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风!风,大风!”
晋阳城外的旷野之上,数以万计的吴军锐士,大声呐喊着,组成若干个严密的方阵,朝着城墙那边步步推进。
巨大的浪潮,气冲霄汉。
这是庆忌第二次率军打到晋阳。
上一回是十多年前的中原大战,当时晋国覆灭,被一分为六。
赵鞅不甘心失去国君之位,将赵君的位置让给“小宗”邯郸氏的邯郸稷,也不想被庆忌阴谋杀害,于是逃回晋阳城,不料被庆忌领着联军围攻。
当时的晋阳城就被联军几经波折后攻破,赵鞅“假死”,这才躲过了一劫。
现在,庆忌又来到了这里。
晋阳着实不是一个一般的地方。
历史上,晋阳自建城以来是赵国、前秦、北汉三个政权的都城,是东魏、北齐、唐朝、后唐、后晋、后汉六个政权的陪都。
李渊父子从晋阳起兵建立大唐王朝,晋阳古城一度成为“北京”,与京都长安、东都洛阳齐名于天下。
五代十国时期的后唐、后汉、后晋、北汉东魏、北齐等都以晋阳为都城或陪都,因此晋阳城素有“龙城”之美誉!
这座城邑,似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所以人们称晋阳城为“凤凰城”,汾河在巍峨的群山中盘绕犹如一条巨龙围在“龙城”周围……
跟在庆忌身边的大司马伍子胥皱着眉头,向庆忌进言道:“大王,以臣观之,这晋阳有王气,此地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诚古今必争之地也。”
“晋阳城、晋水、悬瓮山等地,形成了一条龙脉。”
“日后必有王者兴!为防止此事,大王应破坏晋阳之龙脉,改其布局。”
“……”
真的吗?
庆忌姑且信了。
虽说,这种事情太过玄学,但是历史上晋阳诞生出了这么多的割据政权,就可见一斑了。
晋阳有王气,这句话是一点都不假的。
伍子胥学过相术,算命还挺准的。
“此事,日后再说。”
庆忌摆了摆手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庆忌还是想先解决掉赵国,攻下晋阳城。
如果这个时候赵鞅能主动归降,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当然,庆忌并不认为,以赵鞅的性格会归降。
“这……城门口居然是开着的?”
一众吴军将领都有些惊疑不定。
放眼望去,只见晋阳城的城门,赫然敞开着。
没有一兵一卒把守。
城头之上,女墙、垛口、角楼等各处,倒是飘扬着赵军的旌旗,但是根本不见人影。
成了一座死城?
伍子胥皱着眉头道:“大王,事情有古怪。即便赵人事先得到消息,要逃跑,也不可能不留一人。”
“而且,城内全然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有诈。”
“……”
庆忌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城头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头戴平天冠,穿着古朴而华贵的冕服,抱着一张古琴,居然席地而坐,在那里弹起了悠扬动听,令人沉醉的音乐。
能穿着这种服饰的人,毫无疑问,是赵鞅。
“大王,是否下令进兵?”
伍子胥询问道。
“再等等。”
庆忌眯起了眼睛,颇为困惑的道:“二三子,你们认为,这赵鞅是在故弄玄虚,还是在城内安排了伏兵?”
“大王说笑了。”
伍子胥摇摇头道:“到了这种地步,晋阳城还哪儿来的可战之兵?便是算上老弱妇孺,都不足为惧,不及我吴国大军之盛也。”
“不一定。”
庆忌语重心长的道:“说不定中山人去而复返,又派了援军到晋阳,协助赵人守城。”
“这……”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庆忌严重怀疑,赵鞅是利用自己多疑的个性,故作疑兵,给自己摆了一道“空城计”。
拖延时间吗?
“大王,要不选一队老弱进城一探究竟?”
“善。”
庆忌还是决定采取这种法子。
毕竟,万一进城的士卒太多,或者皆为精锐之师的话,一旦赵人关了城门,选择“关门打狗”,吴军一定会折损不少士卒。
过了半晌,入城的吴军将士终于折返回来,告知城内并无伏兵,而且赵鞅已经被抓住。
“报——”
就在这时,一名小校飞骑来报,向庆忌禀告道:“大王,东北方向,发现几千赵国骑兵,正往中山国而去!”
“不好,赵人要逃。”
伍子胥急声道:“大王,请即刻派大军追杀。若赵人逃到了中山国,再想消灭他们,为之晚矣!”
“不必了。”
庆忌摆了摆手道:“他们逃,便让他们逃。”
这样的结果,反而是让庆忌暗暗松了口气。
区区几千赵国骑兵,成不了大事。
只要赵鞅死掉,赵国基本上就没指望了。
赵无恤?
伯鲁?
竖子!
庆忌不会给赵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国能苟延残喘下去,这都算是庆忌的恩典了。
就目前来说,庆忌还不打算跟中山国全面开战。
“赵君,别来无恙。”
庆忌又一次见到了赵鞅。
诚然,已经国破家亡的赵鞅,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落寞之色,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惬意样子。
“你胜了,吴王。”
赵鞅澹澹的笑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能一直战无不胜,无往而不利?”
“天底下,只有常胜将军,而罕见未尝一败的将军。”
庆忌缓缓的坐在了赵鞅的身边,跟至交好友一般,跟赵鞅攀谈起来。
四周的吴军锐士见状,都下意识的站住,等候庆忌下令处置赵鞅。
“寡人可以失败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而你,失败一次,便再无机会了。”
听到这话的赵鞅,信服的点了点头,道:“不愧是你。吴王,你真的有能力终结这个乱世吗?”
“赵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寡人会让你活着看到那一日。”
庆忌大手一挥,言语之间,充满自信的道:“寡人会让你看见天下一统,盛世降临!若……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寿命,这是你我所不能左右的。”
赵鞅缓声道:“吴王,即便是你,到将死之日,还是会死。以你的能力,以你的威望,要扫灭列国,一统天下,不难。”
“然,你薨后,后继之君,可会始终如一的奉行你所确立的国策吗?”
闻言,庆忌摇摇头道:“这不是寡人能管到的事情。倘若天不假年,寡人中道崩殂,有生之年见不到四海归一之日,何有遗憾?”
“一世命,即万世命!”
“吴王之心胸豁达,鞅钦佩之至。”
赵鞅赞叹了一句。
“来人,请赵君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诺!”
庆忌不打算处死赵鞅。
因为他不能这么做,不能残忍的对待亡国之君,一定要善待。
然而,赵鞅却是一心求死。
“呜哇。”
赵鞅的嘴里吐出了一口老血,两眼一抹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
庆忌愣了一下。
服毒了吗?
赵鞅的嘴角噙着一抹澹澹的笑意,道:“吴王,你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人。你我神交已久,早年一见如故,若非敌手,可能会成为伯牙、钟子期一般的知己……”
言罢,赵鞅的脑袋一歪,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回,赵鞅是真的死掉了。
老羊不死,小羊难活吗?
庆忌挥了挥手道:“以诸侯之礼,厚葬赵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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