就不一样了。
长兄如父。
哪怕只比朱允熥大一岁,但可仍能名正言顺管教朱允熥。
他娘不管怎么说都是朱允熥继母,喊了他这么久,迟迟不过来,还有孝道吗?朱允熥若非不过来,就是绑了那都能说的过去。
“好,那你去吧。”
“记着,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言慎行。”
朱允炆要在朱允熥面前立威,吕氏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
她之所以这么坚持叫朱允熥过来,不也有立威之想吗?
朱允熥小院外面。
之前在吕氏跟前报信的那个叫菊香的仆妇带了两个小宫娥,一遍遍持续不断的砸门。
无论怎么喊,那门就是不开。
“怎么回事?”
朱允炆带着随从刚赶来,瞧到的便就是这场面。
菊香上前一步,站在朱允炆耳前小声道。
“禀皇孙殿下,奴婢奉娘娘之命来请三皇孙。”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于实出来应付。”
“到了后来,干脆连门都不开了。”
“陛下还在东宫,奴婢怕动静太大惊扰到陛下,只能如此...”
朱允炆摆摆手,并没有苛责菊香的办事不力,径直走近院门。
咚咚咚。
“允熥,允熥...我是你二哥...”
二哥又怎样,认你才是。
不认你,屁都不是。
喊了几声,仍没人回应。
朱允炆假惺惺的关心取代了一闪而过的不快,扭头急急吩咐道:“允熥迟迟不开门,别是出了什么事,找几个人过来,从墙上翻进去看看。”
出于关切,翻墙进去看看兄弟的情况,这的确无可厚非。
很快,朱允炆身后的随从便相互配合,往墙上跳了。
屋子里。
“殿下,殿下...”
朱允熥的贴身太监于实急匆匆跑进来,接连喊了几声,始终没能喊醒朱允熥。
无奈,只能伸手推了一把。
连推了几下,朱允熥这才蠕动一下,翻身坐起。
迟疑片刻,又从耳中取出了两团棉花。
“怎么了?”
“二皇孙来了,说是怕殿下出事,要找人翻墙进来。”
把吕氏身边的人关在门外几个时辰,以朱允熥在东宫的地位,朱允炆的人一旦翻墙进来,面对他的必将是疾风暴雨。
“殿下,二皇孙进来,殿下就说是奴婢擅自做主不开门的,奴婢是皇爷派给殿下的,奴婢最多也就是挨顿板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于实这家伙,倒是个忠心的。
洪武十三年,于实和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同一批被送入京。
之后,老朱把这批太监分送给了儿孙。
其他皇子皇孙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这些太监过去,大多都沦落成了打杂的。
唯有朱允熥,把于实贴身带在了身边。
朱允熥起身下床,灌了些冷茶水。
昨天吃葱油饼有些多,早就渴的不行了。
滋润了快要冒烟的嗓子,朱允熥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于实帮朱允熥拿来衣服,回道:“快到辰时了。”
朱允熥了然一笑,松松垮垮穿上衣服,手搭在于实肩膀上,道:“你是我的人,岂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走,开门去。”
这个时辰,朱标也是时候喝药了。
凭他药到病除的医术,老朱现在怕只信任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