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瑰丽的晚霞满天,入目的天空仿佛被五颜六色的彩笔染了一般,伊德尔湖也在夕阳下波光粼粼、壮美无比。而隋军新立的大营就在湖的西南方。
昨晚持续到今天的这场战争,杨集自始至终都没有亲自上阵杀敌;他此时在中军大帐里一边等候收编俘虏的各军主将、一边观看北方地形图。
对于大隋而言,大湖区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同时也是凉州的战略纵深、大后方,杨集能不能放心的挥师攻伐吐谷浑、未来能不能裁军,一切得看大湖区属于谁,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让给虎视耽耽的启民可汗。
在他布局的西域战略中,慕容卑这颗棋子无疑是他走出的一步败棋,他本以为慕容卑心怀感激、敬畏大隋,然后再反哺大隋,可是慕容卑翅膀还没有硬,就企图挣脱大隋王朝的束缚,甚至还把启民可汗势力引入大湖区。
如今回过头来反思,原因还是他杨集把人性看得简单了、小看了异族人的野心、小看了慕容卑的复国之志。慕容卑虽然是他扶持起来的人,但并不能改变他骨子里的狼性,当他的事业稍有起色,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好在慕容卑被驱逐了,大湖区仍旧掌控在大隋之手,他还可以重新布局,还可以用漠西都督府来掌控大湖区的军事。
不过这步失误,使他现在不得不面对启民可汗的反扑;虽然杨集也明白和启民可汗的争斗会引起一连串后果,甚至会改变天下格局。但是慕容卑投降启民可汗已是事实,而且慕容卑此时又成功的逃脱了,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现实,把启民可汗挡在于都斤山以东,断其扩张的魔爪。
当然,杨集也可以通过外交,让朝廷对启民可汗施加压力,只不过一来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二来是外交压力,根本不可能打掉启民可汗的野心,就算他表现上遵从朝廷的命令、暂时安分一段日子,可是他在暗地里,照样可以派人袭击大湖区、袭击凉州北部;一旦朝廷事后问责,他大不了把罪名甩给反对派,然后再借大隋之威将反对派除掉,最终使他的势力在战斗中除去杂质、百炼成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地教训一番,以战争的方式断其野心、削弱其势、灭其威望。
“公子,诸位将军回来了。”入内禀报的柳如眉打断了杨集的思绪。
柳如眉虽是杨集庶妃,但是考虑到她那精湛的幻术、易容术或许派上用场,杨集仍旧把她带在身边,让她继续和张出尘、慕容弦月管理随军的朱雀卫。
这一次用不着朱雀卫刺探、刺杀,杨集就让她们当起了随军医生。时至今日,名为医护营的朱雀卫已在军中闯出了不小的名声,深得军中将士的爱戴和敬仰,这也促使杨集生起了成立女医护兵的念头。
至于女医护兵的兵源,他也想好了,那就是来自草原的女/奴隶。
这些女人长期在草原上当牛做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要是没有死在残酷环境中的人,尽皆健壮有力,而且她们不但会骑马、射箭,甚至连人也敢杀;杨集也不指望她们学到精湛的医术,但是简单的烈酒消毒、缝合伤口、用药、包扎,完全不再话下。
“末将参见大王。”行军途中,没有那么多规矩,柳如眉通报不久,诸将便喜笑颜开的鱼贯而入,纷纷向起身相迎的杨集行礼。
“免礼、免礼!”杨集走到韦云起面前,说道:“韦将军先是助我灭了拓跋宁丛,接着又率领一支新兵在当金山口立下大功;可谓是弃文从武的典范,我也为自己当初的支持感到荣幸。”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一次,你又统领一万名忠勇将士在白狼原立下不世奇功,使各军应对从容;此战之功,韦将军当居第一。”
“多谢大王嘉奖!”韦云起的脸有些红了,他还不太适应这种众目睽睽下的褒奖,当他想到众多战死的将士,眼圈不禁红了起来,低声向杨集说道:“大王,若非将士们骁勇忠诚、人人用命,否则,末将也活不到今天。”
“这我知道!”杨集说道:“等我们回到甘州,我会将你们事迹宣告凉州全境;同时,我要在张掖择一风水宝地,建立一个英雄纪念馆,我要把历次战争中牺牲的英雄之名、所立之功全部铭刻在英雄纪念碑上,千秋万代供人瞻仰、拜祭,使后人知道和平来之不易、激励后人永葆勇武之风和奋进精神。这其中,就包括白狼原阵亡的战士。”
“轰”的一下,大帐里就炸开了。满帐将领无不大赞杨集英明,直夸他是一代贤王。
对于他们这些不缺金钱的人而言,职位高低、金钱多少也许不是最重要的,但是这份名垂青史、世代传颂的荣耀、身后名,却是十分看重、十分在意。
他们此时此刻,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喜讯告诉所有的部下,让他们知道:我们大隋、我们凉州有了一个“英雄纪念馆”;我们大隋军人、凉州军队有了一个名留青史和后人瞻仰的地方。
激动了许久,李靖将契苾作易领上前来,向杨集说道:“大王,这位便是契苾作易将军。”
契苾作易抱拳行礼,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契苾作易拜见大王,愿生生代代为大隋效犬马之劳。”
杨集和颜悦色的安抚道:“我对慕容卑的行为感到很遗憾,但是得到契苾将军,我觉得这是遗憾中的大幸事!你的忠诚,我已经感受到了;而且你的效忠,让我军在鲜卑大草原不战而胜,我一定上表圣人,请他赐予将军应有之职。”
契苾作易想不到杨集竟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而且还要上表圣人、为他请功,顿时又惊又喜,激动万分的说道:“多谢大王厚爱,末将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没有遇到大王、没有早日为大隋为效力,白白浪费了数年光阴。”
“契苾将军不必懊恼,一切才刚刚开始,日后有的是为大隋立功的机会。”杨集作为一个上位者,知道武将和异族武士最在意荣耀,这种荣耀不仅是体现在金钱和官职,上位者在言语上的尊重也是给予他们一种荣耀。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吃过慕容卑的教训,无论如何,都不会扶持契苾作易或是某个人为大湖区之主了。他现在可以允许契苾作易成为大湖区中的一方豪强,但是这种实力相当的豪强,日后会有很多。比如说仆骨崇、车勒辽、慕容延、逃到南方的金山羌残部……皆可在大湖区繁衍生息,但是谁也不能一家独大。部落与部落之间一旦产生矛盾,必须由漠西都督府来调解,而不是在冲突中吞并其他部落、壮大自身。
违者,杀无赦。
接下来,杨集一一褒奖众将,然后抱着万一心思、向负责追击慕容卑的尉迟恭问道:“慕容卑追到了吗?”
“卑职惭愧!”尉迟恭羞愧的说道:“卑职率军追了五十余里,只抓住一些溃兵,据俘虏们说,慕容卑脱离战场以后,便兵分两路,让杂兵在后面吸引追兵,而他本人则和慕容盛带着嫡系士兵沿着伊德尔河东进,逃向了东突厥。”
“无妨无妨!这事怪不了你。”杨集虽然感到遗憾,可也知道此事怪不了尉迟恭。只因夜战对战败一方有个好处,那就是战事到了不利之时,敌军主将可以借着夜色潜逃,获胜方视线受阻,很难精准算出敌军主将的逃逸路线;若是侥幸抓住敌军主将,要么早已在敌方主将身边安排了密探和间谍、要么是追兵走了狗屎运。
但是尉迟恭,显然两者都不具备。
安慰了尉迟恭,杨集又向李靖、韦云起等偏师主将介绍道:“我在半路已得到情报,说是阿史那俟利弗设亲自率军离开突厥北汗庭,从骑兵的行军速度来算,他们今天已经横渡蒲奴水,正向姑且水一带进军。由此也可见,启民可汗对富庶的大湖区志在必得,但是大湖区是凉州的凸出部,对我们出是异常重要。我们只要守住大湖区,不仅让凉州有了战略纵深,而且还能对东突厥、西突厥两部、薛延陀保持进攻态势,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而不是被动防御,所以是万万不能让给启民可汗的。”
说完大湖区的重要性,杨集继续说起双方实力:“据称,阿史那俟利弗设出兵六万,这六万大军分别是启民可汗给他的三万精兵、突厥北汗庭一万名新萨满军、两万杂兵。从兵力上说,阿史那俟利弗设大占优势,但是论及军队战力、战意、士气、装备、精神面貌、将帅指挥能力,他们毫无优势。如果抛开朝廷和启民可汗,单纯从我们和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实力上说,这将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
“要想占领大湖区,就得看谁发挥得更好。而情报、粮食、军心、民心等等战场之外的因素,都是不可忽略的致胜的关键。药师,我想知道慕容卑留在鲜卑大草原的粮草有多少?又分别储存在何处?”
战后清点登记战利品、封存战利品,也是一军主帅、主将的责任,否则便是大大的失职,轻则功过相抵、重则人头落地;李靖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他听了杨集的问话,立即拱手作答:“回禀大王,鲜卑大草原官粮共有八万六千三百余石,这些粮食主要是麦子、青稞;稻子也有一点,但是极为稀少,而且都是从凉州买来供贵族食用的食物。其中,慕容卑的王宫有四万石,其余四万六千余石,分散在各个战略要地的军垒中。至于散布整个大草原的马匹牛羊,由于末将来不及一一统计,所以让崔师都督全权清点,仓中粮食和肉干、奶酒、金银珠宝也由他一起看管。”
契苾作易亦是起身道:“大王,除了李将军所说,巴颜镇和车勒镇各有一万五石青稞米。”
杨集缓缓点头。李靖和契苾作易所说的数目已经接近十二万石,若是再把自己存在一些据点里的粮食算上,至少也有二十万石。而他们还有三万六千多名精兵、两千多名羌兵,若是再加上李靖收编的六千降卒、三千契苾军,兵力比出发前的四万三,还多出了七千。至于崔师带去鲜卑大草原的三万八千俘虏、这里的三万多名俘虏,杨集准备把他们送去凉州进行劳动改造,这样既能增加凉州的劳动力,又能削弱大湖区的军事实力,还有利于崔师在这里的统治。
除开俘虏南下所需食物、都督府驻军所需食物,少说还有十四五万石粮食当军粮,要是再把肉类食物算上,足够四万大军一年食用,所以他的粮食十分充足,根本就不用为粮食发愁。
杨集见粮食丰沛,又有了组建奴兵来当炮灰的心思,不过奴兵组建容易、忠诚和战斗力难得,实非一日之功,加上阿史那俟利弗设已向大湖区挺进,所以当务之急还是部署兵力、将阿史那俟利弗设牵制在南方,免得他给大湖区带来更大的破坏。
与此同时,北部的薛延陀残军也要尽快清理,因为薛延陀已经接受大隋了的册封、每年进贡了大量的财物,绝对不能以隋朝的名义去打;而现在的大湖区局势不明,正是出手的大好时机,若是以慕容卑的名义去打,乙失钵哪怕是心中有数,也只能认了,要是稳定下来以后再去驱逐,那就是大隋失信于天下了,日后谁还敢向大隋效忠?
杨集沉思良久,向契苾作易问道:“契苾将军,薛延陀残军现在在何处?”
“他们的军营位于乌布苏湖西北,那里有条卡通河,他们只要沿着河流北上,便可绕过金山,回到薛延陀老巢。”契苾作易想了想,又补充道:“大王,薛延陀军队进攻大湖区时,走的就是这条路,这也是唯一一条通往薛延陀老巢的路。”
杨集又问道:“薛延陀残军还剩多少兵力?”
“回禀大王!”契苾作易毕恭毕敬的说道:“大概还剩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薛延陀人占了一半,另一半是乌布苏湖周围的牧民。”
“哼!乙失钵倒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行军来司马杨善会冷笑一声,起身向杨集拱手道:“大王,我认为这是乙失钵留给自己进入大湖区的借口,只要他的军队在大湖区一天,以后就能用救援、对峙等理由争夺大湖区。未免日后扯皮,我建议立即将这支残军击溃,彻底断其野心和借口。”
“不谋而合!”杨集笑了笑,取出一枚令箭,向韦云起下令道:“韦将军,你带那六千降兵、三千契苾军北上,以慕容卑的名义,将这支残军歼灭。”
“末将遵命!”韦云起上前接令。
杨集目光看向口信的契苾作易:“契苾将军,你当韦将军副将。”
契苾作易大喜过望,行礼道:“多谢大王信任,末将定不负大王厚望。”
“你们给我听好了!”杨集向两人说道:“你们还要去南方作战,所以不但不能让一个薛延陀人逃出大湖区,还要最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下去准备吧!”
“喏!”韦云起、契苾作易行礼而退。
杨集想了一想,又对李靖说道:“药师,你明天南下,给我拦住阿史那俟利弗设势头,除了一万伊庭联军、五千渭州军以外,我另外给你一万精兵;薛举,你也带着你的三千先锋军南下助战。”
如此一一分开,杨集手中精兵只有可怜的八千人了,而鲜卑大草原那两千多羌兵,暂时是不能动的;不过他现在成了后军,有这八千精兵来收编降兵,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末将遵命。”李靖、薛举行礼接令,李靖看了凌敬一眼,向杨集提出了请求:“大王,卑职希望凌司马能当我的行军司马。”
“准!”杨集哑然失笑,看来凌敬已经得到众将的重视和认可了,这也正是他喜闻乐见、乐见其成之事。
李靖喜道:“多谢大王!”
安排完毕,杨集对杨善会说道:“杨司马,我们去会一会俘虏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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