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天沉吟着,过了许久才道:“我们本身就是雇佣兵,所以我们拿钱做事天经地义,我们当然没错。”
“莫问天在死之前说过一句话,他说天天兄弟是有原则的,所以他不能出卖雇主。”唐天佑笑得有些轻蔑:“或许在你们佣兵界早就形成了这样的潜规则,而你们把这些规则当做真理和正义,可是我觉得,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存在都是合理的,比如你们雇佣兵,你们的存在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说到最后这句话,他的语气蓦然变得重了起来!
吴明天表情凝重的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你们来杀我,然后我被杀死,你们拿到钱,这对你们来说是合理的流程,可是这对我不合理,”唐天佑严肃的看着他:“那天我就告诉过莫问天,你们有你们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谁要杀我,我就杀他,我不会以德报怨,更不会一笑了之,就连上古时代的圣人都曾经说过,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了天天兄弟?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你们杀我天经地义,我杀你们就是错了?”
吴明天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有点纷乱,从小他就身处雇佣兵中,他在傲九天身边耳濡目染,许多东西都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骨子里,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是智商不够,他只是没有去怀疑那些天经地义的东西,所以他真的从未想过唐天佑所说的这些事情。
可是他想要反驳,却忽然觉得无从辩驳。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对我的仇恨究竟从何而来?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并且向我寻仇?”唐天佑的声调更加冰冷,丝毫也没顾忌吴明天原本就很脆弱浮躁的内心,他一字字道:“你要搞清楚,其实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而你,作为犯罪一方的在逃人员,你才是我的仇人,是我应该斩草除根的对象,只有我,才是真正有资格报仇的那个人!”
吴明天彻底呆住了。
就连段任侠都有点张口结舌,他带吴明天来其实就是为了化解这段恩怨,而且他一直觉得一战泯恩仇这种事情挺不错的,却没想到吴明天还没发飙,唐天佑居然先发飙了。
“多大点事,何必占这点口头上的便宜呢?打一架不就没事了?”段任侠嘀嘀咕咕的腹诽着。
这一次吴明天沉思了很久,才有些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这么说的话,真正犯错的也不是我们天天兄弟,而应该是那个雇用我们……”
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几个月前在卡洛斯联邦上层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情,三小世家的严氏被青瓷世家血洗,所有直系子弟全部灭绝,最终被一位叫做严劲藤的旁系子弟掌握了家族大权。
他的嘴巴惊愕的微微张开了,他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当初那件轰动整个联邦的灭门惨案,居然与自己的这段恩怨是有关系的,而始作俑者,却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唐天佑冷冷的看着他。
“说什么都没用了,”吴明天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人死终究不能复生,我也没有必要去跟你争论究竟谁对谁错,作为天天兄弟最后的幸存者,我还是想要跟你打一场的,希望你不要因为讲赢了道理而拒绝挑战。”
“我当然不会拒绝,”唐天佑笑了:“我从来没说过不打,因为我并不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吴明天的眸子里跳动着幽幽的火焰,他抿嘴不言,脸上却带着几分恼怒的神情。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他的感觉是唐天佑太咄咄逼人了,无论谁是受害者,毕竟真正受到伤害的是他吴明天,所以他很不喜欢唐天佑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他默默的做了一个决定,待会战斗的时候,还是要狠狠的把这个年轻人打一顿。
就连段任侠也觉得这小子太狂了,他在吴明天耳边悄声道:“别打死就行。”
“那么,时间地点由你定吧,只要别超过论剑大典期间就行,你可以好好准备。”吴明天道。
唐天佑摇了摇头:“不用了,就现在吧。”
“现在?”吴明天有些愕然,然后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没错,你现在是全盛状态,我却刚刚在强殖手里吃了大亏,你要现在打,当然也行,来吧。”
唐天佑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我是要占你这点便宜?”
吴明天反问:“难道不是?”
“这样吧,”唐天佑叹了口气:“你接我两招,两招之后,你应该就知道究竟谁比较厉害了,如果你依然坚持你比较强,那我就不还手让你打一顿又能怎么样?”
吴明天诧异的看了他半晌,才点头道:“既然你坚持,当然也可以。”
“要不要去训练馆?”段任侠注意到周围关注的目光:“你们应该不想被人看到交手过程吧?”
“不必了,”唐天佑很自然的摇摇头:“两招而已,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
于是吴明天退开了很远,沉声道:“来吧!”
他并没有轻敌,因为他知道唐天佑擅长一套威力奇大的古怪射线,虽然双方相差两个境界,可他依然全力以赴。
唐天佑却忽然冲着他一笑,道:“第一招,我要攻你左肩,你注意了。”
吴明天没有说话,他觉得唐天佑这样的言语骚扰挺无聊的。这样远的距离,这样悬殊的境界差距,无论对方出什么招,他应该都来得及反应,所以,无论唐天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然后唐天佑就出手了。
“去吧,神枪手!”
“咻!”一道锋利的剑光完全没有道理的凭空出现,这一刻吴明天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预兆,肩膀上就蓦然一凉,衣服被割破,一条细细的痕迹出现在肩头。
这一剑力量并不算大,只是略微割破他的护身真气轻伤了他的肩头,可是吴明天心头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快到我连反应都来不及!如果他的而目标不是肩膀而是我的咽喉……”吴明天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唐天佑的攻击从头至尾他竟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这世上竟然能有快到如此地步的功法么?
他不知道,神枪手根本不应该用“快”字来形容。
“快,”是建立在“速度”的基础上的,就算再快的速度,也终究需要时间来突破空间,这个时间可以无限缩短,却不能为零。而神枪手需要的时间却是真正的零。
所以面对防御力不足的对手,神枪手根本就是无解的。
唐天佑并没有给吴明天太多思索的时间,他道:“我的第二招是拳法,你可敢与我对拳?”
“比力量?”吴明天皱眉道:“别忘了,你只有先天三段。”
“有关系吗?”唐天佑嗤笑道:“你已经跟不上我的速度,如果在力量上还输给我,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认输了?”
吴明天的神色变得很阴沉,他沉吟了半晌,才轻声道:“我并不是强词夺理的人,既然挡不住你刚刚的攻击,那么我已经可以认输了。不过……既然你想要与我比一比力量,我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唐天佑蓄势、发力、全身红光闪烁,一只并不算大的拳头呼啸着直奔吴明天面门砸去。
吴明天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他全身的劲力都爆发出来,先天五段百分之百的实力同样化作一只重如山岳的拳头,重重的与唐天佑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噗!”双拳相撞,并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声音,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流仿佛飓风一样从双拳相撞的地方蓦然扩散开来,刹那间就把地上的浮尘全都吹了起来,绕着双方疯狂的旋转。
“咔嚓!”一声轻响,用特殊材料浇筑的坚固地面竟然被震得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豁口。
然后漫天灰尘中的某个人就像是忽然被重锤打中一般倒飞了出去,段任侠早有准备,身影一闪,已经在数十米外接住了这个人。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唐天佑抬头看着躺在段任侠怀里的吴明天:“始终只是你自以为能够报仇。而在我看来,你从来都没有报仇的资格,或者能力。”
说完这句话,他就吐出一口气来,慢慢垂下手臂,脸孔有些涨红,低头微微苦笑了一下。
“金甲炮拳果然刚猛,不愧为当世第一重拳,可是我的境界还是低了点,在增幅三十二倍的基础上居然还是被震动了肺腑。”唐天佑轻声嘀咕着。
吴天明离开的时候很平静,他盘踞在眉宇之间的那股焦躁仇恨之气已经消散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输得毫无脾气,还因为他从唐天佑这里得到了一些从未听说过的新的观念,他开始思索这一段恩怨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思索雇佣兵在这个人世间究竟是何种意义的存在,最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所以他忽然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