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仍然回到影像,那位对自己也足够狠心的天命大主教收敛了郑重的表情,笑意重归脸庞
“需要我向你们提醒一下真正的历史吗?”
“一个凭借起义上位的「新天命」领袖,为了弥补自己内心那不可告人的创伤,在漫长的五百年中背叛了所有的同志——”
“——最后活成了逆熵眼中的邪恶典范,连他的心腹部下也只是出于维持秩序的目的才选择委身效命。”
充满自嘲的话语中仿佛饱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他略显寂寥的摊开了手:
“而你们见到的那「另一个他」,就正位这段漫长而又黑暗的旅程之起点。”
“他就像见过女巫之后的麦克白——只因一己的妄念,就擅自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走向。”
“其结果也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唯一逃逸的律者核心,毫无悬念的寄生进了他的体内。”
“其融合之巧妙,甚至差点逃过了逆熵那些天才科学家的眼睛。”
对于奥托所说的这些,幽兰黛尔当然不会不明白,但她在意的却是更为纯粹、更为单纯。
“可是...从结果上来说,是你人为制造了这样一个意识...”
“然后...又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亲手将其扼杀。”
那双眼紧盯着眼前的金发男人,就仿佛想要从其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愧疚之意、忏悔之意一般。
可对这个男人这么去想,得到的结果当然会令人失望。
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男人在听完这饱含谴责意义的话语后,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甚至理所应当的道:
“是啊。可难道你是第一次听说我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比方说...我五百年前曾救过某人一命,但五百年后还是对她拔枪相向。呵呵,这才像是奥托·阿波卡利斯会做的事情。”
男人举出了一个例子,令其口中的那位老朋友紧皱眉头,但更为生气的显然还应该是这位老朋友的身边之人。
例如小识,此刻就尤为气愤。
再比如已经了解了些许的帕朵。
“这家伙好坏啊!”
这位昔日的英桀之残迹,也在为昔日的战友抱不平。
可,坏这样的字眼,若是用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或许都是一种褒奖了。
“再比方说...我为了研究律者的力量,曾经从逆熵手中夺走了第二律者。那时瓦尔特先生差点就要代表人类消灭掉她了。”
带着玩味的语气,那个男人诉说着让逆熵的每个人都要咬牙切齿的事情。
但这还不是结束,奥托仍然在拉仇恨,他很快便又提到了与空之律者相关的休伯利安一行人
“在此之后,我又杀死过她、复活过她、为了她的力量折磨过休伯利安上的几乎每个人。这也都是奥托·阿波卡利斯做过的事情。”
最后,这个男人将视线放在了幽兰黛尔的身上,以一副颇为不解、惊奇的语气问道:
“幽兰黛尔,这些事情你明明多多少少都知道前因后果——可事到如今,你却在意起一个只存在了几个小时的机械意识了?”
谢谢,已经在生气了。
不...生气这个词已经无法涵盖了。
这一刻这个男人拉仇恨的地步,已经堪称事前第一t了。
光是看着那张脸,那张欠抽的表情,就让人想上去蹬一脚。
光是听到其口中的一句话,便能感到肝脏、杏仁体都在颤抖。
这个男人毫无反省,不...他明明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犯下了那些罪行。
坏?不...这是恶!
极致的恶人、精致的恶人,明知故犯的恶人,毫无反省的恶人。
这恐怕也是对这个男人最精辟的评价了吧?
不出意料的,除了少部分特殊存在,空间里大部分人看着在场奥托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危险。
而奥托本人呢?这个男人甚至还在笑。
只是这份笑容中,却是夹杂着几分酸楚。
回到影像之中,对于奥托明晃晃的嘲讽技,虽然幽兰黛尔并没有说些什么,但她的眼神也足以说明,这位天命女武神此刻内心绝对相当恼火,估摸着恨不得提枪就捅眼前这人几个透明窟窿。
“哎呀,你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感到生气了吗?那么我可以道歉——”
善于察言观色的奥托当然不会看不出这份明显至极的样子,但他却还在钢丝上跳舞,佯装惊讶的模样,扬言可以道歉,只是这份道歉究竟有几分真意,谁都看得出来。
“因为在我看来,「投鼠忌器」并不是一种丢人的行为。”
男人微笑着,带着长辈的气氛开口道:
“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比安卡。”
“这些年来,你坚守自己的使命,选择容忍这个世界的黑暗、容忍我所行使的那些必要之恶...我必须说,这并不丢人。”
“在这件事情上,你表现出了与你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坚忍。我会因为这一点,毫不犹豫的告诉全世界——你,幽兰黛尔,就是我五百年来最棒的一名学生。”
他露出一副十分骄傲自豪的模样,仿佛是在炫耀些什么。
但这份自豪炫耀让幽兰黛尔本人脸色变得极为不好。
诚然两者之间的关系用师生来称呼并不为过,甚至她本人也默认这个说法...可此时,这份师生之间的自豪炫耀却绝对起不到像姬子与琪亚娜那般的效果,只能填充呆鹅人的怒气值。
“...你——”
即便是像影像中那样称稳的呆鹅人,也是有些气急。
但那位奥托却是笑了笑,像是哄孩子一般糊弄着,而后看向了眼神十分凌厉的孙女,开口道:
“好啦好啦,别闹变扭了,我的好孩子们。德丽莎也是,干嘛那样、像盯着个杀人犯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我?”
“你的爷爷又不是魔鬼,再怎么说也不会随便乱杀人的。”
此话一出,不知有多少人翻了白眼。
这个混蛋的确不会随便乱杀人,但绝对是个魔鬼。
因他的计划而死之人,那数量恐怕连奥托这家伙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舍生取义的英雄、有良心本可以为人类贡献更多的科学家以及成千上百万的无辜的民众。估摸着就算是魔鬼见了这个男人恐怕都得磕头叫大哥,甘拜下风。
只见影像中那个漫天还在说着让人生气的鬼话
“在过去,我确实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对你和你的部下做出了过分的事——”
“——但我的孩子,你难道没有发现,那些糟心的事,现如今统统都已经过去了吗?”
在不知道令多少个人血压升高之后,影像中的奥托很没有自觉的,却是恢复了郑重、认真的表情
“我的辞职是认真的。我要离开天命也是认真的。你要知道,这五百年来,我跨越了千山万水才找到的最终归宿——”
“那是用什么也换不来的无价之宝,值得我献出自己的一切。”
饱含情感的话语之中仿佛蕴含着大玄奥,引人在意。
恐怕没有人会不好奇吧。
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人苦苦追寻五百年,犯下无边罪业,最后舍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去换取。
“你究竟找到了什么?”
在德丽莎的沉声质问之中,那个男人笑了笑
“找到了一段时间,找到了一个尚未死去的神圣灵魂。你知道的——好多人死的太晚;而有些人又死的太早。”
“她以为她找到了自己的死亡,但每个人都知道那绝非恰当的时机。相反,如果我可以决定自己的死亡——”
“——我会用自己的死亡来向她证明,真正的自愿去死、真正的死得自愿,对生命而言究竟是怎样壮丽的一个休止符。”
“到那时...她就会意识到,在那原本停滞的未来,她的生命还能释放出怎样辉煌的人性光芒。”
他的面容变得极其肃穆,端正,就仿佛一个理想的殉道者一般。
而再讲述一切后,奥托便看向了德丽莎,道:
“来吧!为了让我们今后的关系还可以维持下去,就请你先收下这份礼物吧...我亲爱的德丽莎。”
犹如满天繁星的律者核心,此刻在金发男子的手中融为一体。他略抖衣衫,犹如把糖果抛给孩童一般——
将这颗核心丢入了德丽莎的掌心。
“喏,尝试把它的力量也为你所用吧,德丽莎,它或许能成为一种相当完美的武器呢。”
“...谢谢提醒。逆熵的科学家们会对此进行研究的。”
败先前的那些令人气愤的言辞与态度所赐,拿到律者核心的德丽莎对于赠予这份核心的自家爷爷语气十分的生硬,就仿佛一个陌生人一样。
不...恐怕陌生人都要来的比这更亲近些。
但奥托却是浑然不觉,或者说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相反,他十分的赞同、乃至于出言赞赏:
“嗯。我并不担心这一点,毕竟她们总能做出很好的研究。她们一定能帮助你解决好那些最困难的智力问题。”
尽管这份言语中疑似在暗示些什么,并且逆熵科学家们的关系也是那么的剑拔弩张,可这个先前还是敌人的男人,却是毫不吝啬赞誉的夸赞着她们,很是欣赏的样子。
而在赞誉过后,他也对着德丽莎保证道:
“你也不必太为我生气,德丽莎。权利交接的仪式会如期举行,我保证你会成为拥有完全权利的「天命大主教」。”
“而至于我...”
“我很快就要踏上自己最后的一段旅途,到世界的彼岸去寻找那个唯一的存在——一个你们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英雄。”
在轻而缓慢的话语之中,完成了交接的奥托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悠长,而又缥缈的情感之言,响起在耳边。
卡莲·卡斯兰娜
唯一值得我献上一切的人。
最后的话语定落。
而众人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这短暂的影像之中,她们看到了奥托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将恶贯彻到底的,甚至也为此恨的牙痒痒。
可
谈及对方那份执着的情感。
却又是不知道该说是敬佩,还是其他的了。
不少目光落在了卡莲身上,打算看看这位与次息息相关的存在此刻的表情。
果不其然,是十分复杂的。
她紧抿着嘴唇,望着那位儿时的玩伴,一生的挚友,张口语言,待到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叫惊讶的发现自己组织不出一个完整的语言。
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而众人,在这之后,也是陷入了讨论。
“按这样的情况,奥托也就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了吧?”
姬子说着。
天命大主教的身份已经失去了,他甚至干脆的退出了天命组织。
没了苦心经营的势力,奥托再想搞什么大动作仅凭个人估计是没什么可能了。
“呵呵,那可是奥托啊。”
小识不屑一笑。
势力没了算什么?
她觉得这混蛋只要没死...不,恐怕就算是死了也能继续整活。
毕竟魂刚躯体可以疯狂复活,很难弄死。
而只有个人不死,以奥托的能力,光是在暗地里蹲着然后在关键时刻冲出来一下就够人受的了。
真正想让这家伙消停,恐怕得必须来一个,「真正的死亡」才行。
再说了,这影像的标题可是......「悲剧的开始」啊。
难道,这所谓的悲剧的开始,就会以一位旧奥托的死去,一位真奥托的离去而结束落幕吗?
就这么草草的失踪然后死了,也不符合奥托这个混蛋的性格啊。
毕竟,奥托的逝去必须绚丽而壮大(雾)。
ps:
“琪亚娜!”
“......?”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琪亚娜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
“又做梦了么......”
“做梦?做什么梦,这次你逃课的借口,还是那么蹩脚。”
终焉一战后,琪亚娜为了封印崩坏能而镇守月球,一次休憩,就在恍惚间,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却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