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奚听到那边的声音,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江淮淼。
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不管是在特务办给她科普的介绍中，还是邵敏在她开始修行后跟她说的势力，都没有江淮淼这号人物。
而这时候联系特务办这边,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还是哪里又出事了？
闻人奚正想着，突然注意到老杨脸上极为惊恐的表情。
嗯？
老杨认识江淮淼？
“江淮淼是谁？”
“天机阁的人。”张处长简单留下一句话,随后就去接电话了。
天机阁。
这个组织闻人奚还真听过,只不过每一个天机阁的人都很神秘，和其他修行者基本上也没什么接触，大部分玄学侧的人只知道天机阁的存在，却没有见过他们的人。
邵敏曾经简单和她提过一次，不过只是提了一下名字而已,因为她也完全不了解这个组织。
所以，将她的命格和卓昭玉调换了的人,是天机阁的？或许还是天机阁的叛徒。
要不然老杨不会是这幅表情。
张处长接了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
“江淮淼正在赶来的路上，他是天机阁这一代的阁主，曾经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那个妹妹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
张处长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老杨身上。
——因为自己是私生女，偷了天机阁的重宝消失了。
很显然,老杨早逝的妻子，很可能就是江淮淼的那位妹妹。
一听江淮淼要过来，老杨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当天下午，江淮淼就到了乌市。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上去有些虚弱,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亲属。
被关在里面的老杨在看到江淮淼的那一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额头直冒冷汗。
江淮淼看了一眼老杨，随后看向事情的苦主闻人奚。
那双眼睛仿佛要将人看透般，让闻人奚有些不愉快，抬眸看了回去。
对上她的目光，江淮淼仿佛被灼伤了一般，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抱歉，习惯了，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天机阁修的是卜卦未来，断人命运，并没有其他实力，不过也正是因此，这一门才从古到今都很神秘。
……也习惯了看人先看对方的命理。
简而言之，职业病。
闻人奚看了张处长一眼，收回了目光没说什么，这让张处长松了口气。
江淮淼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淡漠，对周围也不怎么关心，有些冷清，不过在看向老杨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怒气的。
“你们利用秘钥，换了这位小姐的命格。”
“看来我那个好妹妹，估计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让她将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吧。”
这些年江淮淼一直在寻找江淮云还有老杨，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也是医者不自医，算命之人不算己，江淮云是他妹妹，老杨又成了他妹夫，这导致江淮淼完全无法推算他们的所在，这才让他们逃了这么久。
可江淮淼真的没想到，江淮云居然会那么蠢，蠢到想要掠夺他人的命格给自己的孩子。
修行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而换命更是逆天之中的逆命。
如今已经没有换命的法术了，利用天机阁的秘钥倒是可以做到，但是那需要付出的代价却很大。
想要成功，需要以一条人命作为祭品。
江淮云作为江家的私生女，自然不知道这样的秘辛，至于说她为什么会知道换命一说，估计也是偶然得来的。
真是胆大妄为。
换命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修行还能说是自身努力得到一个结果，换命完全就是掠夺，不止俗世道德容不下，天道也同样容不下这样的事情。
江淮云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蠢货。
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
闻人奚在江淮淼过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所有的经过。
只可惜，原主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了老杨夫妻为卓昭玉铺路的棋子。
他们的女儿是宝贝，原主也不是根草啊。
所以对于江淮淼的解释，闻人奚只是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外。
“那个蠢货，是我的妹妹，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件事，但这件事总归和天机阁有关，是江家欠了闻人小姐的。”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江淮淼并没有推卸责任，“如果闻人小姐有什么要求，天机阁又可以做到的，我们会去做的。”
相当于，天机阁欠了闻人奚一个人情。
虽然天机阁不明显，而且人数还很少，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他们在修行者当中却并不是默默无名。
相反，存在感一直挺高的。
天机阁的人情，对于修行者来说很珍贵。
可惜闻人奚不需要。
“既然这样，那么给钱吧。”想了想，还是给钱比较好，就算她花不了，也可以捐出去给需要的人，反正那个人情她放着也是放着，根本不会用得到。
江淮云是天机阁的叛徒，原主的这件事上和天机阁没有关系，但闻人奚想，原主一定不会想要和对方有什么关系，那就买断吧。
江淮淼：“……”
张处长：“……”
想了想，还是将快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确定？”
“确定。”
至于江淮淼给多少，那闻人奚并不在意。
相信不会让她失望的。
至于说老杨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江淮淼，那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不管江淮淼怎么惩罚老杨，那都是天机阁内部的事情，而且老杨涉及到换命，并且还□□，即使未遂，也足够他蹲大牢的了。
不过……
闻人奚上前一步，注视着惊惧的老杨，嘴角上扬，“你和你的妻子造成我从小流落在外，一直磕磕碰碰，倒霉地长大，而你们的女儿却在卓家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生活，你说，我该怎么报复她好？”
“……昭玉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老杨和江淮云感情很好，卓昭玉是江淮云留下来的女儿，也是老杨最重要的人，一听闻人奚这话，他顿时顾不得对江淮淼的恐惧了。
试图祈求闻人奚不要报复卓昭玉。
“这一切都是我和我的妻子做的，昭玉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而且，将你换了的人是你爸，并不是我们！”
“可是，如果不是江淮云将我的命格给换了，卓云磊根本就不会因此将我和卓昭玉给换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们？”闻人奚看着狼狈的老杨，心中却没有一点同情。
同情老杨，谁来同情真正无辜的原主？要知道，如果不是她过来，原主可是一辈子被当做垫脚石，什么都不知道地惨死，那时候，老杨会想到原主很无辜吗？
他大约还会觉得，原主能够用自己成全他的女儿，是原主的荣幸吧？
张处长在后面看着闻人奚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江淮淼同样看着她。
“而且，卓昭玉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不是更加无辜，如果不是我是个修行者，我会在二十岁之前，被你故意制造一起意外，死在意外之中吧？然后卓昭玉就彻底拥有了本该属于我的命格，她怎么可能无辜？”
“她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她就该承担我的报复不是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闻人奚的声音很轻柔，完全不带一点戾气，可就是这样才更加让老杨心头发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对女儿的爱战胜畏惧，“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昭玉没有关系！”
“啪啪啪！”闻人奚拍了拍手，脸上带着笑，“好感人啊，真是一个好爸爸不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就更加不能放过她了，毕竟报复在她身上，你才会更加痛苦不是吗？”
“而且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卓昭玉夺了我的命格，现在命格被我取了回来，卓昭玉受到了反噬，接下来下半辈子，她都会比原本的命运更加倒霉，说不定走在路上下个台阶，都会受伤呢，一辈子，都会这么倒霉，怎么样？开心吗？她会从卓家的小公主，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不会的。”老杨求助地看向江淮淼。
江淮淼瞥了他一眼，肯定地点头，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移开目光，“她的命格是被强行夺回来的，肯定会受到反噬，而且闻人小姐想要报复她，天道也不会记这一段因果，因为这是她欠了闻人小姐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老杨表情有些狰狞，扑到轮椅前面，“阁主！阁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昭玉是您的外甥女，她也要叫你一声舅舅的，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你救救她吧！”
“还有，这孩子像您，是一个极好的孩子，您要是看到她的话，一定会喜欢的，您是她舅舅，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救救她吧！”
如果有江淮淼护着，那么即使闻人奚是个修行者，也不能过分的，对吧？
对老杨来说眼前的江淮淼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江淮淼却并不想要当这一根稻草，直接控制着轮椅后退了一步。
“江淮云叛出天机阁的时候，她就不是江家人了。”
意思是，不救。
卓昭玉的事情和江家没有关系。
“而且，这是反噬，不过是翻倍她原本的命格效果而已，谁也无法改变。”
除了闻人奚这个当事人，谁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天道是公平的。
老杨绝望了。
“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昭玉才十八岁！她才十八岁！”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看着老杨的模样却只觉得可笑。
卓昭玉只有十八岁，那么被夺了命格，代替卓昭玉受苦受难，又因此失去优越家世的闻人奚呢？
她也是十八岁。
她活该承担这一切吗？
闻人奚想要和老杨说的话，全部已经说完了，至于接下来老杨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相信国家的法律会给闻人奚一个满意的答复。
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原主身上的故事，给了原主一个交代。
原主对闻人奚的要求其实很低，就是不想和卓家扯上什么关系而已，基本上算是没有要求了，但是闻人奚察觉到不对之后，肯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好孩子当然要知道真相，怎么可以被瞒着。
到了外面没一会儿，闻人奚就见到了一溜烟儿将车子停在门口的小蝙蝠。
对方看到她完好无损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随后快步跑过来。
“闻人小姐，你没有事情吧？我听说你遇到了车祸！”
“唔，还好，没有受伤，约尔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约尔动作一顿，炸了眨眼：“……”
“嗯？”
“……闻出来的。”
对血族来说，每个人的味道都不一样，所以约尔记住了闻人奚身上的味道，只不过他平时不会这么干而已，像个变态一样，今天也是关心则乱。
就算他晕血，但不代表他就无法根据气息找到目标啊。
“……我没有想吃你，也没有跟踪你的意思。”
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看着窘迫的小蝙蝠，闻人奚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都缓和了很多，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她身手在小蝙蝠脸颊上轻轻挠了挠，笑眯眯地询问，“真的？”
小蝙蝠瞬间红了脸。
张处长出来就看到闻人奚在调戏良家妇男，原本还有些担心今天的事情扰乱闻人奚的心境，现在突然就放松了很多。
看到张处长，小蝙蝠绷着脸点点头，没让自己失态，如果不是那张还带着红晕的脸，说不定还真让人相信了。
“张处长，这边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看到张处长出来，闻人奚打了个招呼，没准备继续留着。
接下来的事情她也不用留着。
“我以为你会动手。”
想想闻人奚这些年来的遭遇，张处长真的以为她今天会忍不住当场动手，结果没想到她只是说了一些话，最终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闻人奚有些怪异地看了张处长一眼。
“处长，您没事吧？”
张处长：“……”
“动私刑那是犯法的，打人更加是这样。”
所以你一个公务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啊？难道不是应该劝她将事情交给国家法律来处理，让她不要私下报复吗？
张处长：“……”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国家又不是要放了老杨，既然他会得到应有的处罚，我为什么要私下里报复？作为一个公务员，处长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啊。”
张处长：“……”
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教训了。
可再想想，闻人奚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的。
从认识到现在，对方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就算是能够御剑飞行，准备自己飞回来，都记得提前打个电话询问要不要报备，申请一下航线，所以，她现在这样，也是正常的吧？
反而是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也不能怪张处长，修行者们虽然不至于不将国家放在眼中，但却是不怎么看重俗世的法律，更加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因而此时看到闻人奚这种的，他还有点意外。
“如果国家不能给我一个公道，那我自然会自己动手，但既然国家能够做到，我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为什么要去触犯法律？”
遵纪守法，这不是常识么？
“……不好意思，是我想当然了。”
“那你说的卓昭玉的事情……”
说要去报复卓昭玉的话。
“哦，那个啊？吓唬老杨的呗。”闻人奚无所谓地耸肩，给了张处长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没有那么无聊，而且关于这件事，天道已经为我讨回公道了。”
如果说从前原主的倒霉程度是1，那么现在卓昭玉的倒霉程度就是2以上，甚至可能接近10。
当然，这其中也有几分卓昭玉本身的缘故。
所以闻人奚不会对她出手。
即使她是既得利益者，即使是因为她，原主才会遭遇这些的。
不用她去做，卓昭玉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未知总是最恐惧的，对老杨来说，卓昭玉这个女儿最重要，那么闻人奚就要让他在恐惧担忧之中度过，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卓昭玉是不是被她报复了，是不是在遭遇什么不幸的事情。
她是一个相当克制的人。
尽管这份克制在别人眼中或许就成了一种憋屈，可闻人奚并不在意这些，她不觉得憋屈就好。
她为自己划下了一条线，有自己的底线，至于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情，她自己乐意就好。
张处长怔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同时在心中也更加欣赏闻人奚。
谁会不喜欢有底线的乖孩子呢？
“好了，这边就交给处长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张处长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行，路上小心。”
这时候，闻人奚和约尔同时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带着极为一致的诧异。
——小心？谁小心？
张处长：“……”
唉。
忘了这俩都不是普通人了，出车祸的话，受伤的肯定不是这俩。
约尔等闻人奚上车以后，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询问了一下闻人奚想去哪里，然后就启动了车子。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个司机。
而且还是那种不要钱的司机。
也没有意识到，闻人奚的态度有些太过理所当然了些。
蔓萝在铃铛之中听着两人的对话，真的绝对无语极了。
她觉得之前担心闻人奚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这只蝙蝠是不是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啊？
像个呆呆的木头一样。
说实话，见多了各种人的蔓萝还真是很少看到约尔这样的。
可你要说约尔傻，好像也不是那么傻，也知道吃饭睡觉，知道有危险的时候要跑啊。
总之真的有些怪异。
“大人，妾身以为，您虽然不会对卓昭玉做什么，但是应当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与经过呢。”
就这么完全什么都不管吗？
即使卓昭玉什么都没有做，但蔓萝还是不觉得她完全无辜。
就像闻人奚和老杨说的，这一切确实是因为她。
“我不去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会有人告诉卓昭玉真相的，所以我就不用去做这些事情了，懒得在这件事上耗费时间。”闻人奚懒洋洋地说，目光看向窗外移动的景色，又补充了一句，“看人落魄，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当然，看人罪有应得，还是挺有趣的。”
可卓昭玉却明显不一样。
这个人吧，真的有复杂。
她和原主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复杂。
约尔在前面频频回首，似乎想要知道蔓萝为什么会这么说般。
而且他还想知道那个车祸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来，明显有些不太正常，不像是普通的车祸。
而且这件事和那个卓昭玉有什么关系？难道这起车祸是她安排的？应该不是，要不然闻人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可是知道，这位有些嫉恶如仇，睚眦必报的，真要是卓昭玉，她立刻就能打上门去。
“闻人小姐，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确实关心这个问题。
要是闻人奚受伤了，那不是不能带着他玩了？
还有，谁啊？
前两天不是才刚结束宴会吗？
怎么现在就出事了？
“关于我身世的问题。”
即使此时不说，之后约尔大概也会知道。
之后肯定会有案件通报的，只是会隐瞒那部分玄学的因素而已。
关于换子的真相，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当闻人奚用平静的口吻，说到换了孩子的人是卓父，她从小这么倒霉是有人夺了她的命时，兰博基尼猛地撞上了旁边的花坛。
闻人奚：“……”
蝙蝠你干嘛呢？
约尔扭头，脸上还带着笑容地询问。
“闻人小姐，你真的不准备做些什么吗？我可以帮忙。”
闻人奚看着约尔，随后笑了出来，“不用，我自己处理就好，要相信我的国家，该得到惩罚的人，一个也跑不掉，你的身份有点特殊，安生待着吧。”
用不着你干嘛。
“你真的不难过吗？”
“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难过？”
就连原主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都不会难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他当初那么虚弱，家族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卓父能够为了一个所谓的命格就放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闻人小姐明明这么强大，这么好！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