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戈壁阿尔泰山南麓,再南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之上,有一条自东方于都斤山流淌而来的河流,这便是扎布汗河上游,扎布汗河出了大山,先是在草原的南流数十里,再向西南、西北连绵数百里,划完这数百里的漫长弧线以后,再直直的朝着北方流去,接受哈尔湖和哈拉乌斯湖水,注入北方的吉尔吉斯湖。
在扎布汗河流出大山,将往西流的的拐弯段,便是执失豪设立的大营所在。
突厥军大营是个延绵数十里的巨大的营盘,足以容纳十多万人、数十万牛羊马匹居住,当大军陆续北上之后,营中还有两万五千名牧民和一万五千名士兵留守,若是遭到隋军攻击,这些牧民也能化作凶悍的战士,与隋军作战,所以不管是阿史那俟利弗设和执失豪、还是史蜀胡悉都放心得很。
这四万余人负责看管营中牲口、干草等物资的同时,每天都要赶着牲口等物资供应前方作战的战兵。但是运粮队到了第三天清晨,就被隋军盯上了,而隋军主将便是本应身在巴彦布城的李靖。
时至今日,扎拉城的攻防战已经打了两天时间,但是密切关注扎战事的李靖很快就发现突厥军表现无力,给人一种风声大、雨点小的感觉。最先,他也以为阿史那俟利弗设是打算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可是当韩岳带回杨集等人的分析以后,他便认同了杨集的推测,然后并且按照杨集的作战部署,亲率五千精骑离开巴彦布城,准备袭击突厥军大营、断敌军之粮、乱扎拉城下敌军之心。
李靖离开城池以后,仅仅只是用了一天时间,就已经把营中兵力、牧民人数,每天运送牲口的时间和路线、护送人员等等情况摸清。
一座长满树林的山丘背后,五千名隋军骑兵抓紧时间休息,而李靖则和几名郎将聚在一处,商议作战方案,李靖向大家说道:“敌营之内共有一万五千名士兵,分别部署在军营南、北、中。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多,防守也很严密,如果再加上营内的两万五千多名牧民,他们可战之兵足有四万。我们要是直取敌营,获胜的希望极为渺茫,甚至有全军覆没的下场,所以我们得引蛇出洞。只要我们把敌方的兵力引出来,一切就好说了。”
“怎么引?”名叫王凡的郎将问道。
“其实很简单。”李靖笑着说道:“敌军每天有五支运粮队北上,每支运粮队,除了驱赶牲口的三千名牧民以外,还有一千名士兵护卫。也就是说,白天的时候,他们有两万人在外面、两万人在营中。我们只要袭击路上的运粮队,敌军肯定会增兵护送,大营内的兵力也就相应的少了下去,这就给了我们袭击敌营的机会,同样的,我们攻营的时候,压力也会大大的降低。”
“将军此法极妙!”王凡恍然大悟。
李靖向王凡命令道:“袭击运粮队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我的要求是对敌军斩尽杀绝。”
“末将遵命!”王凡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但是距离大王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天时间了,我们还来得及吗?”
李靖自信一笑,说道:“只要你攻击的运粮队选得好,我们今天晚上就能攻破敌营。”
王凡问道:“那末将攻击哪支?”
“就从中间那支开始!”李靖笑着说道:“你从北向南攻,逼逃兵逃回军营,然后再袭击北方那两支,把他们往扎拉城赶、动摇城下敌军。至于军营这边,你就甭管了。”
“末将遵命!”王凡起身应命,带着本部向奔去。他为了保持人马体力,他的行军速度不算快,直到中午时分,才靠近了第三支运粮队伍。
突厥军军营和扎拉城相距虽然只有三十里,但因为还有扎布汗河要渡,运粮队未免牲口在河边造成混乱,所以他们的安排,是第一支渡河之后,第二支才靠近河边,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支,但由于没有确切的规定时间,所以第三支也不着急,此时正停下来休息吃饭。
王凡也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将军,当他听说敌军的情况,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由于这里位于大后方,而前方的隋军又被压制得死死的,所以士兵和牧民没有任何警惕之心,便在他们或坐或卧之时,东北方山丘出现一排密集的小黑点,他们冲下矮小的草丘,向这边冲击而来,随着黑点不断放大、靠近,轰隆隆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
巨大的蹄声惊动了躺在草地上休息的士兵,不少人爬起来观看,仅仅只是数息时间,他们便大喊大叫的吹响了号角,士兵们纷纷上马,仓促应战,三千名牧民则赶着牛羊向南奔逃。
王凡率领的一千名隋军铁骑呼啸而至,密集箭矢射向了一片大乱的突厥士兵,敌军士兵纷纷落马,被密集的马蹄生生踩死。隋军士兵放了轮箭便左右一分,继续朝敌军侧翼放箭,而不是与敌军撞击。
等他们将这支护卫队彻底射残,北方那部便冲入敌军之中,用长矛刺杀残余士兵;而南方那一部则向牧民追杀而去,牧民虽然也佩有战刀、弓箭,但是他们的武器装备远如武器精良的隋军士兵,顷刻之间,在“牛羊阵”背后的牧民便被射死、刺死数百人,惨叫声顿时响彻草原,其余牧民被隋军的凶悍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纷纷丢下牛羊,拼命打马向南逃命。
隋军士兵也不追赶,调转马头杀向大乱的敌军,不到两刻时间,越来越少的护粮士兵也支持不住,他们逃离战场,迅速向南逃去。隋军追杀数里,留下一路的尸体。
当士兵重新集结完整,王凡一声令下,隋军士兵调转马头向北,追杀前方的另一个目标。
一天的时间,前三支运粮队尽皆被王凡军屠杀。镇守军营的将领们意识不妙,便派出两千士兵去往保护另外两支运粮队,同时又派出两千名士兵去威慑这支敌军。
这也使营内守军降至六千人,李靖所需之机,也终于来临。
当晚丑时,李靖率领四千骑兵潜伏在大营以南十里之外,清冷月光照在四千名身穿玄甲的骑兵身上,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靖手执马槊,位于队伍最前方,默默的等候出击时间的到来。
负责大营安全的主将在派人前往通知执失豪的同时,也加强了营地的控制,他为了便于应对突发事故,把军队收拢在大营中部,另外派出大量牧民巡视全营,但军营过于庞大,又有数十万头牲口,很难做得面面俱到。
寅时时分,大营东南方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随即火光冲天,一支大隋铁骑突入大营,袭击了突厥军的牲口大,他们逢人便杀、逢帐便烧,协防的牧民、圈里的牛羊马匹惊恐不安、四散奔逃。
守营主将紧急率领四千骑兵前来助战,却被受惊的大群牲口冲击得七零八乱、死伤无数。
李靖远远看到火光冲天,敌军士兵、牧民被牲口包得严严实实,冲撞得哀鸿遍野,他马槊一挥,指向大营西南方,大声下令道:“给我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三千铁骑骤然发动,向突厥军营西南方奔腾而去,片刻之间,大隋铁骑杀进了大营西南面,杀得牧民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然后点燃了一顶顶帐篷,腾空烈火顿时直冲天际、映红了草原的夜空。
这一天,李靖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死在隋军屠刀、死在大火里的士兵、牧民足有一万多人,彻底摧毁了前方突厥军的后勤重地。
运粮队遇袭、大营被毁的消息,也在当天被逃兵带到扎拉城外的执失豪军。由于逃兵过多,仅只一个晚上时间,全军上下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加上逃兵不知敌军有多少,而且以北逃途中,又被王凡多番袭击,所以隋军的数量在各种传言中,被一一放大,弄得全军人心惶惶、士气大跌。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执失豪心乱如麻、心惊肉跳。
隋军占领了大营,非但令他们陷入无粮的不利处境,而且还有后路被抄的危险,更严重的是,当隋军发现大营守军不多的事实以后,定然察觉到他们的主力不在扎拉城一带。若是杨集得知此消息、严防戒备,二王子就有危险了。
也幸好,二王子明天即可到达,这便大大的降低了计策被看穿,而且杨集也已带兵南下,二王子到时候只须从背后给他致命一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安定军心,配合二王子大破杨集。
“二王子应该到受降水上游了!”执失豪向一名百夫长说道:“你带几十人去找他,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让他有个心里准备。但是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免得动摇军心。”
“是!”
。。。。。。。。。
受降水上游是戈壁阿尔泰山一个隘口,分水岭的西边有一山体崩塌、地壳运动裂出来的难行山谷,自南向北走完这条山谷、往西边平缓山势向上行走五十多里,就是受降水的分水岭,再从山上下来,则是骑兵能够行驶的受降水河床。
河床两岸虽然不是高山峻岭,却也是山地起伏的丘陵地带,山地和丘陵上的茂盛森林,不但把受降水上游河床遮蔽严实,也这个杳无人烟的隘口鲜有人知。
皎洁的月光下,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走出山区,进入山丘遍布的丘陵区,这支人数四万的大军便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的主力军队,其中三万是执失豪的前锋军、剩下一万是他本部嫡系军。
阿史那俟利弗设命并没有倾囊而出,而是让执失豪带着一万士兵、两万乔装成士兵的牧民包围扎拉城,他为了欺骗隋军、为了营造出全军北上的架势,便按照史蜀胡悉的建议,先是让执失豪在扎布汗河北岸、扎拉城西的草原上建立了十万人的大营,然后让执失豪一到晚上,就偷偷的军军带到南岸,次日天亮,再堂而皇之把军队带入军营。
史蜀胡悉认为只要这么让军队周而复始,便能骗过隋军斥候,杨集就会紧急南下救援扎拉城。事实正如史蜀胡悉所料,两个时辰前,阿史那俟利弗设便已经得到了情报,说是‘杨集’率领两万士兵南下,之后,又带走了阿尔泰城的五千士兵。
这个情报令阿史那俟利弗设十分激动,接下来,他只要集中重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阿尔泰城,便能直取杨集后方,然后在薛举、李靖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杨集。一旦把杨集杀死或活捉,其余隋军不足为惧。
“王子!”慕容卑策马上前,向阿史那俟利弗设介绍道:“过了这片森林,前面就是山丘区域,这些山丘像鼓出地面的竹笋,并不影响军队的速度。再向东北方向行走三十多里路的话,那就是阿尔泰城的背后了。”
阿史那俟利弗设点了点头,乐呵呵的说道:“我们此战要是灭了隋军、杀了杨集,你便是此战的大功臣,我会向父汗重点推荐、争取把大湖区交给你管理。”
“多谢王子,我慕容卑定然为您效死到底。”慕容卑大喜过望,虽然也知道再守大湖区的希望微乎其微,但多少是个盼头,慕容卑又怎岂不喜?
“嗯,很好、很好。”阿史那俟利弗设不再说什么,他此时也有点紧张、可又有点兴奋。紧张因为他知道杨集极善奇谋,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以小搏大,如果这一次偷袭被看穿,他们很可能反受其害,不过想到杨集是隋朝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更不会知道这个隘口,便稍微放松了一些。
让他兴奋的是,要是抓住机会打赢杨集,那他便突厥的大英雄,军功一下子就盖过了自己的兄长,支持者更是多如牛毛。
突二世,非他莫属。
“王子,前方斥候来报,没有任何异常。”一名将领手拿火把上前,远远的向阿史那俟利弗设说道。
“好!我知道了!”阿史那俟利弗设下令道:“让大军加快速度,再行二十里。同时加派斥候打探阿尔泰城的军情,务必弄清楚他们的动向、绝对不能让他们察觉什么。”
“是!”将领退走不久,大军打着火把全速前进。
危险通常在人们毫无准备地时候降临,就在突厥军出了山区,北行约有四里路,一名亲兵高声道:“王子,快看!后面好像失火了。”
“嗯?”阿史那俟利弗设随声望去,只见背后忽然冒起一股浓烟,隐约中,似乎到处都有火焰在燃烧。
“失火了?”阿史那俟利弗设一念至此,又否则了自己的想法,这时节的树林十分潮湿,怎么可能会失火?正要呵斥亲兵大惊小怪,有人尖叫道:“这边也有大火!”
“王子,这里全部是松树林,一旦受到大火灸烤,便会烧了起来。”一旁的慕容卑大声道:“我们最好是在大火蔓延前,冲出这片树林。”
这时,一名前军士兵退了回来,大声道:“王子,前方出现了大量隋军。”
“什么?”士兵此言一出,这里的队伍顿时一阵大乱,而前方更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呜呜呜呜、咚咚咚咚……”仿佛在刹那之间,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响彻原野,再加上受的惊战马的嘶鸣声,巨大的声浪如海啸掀起巨浪一般。
阿史那俟利弗设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一条被他忽略的军情,那就是杨集上一回远征大湖区时,隋军三支大军齐头并进,其中一支是贴着金山、贴着戈壁阿尔泰山北上的,他们当时四周皆敌,怎么不可能广派斥候?怎么不可能知道金山、戈壁阿尔泰山有多少个隘口?但是此刻省悟过来时,显然已经晚了。只因他们现在是长长的行军队伍,要在晚上迅速组成作战阵型很不容易,此时被大火弄得全军皆乱,要想摆成作战阵式,更是难如登天。不等阿史那俟利弗设做出反应,大量士兵已经从背后涌了上来,使原本还算齐整的骑兵队变成一团惊恐的人与战马。
“大家不要慌乱,我们人多,只要一阵一阵向前冲,他们就挡不住我们!”阿史那俟利弗设惊惶地大吼,试图使这支大军重新稳定下来,但是这支部落军人困马乏,在骤然遇袭之时,根本凝聚不出一点战意来;惊恐万状的士兵也根本顾不上去思考什么,他们只想朝前逃窜、只想尽快脱离火海。
阿史那俟利弗设无奈,也只能跟着人朝向前走,否则的话,身在中军的他,必将被混乱的士兵冲下马来,然后被战马活活踩死。他扭头看着东西两侧、后方的大火逐渐连在一起,心中的惊恐更甚几分。
后方和左右的火焰熊熊燃起、烈焰滔天,连两边松树林也被大火引燃了;炙热的温度,让他也不禁只想往前逃。
“稳住!大家向西冲锋!”阿史那俟利弗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挥人马朝前冲,虽然前方同样起了大火,但因为风向的缘故,前方蔓延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四面八方的火焰很快就以燎原之势朝中间的突厥人蔓延过来,有突厥人想要策马从火势中冲出去,但动物对火有着本能的畏惧,战马遇到火焰的时候,往往是生生的刹住马蹄,紧跟着便被火焰所吞噬。也有一些聪明抱着马头,捂着战马的眼睛,借着速度冲出火海,但等待他们的却不是生机,而是一根根冰冷的箭矢。
“大王,成了!”前方,尉迟恭兴奋的向杨集说道,身后的一群将士也是露出兴奋神色。
杨集也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他为了这把火,不但把汉受降城、阿尔泰城的干柴干草拖来了,还把油料也烧在了松树之上,千多个火源火借油脂、火借风势,便迅速的蔓延开来,熊熊火焰让不少突厥人还没碰到火焰,便被后面的同伴撞下马来,紧跟着被无数马蹄踩成肉酱。
但是前方地势开阔,火攻的效果不大,所以易燃之物尽皆放在狭窄的河谷两旁,待敌方后军刚过,埋伏在后面和左右两侧的士兵便点燃大火,以敌人的后军来冲撞中军、前军。再在前方挖壕沟、设陷阱,然后再以箭矢猎杀混乱的敌军。
看到突厥骑兵纷纷被陷入陷阱之中,后方的人又被前方的人马绊倒,接着又有人踩着他们的尸体前进、绊倒,很快就在出口堆积出一道人和马的肉墙,杨集便知出击的良机到了。他缓缓拔出麒麟剑,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笑意,宝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前方:“令伏兵出击!”
“呜呜呜呜……”号角再次奏响,苍凉悲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两万名伏于河谷两侧的降兵听了进攻的号令,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策马咆哮着向混乱的突厥军席卷而去。
突厥人逃出火海的喜悦在铁蹄下迅速被打破,先是一波密集箭雨过后,紧跟着黑压压的骑阵如同一股洪流狠狠地撞进突厥人散乱的阵营里面,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歇斯底里的怒吼,一蓬蓬血雾弥漫长空。
劫后余生的喜悦被打破,大起大落的逆差,让突厥人咆哮着奋起反抗,几个突厥将领在混乱的阵型中来回驰骋,指挥突厥兵结阵反抗,但军心已乱,集结出来的几个军阵仿佛是河流中的一块块大石,根本就无法挡士气如虹的两侧伏兵,片刻就被声势浩大的骑兵吞没干净。
两万骑兵把夹在中间的突厥兵屠杀干净,便汇成一道洪流,继续朝着河谷深处杀去,再一次和从火海中出来的突厥兵混战在一处。
这些降兵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战意,令尉迟恭咋舌不已,他忍不住向杨集说道:“大王,这些降兵可以啊!若是他们之前这么打,我们的损失必将倍增。”
“这便是游牧民族士兵的特点。”杨集见战局在掌控之中,便向尉迟恭和几名将领介绍道:“异族大军进攻讲究气势、讲究一战定乾坤,他们并不太在意个人生死,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这也和他们的寿命较短有直接关系,因为异族人寿命比较短,大部分普通人都活不到五十,所以战死沙场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而且还能给他们的子孙带去极大的利益和荣誉。”
“只不过他们的灵魂里有一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集体荣誉感十分薄弱,再加上酋长、可汗没有明文保障他们的家人利益,所以士兵的士气容易被鼓动、也容易消退,一旦战事僵持不下、士气衰退,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便荡然无存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思想慢慢占据上风,然后就开始怕死、开始担心妻儿变成别人的财产,之后就不愿死战到底了。一旦这种畏惧思想成为共识,大军很快就会崩溃了。大湖区各部如此,突厥、吐谷浑、契丹、铁勒、奚族等等,也是如此。”
“这不是欺善怕恶吗?”尉迟恭哭笑不得。
“正是如此!”杨集一边注视着战场,一边说道:“但是我们不同,我们集体荣誉感十分强烈,忠君爱国、保家卫国等思想深入人心;而士兵,不但训练有素、深诣战阵之道,还有严厉军规制裁逃兵、还有明确的战后抚恤规则,所以我们的士兵处于一种退无可退、却又没有后顾之忧的处境。只要主将平时公平公正、战时指挥得当,将士们都会自觉自愿的服从命令,都会表现出不同于异族的韧劲。”
这时,突厥军中的号角声响起,数千名精锐从正面迎击而来,死死的顶住了隋军的攻势。
阿史那俟利弗设毕竟是名能征善战之将,而且他为了歼灭杨集军,带来了一万名精悍的嫡系士兵,虽然他的大军遭遇隋军伏击而一片混乱,但是这支军队并没有弃甲而逃,而是趁着前军与隋军交战之时,以最快的速度列阵。当隋军杀散了溃兵之时,便与这支集结完毕的军队战至一处。
他们人数虽少,但作战有道,加上生命受到威胁、大火又正向这边蔓延,退无可退之下,便爆发出了强悍的战力,仅仅只是片刻时间,便顶住了隋军的攻势,甚至大有扳回劣势、占据上风之兆。
“果然被大王说中了。”尉迟恭看着节节败退的隋军降兵,苦笑道:“这些降兵只能打打顺风仗,硬仗还得靠我们。”
“加以调教,总会成为精锐的!”杨集向尉迟恭说道:“出击吧!”
“喏!”尉迟恭马槊一挥,带着五千大隋精锐杀向这支敌军精锐。
刹那之间,隋军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冲进敌军侧翼,尉迟恭战马神骏,两臂有千斤之力,马槊舞得神出鬼没,挡他者死、拦他者亡,直杀得敌军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大地。隋军士兵跟着尉迟恭撕开的裂口,杀入敌群之中,对这支突厥精锐展开了血腥的杀戮。
隋军只有二万八,投入战斗的士兵是两万五,从人数上说,是不如突厥军,但是隋军以逸待劳、准备充足,而突厥军却是仓促应战,又被大火烧死了一堆人,后军又冲散了中军,然后一起冲散了前军,所以他们根本就发挥不出最佳战斗力,尽管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嫡系军顽强应战,但是随着尉迟恭这支强悍的生力军的加入,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杨集带着最后的三千名骑兵站在高处观战,并没有投入战斗,他要以主帅的高度,去掌管全局、指挥全局,他若是参战了,那么隋军将会失去了灵魂,陷入了各自为阵的局面,而不是配合着打。
突然杀到的大隋精锐使阿史那俟利弗设嫡系一阵大乱,根本难以抵挡这支精骑的猛烈冲击,亲兵将领急得大喊:“王子,我军坚持不了多久了,快向南方撤退!”
阿史那俟利弗设哀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一旦逃离战场,整个军队就会崩溃,可是战至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不撤。
这时,旁边的史蜀胡悉发生一声惨叫,一支流矢狠狠的洞穿了他的右肩,阿史那俟利弗设急着大叫:“先生怎样了?”
“我没事!”史蜀胡悉吃力的喊道:“王子,势不可为,性命要紧,西南方没有火,我们快往西南方撤!”
阿史那俟利弗设看了看东方天际,见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若是此时再不逃,天亮之后,他就更没机会了。
“王子!我为您开路。”慕容卑挥舞战刀,大声向阿史那俟利弗设说道。
这玩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让阿史那俟利弗设心中杀机四起,他记得这个隘口是慕容卑率先提出来的;若非是他,史蜀胡悉和执失豪也不会制定这个偷袭方案、自己也不沦落到这步田地。
见他此时像个小丑一般挥舞着战刀,阿史那俟利弗设愤怒的一刀砍下慕容卑头颅,大喊一声:“撤军。”
随着阿史那俟利弗设军向南败退,隋军取得了这场决定性战役的胜利,杨集当即下令追击。
隋军尾随逃兵一路追杀,杀得突厥逃兵死尸遍地,下马投降者不计其数,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数千残兵逃向南方,途中,又被独孤平云率领的阿尔泰城守军乱杀一通。
不过这样的追击,在天亮之后便无以为继了,突厥逃兵散成了数十几股,朝不同方向逃去,杨集在绞杀一股之后,便放弃继续追杀,开始整顿人马。
“大王,现在怎么办?继续杀吗?”独孤平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意犹未尽向杨集问道。
“突厥军经此一战,主力已经受到了重创,现在再杀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他们又能逃往何处?”杨集停下战马,笑着向独孤平云说道:“李靖已经占领了突厥人的主营,扎拉城外的执失豪军必然是人心惶惶、军心动荡;只要这支逃兵一到,执失豪的军队必然乱上加乱。下令集结军队,明天再破执失豪。”
“末将遵命!”独孤平云大喜过望,应命而去。
杨集向身边待命亲兵吩咐道:“令杨善会、李大亮、朱粲立即开往扎拉城,截断突厥军南逃之路,绝不准他们渡过扎布汗河。同时,令巴彦布守军出城,从东北方向压制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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