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
苏维之一把将遮挡身影的柴火推开。
拍打了拍打身上沾染的稻草,沉声询问道:“走了?”
林士坚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补丁衣的苏维之沉声道:“走了。”
苏维之淡淡的道了一句:“继续?”
林士坚微微点头道:“继续。”
至于继续什么,二人则全部心知肚明,无非是适才没有说完的那些话题罢了。
若非是苏维之早刘天胜一个时辰到来,林士坚今日万万不会答应那刘天胜。
林士坚迈步走出柴房。
苏维之轻笑一声静静的跟随,虽林士坚自进入柴房之后便始终面无表情。
但,细心的苏维之还是从林士坚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二端倪。
“小师弟,若是不出意外,这林士坚为兄可是帮你拿下了。”
心中暗笑的苏维之脚步轻盈的跟着林士坚到了书房。
踏进书房之后,只见那林士坚迈步到书架旁。
轻轻的转动了一下书架上的一只雄狮摆件。
随着那只雄狮摆件被转动。
书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咔咔声。
不一会,那书房书架便缓缓朝着一旁移动而去。
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门。
林士坚点燃蜡烛,缓缓走向暗门。
苏维之轻笑一声,二话不说便直接跟随了下去。
林士坚既然能够让他亲眼看到书房暗门,这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苏维之走着走着,忽然前方光线竟然越来越亮。
细看之下这才发现,这密室内早已经布置了不知多少油灯。
此刻那些油灯正随着林士坚的步伐,逐渐亮了起来。
不一会。
苏维之便在林士坚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密室。
说是密室,但实际上随着那些油灯的点燃,室内光线竟丝毫不弱于阴雨天的外界。
二人相对而坐。
“等我一下。”
林士坚从密室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坛酒水,以及两个陶瓷碗。
再度落座后,林士坚倒了满满两瓷碗的酒水。
伸手拿过一碗酒,举碗示意苏维之。
苏维之自无不可。
二人碗碰碗之后,仰头将那满满一碗酒水一饮而尽。
“滋滋滋,也不知是小师弟的沥泉酒喝多了还是怎地,竟觉得这酒浅如白水。”
放下酒碗。
苏维之笑道:“酒也喝了,该继续了吧。”
林士坚再度满上酒水反问道:“继续什么?”
“嗯?”苏维之不解的嗯了一声。
林士坚端起酒碗独自饮下满满一碗酒水后开口说道:“适才刘天胜已经将两城的局势说的很明白了。”
“然后呢?”苏维之正襟危坐平静道。
林士坚放下酒碗双眼借助着烛光深深的凝视苏维之。
许久。
林士坚沉声道:“事已至此,林某现如今便只有一个问题了,还望苏兄能够如实告知。”
苏维之正襟危坐平静道:“你说。”
林士坚沉声道:“那徐阳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让苏兄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潜入济南城说服于我?”
苏维之闻言轻笑道:“林兄可知去年那场大战的具体细节?”
林士坚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大战之时林某已然被软禁半年之久了,如何会知道大战细节?就连大战结果也是林大从门外驻守那些人口中听来的。”
苏维之闻言并不恼怒,伸手拿过林士坚面前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浅饮一口后,缓缓将他泰安城人尽皆知的大战细节真实的告知于林士坚。
苏维之话音落罢。
林士坚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儿。
就连酒水已然快被苏维之喝完,都未发觉。
许久。
林士坚定了定神沉声询问道:“青云山谷三千五打一万金军精锐,全歼?”
苏维之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
林士坚不可置信道:“金军领兵将领是完颜广武?”
苏维之依旧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
济南城与泰安城距离并不算远,在刘世恒没有投金之前,林士坚还曾多次与那完颜广武交手。
只可惜,败多胜少。
可正因如此,林士坚才会深深的明白那完颜广武究竟有多么难缠。
而徐阳竟能以三千五百兵力全歼了完颜广武的一万精锐,这一万精锐中甚至还包括完颜广武本人与他麾下一千铁浮屠。
林士坚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
更别提,苏维之之后说的那些话语了。
林士坚伸手从苏维之面前拿过那坛酒水。
失神的朝着瓷碗内倒酒,结果....酒坛内竟一滴酒水都无了。
林士坚脚步略有些踉跄的从密室置物架最下方取出一坛密封的老酒。
打开酒坛后直接仰头痛饮一大口,酒水顺着林士坚嘴巴哗哗的往外流。
直看的苏维之心疼不已。
那酒再比不上沥泉酒,那也是酒啊,更何况从密封情况来看,显然是上了年头的老酒啊!
林士坚痛饮几大口之后,这才缓过神来。
猛地将酒坛放在桌面上。
沉声询问道:“后面的事情,苏兄真的没有骗我?”
“徐阳真的夜袭金营,斩郡主完颜玉珠,杀康王完颜金洪?”
苏维之伸手将酒坛揽于自己面前,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反问道:“你我相识多年,苏某何时谎骗过你?”
林士坚闻言深深的呼吸几下,这才将那颗躁动的心略微平复了下来。
“如此看来,这徐阳当真是一代人杰,怪不得能让苏兄心甘情愿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济南城说服于我。”林士坚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感叹道。
苏维之将酒坛内的酒水一饮而尽后打了个酒嗝。
略有些微醺道:“林兄莫不是认为仅仅如此便能让苏兄心甘情愿冒险吧?”
林士坚闻言愣了一下追问道:“还有其他原因?”
苏维之再度打了个酒嗝微醺道:“文武双全这些就不说了,这么些年,想必林兄早就见过无数文武双全之才了。”
“今日,苏某单说一件事,练兵!”
苏维之抱着空酒坛缓缓说道:“你可知我这小师弟是如何练兵的吗?”
林士坚丝毫未曾理会苏维之口中的称呼,急忙追问道:“如何练兵的?”
身为领兵将领,如何能够不关心这练兵之法。
毕竟,这可是活着的以少胜多的将领练兵之法啊。
固然自己此时已无兵权,尚被软禁,但依旧抵挡不了这练兵的诱惑。
苏维之缓缓开口说道:“爱兵如子。”
“爱兵如子?就这?”林士坚闻言大感诧异。
谁还不是个爱兵如子的将军了,明明自己也爱兵如子为何与完颜广武交战就胜少败多。
而徐阳却能以少胜多。
见林士坚不信中又带着一点质疑。
微醺的苏维之咧嘴一笑说道:“你带兵之时士卒一日几餐?”
林士坚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不操练之时一日两餐,操练之时一日三餐。”
“飞虎军无论操练不操练一日都是三餐。”苏维之笑着回答道。
不等林士坚说话,苏维之继续询问道:“你军中士卒每餐都吃些什么?几日能吃上一次肉?”
林士坚闻言不解道:“军伍伙食不就是那几样?馒头、面条、米饭、蒸饼。偶尔炒个青菜。”
“至于几日一次肉食,一般十天一次,这怎么了?”
苏维之笑了笑开口说道:“飞虎军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闻言,林士坚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如果说让士卒吃好吃饱便是爱兵如子,那么他林士坚远远比不上徐阳。
毕竟,刘世恒给的军饷实在有限,在济南城士卒的眼中,能让吃饱饭,不克扣军饷的将军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爱兵如子了。
‘若我是士卒,遇到徐阳那样的将领,势必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徐阳干。’
‘可惜....我终究不是徐阳,也没有徐阳财大气粗。’
‘若是刘世恒能够像耿昌支持徐阳那样支持我,先前与完颜广武对战,也就不会是胜少败多的局面了,唉。’林士坚心中暗暗叹息。
苏维之只是微醺,并不是彻底伶仃大醉,岂会看不出林士坚此时的内心想法。
苏维之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林兄也知道泰安城的规矩,一半军饷由大元帅府支付,一半军饷则由商业替代。”
“而徐阳能够做到让士卒一日三餐、且顿顿有肉,并非是靠着大元帅府的照顾。”
“而是靠着他自己的商业手段,且还是在张副帅连续打压下,依旧靠着商业养活了一万一千精兵。”
闻听此言,林士坚面露诧异。
缓和了许久之后,这才开口询问道:“苏兄的意思是,这徐阳还是一个商业奇才?”
至于苏维之口中的张副帅打压,这种事情林士坚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林士坚心中,政见不合,打压新秀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成了各大城池不约而同的规矩了,见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惊讶了。
苏维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刚想要细说便被林士坚给打断了。
对于林士坚而言,知道结果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徐阳是如何纵横商场的,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关心。
真正让林士坚关心的另有其他。
苏维之疑惑的看了一眼打断自己的林士坚。
怎料那林士坚打断苏维之之后,并未立刻开口说话。
反而是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林士坚总结道:“练兵奇才,兵法大家,商业奇才,这徐阳倒也算得上是一代人杰了。”
说罢林士坚抬头死死盯着苏维之的双眼询问道:“就是不知道这徐阳对百姓如何。”
很显然,这才是林士坚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
苏维之双目真诚的看向林士坚缓缓开口说道:“徐阳尚未执政一方,如何谈论善待百姓。”
林士坚内心叹息一声,暗道:“疏忽了,疏忽了。竟把此事给忘记了。”
身为领兵将领如何能够执政一方,终究是关心则乱了。
林士坚内心止不住的叹息,从苏维之口中林士坚已经对徐阳有了一个略显立体的印象,心中甚至已然把徐阳列为了头等考察目标。
可以说,徐阳方方面面都符合林士坚心目中对于主公的要求,能征善战、优待士卒,不好女色。
现如今唯一缺少的便是执政一方,若徐阳是一个只会兵事的将领,他又如何能够放心将济南城托付于他。
虽然此时他仅仅只是一个被软禁的将领....
苏维之双眼始终盯着林士坚的脸庞,见林士坚眼角浮现出一丝遗憾韵味。
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林兄。”
林士坚回过神来紧紧的等待着苏维之的下文。
苏维之再度叹息一声后开口说道:“徐阳虽然没有执政一方的经验,但亦可管中窥豹。”
“如何管中窥豹?”林士坚急切的询问道。
但凡有一丝丝的可能,他都不想与徐阳对立,同为领兵将领的林士坚深深的知道如此练兵的徐阳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苏维之轻笑一声反问道:“林兄可知家眷区是何物。”
林士坚摇了摇头略显急躁道:“苏兄,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有话但说无妨。”
林士坚的所有反应可谓是尽在苏维之掌握之中。
从见到林士坚的那一刻,二人之间的主动权便一直都在苏维之手中。
见火候差不多了,心知过犹不及的苏维之轻笑一声快速开口说道:“我这小师弟虽然没有真正执政一方过,但从他麾下的家眷区其实便可管中窥豹一二了。”
“家眷区,顾名思义是小师弟专程为飞虎军士卒家眷规划的一个区域。”
“这片区域内,所有房屋全部都是由小师弟派人统一修建的,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分配给了飞虎军每一位士卒。”
“而且,还是无偿分配。现在半个月过去了,飞虎军家眷区早就已经入住了数万人了。”
闻听此言,林士坚脸上的急切悄悄消退,不一会,整个人便面无表情起来。
‘家眷区?不就是质子吗?为了保证麾下士卒的忠心,这徐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面无表情的林士坚心中不屑道。
苏维之做了这么多年的奉符县县令,又岂会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