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聚会定在了周日晚上, 地点是春夏县城里里最高档、消费最高的富华酒店。
李曼曼刚把李苒加上好友后,只片刻功夫, 手机便在桌上震动不停,她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继续专心画画。
李苒被李曼曼拉进班级群后,群里人纷纷开始冒泡。大多数同学都很热情,发了些可爱的表情表示欢迎,也有进来就嚷嚷着要她发红包的。
李苒被旁边的手机振动声弄得心烦意乱, 她搁下画笔, 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一打开手机便显示99+信息, 点开微信后,脸直接黑了。
那天李曼曼见到李苒, 回去后她央求着李碧玉把李苒的微信给她, 李碧玉禁不住她哀求, 于是推送给了她。
李曼曼发来加好友验证短信时,又没备注姓名, 李苒见是自己好友推荐过来的, 于是点了通过验证。
没想到,李曼曼居然一声招呼到不打,直接将她拉进了高中群。
李苒不高兴,不是因为她不想跟这些人相处来往。
高中时, 她虽在文科班学习文化课程,但却是一个艺术生身份。特别是高二高三,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在学校。
高三同学彼此的感情虽好, 却不包含跟她。李苒除了跟同桌李碧玉感情稍好外,跟其他同学都很淡。
被人莫名其妙地拉进高中群里,李苒又不好明晃晃地退群,只好无视掉。
结果消息屏蔽后,却被频繁,点开班级群后,便发现一群起哄要发红包的。
【李苒,出去这么多年回来,现在你终于找到组织了。恭喜!】
【今天咱们群里来了位大人物,咱发红包高兴高兴吧!】
【李苒,美女准备好呀!抢红包啦!】
【班长,班长,你先来!】
【急什么呀,个个挣着抢着发红包,有钱人还没说话呢。】
李苒一进来就看见“红包”、“有钱人还没说话”这几个字,也懒得往前翻,直接塞了五百快钱进红包里,散进了群里。
二十个红包,四五秒的功夫被抢完了。手气好的一个抢了一百多,眉开眼笑地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
【不愧是有钱人,出手就是豪!】
【抢了明天买菜钱,美滋滋!】
【老同学,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发红包都不知会一声。】
【是呀,发红包怎么不说一声,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李苒觉得好笑,又觉得很无语。
群里一口一个【老板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起哄。】
李苒淡定地关了手机,还再来一个?真是给他们惯得!
李苒一直没出声,抢到红包的同学也没人帮腔,没抢到的人发了几句牢骚后,群里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到了周日上午,中午李昌明约了几个好友来家中吃饭,李苒难得让她爸爸开心一番,于是提议在家里吃,她来做。
李昌明的老友都是从小看着李苒长大的叔叔伯伯,纷纷夸赞:“老李,女儿亲自下厨给你做饭,真是有福,今天咱们几个也来蹭一顿,李苒你可不要生气。”
李苒笑笑:“不会。”
几个老伙计出去钓鱼,李苒一个人在家张罗午饭。
中午时,一桌丰盛的午饭呈现在桌上,几个叔叔伯伯纷纷夸她贤惠。
气氛一度很好,李昌明心里也高兴。
她在桌上给给几位叔叔伯伯敬了酒
聊着聊着,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又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李苒,你今年也有26岁了吧?”
她是10月生日,今年26周岁不到,“还差几个月。”
“也不小了,是该解决终身大事了,叔家的萌萌,跟你一般大,去年就结婚了。”
李苒笑笑:“嗯,挺好。”
“女孩子终归要找个男人嫁了,你说你去城里那么久,连个婆家都没找到,真不如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嫁个好老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李苒笑容僵在脸上,李昌明出言打断这个喝了二两酒就不知东南西北的家伙:“够了。”
酒气冲上来,熏得人脸颊通红:“老哥,你这什么话?”
“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李苒好,她26岁了,我都替你们感到着急。”
李苒攥着拳头,这些都是她父亲的朋友,长辈,她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消火。
李昌明很坚定的声音:“我不急,李苒她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就算到八十岁我都不急。”
李苒看向李昌明,眼睛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
那人大着舌头,拿着手指点着桌子:“老哥,你这是在害她呀!”
李昌明一直很宠爱她,从小便是这样。
他以前常出差,每次回来都会给李苒买那些城里人才会买给小孩的衣服,文具。他对李苒的疼爱从来都不计回报,他从未想过李苒以后会回报她什么,他爱这个孩子,从她生命伊始,直至他生命结束。
李昌明不做声,他做这些选择时,何尝没有顾虑到李苒今后的生活,可是他还是选择尊重她,
那人吐着酒气:“老哥,李苒是你闺女,就是我闺女。”
“她的亲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们单位有个公务员,工作稳定铁饭碗,小伙子是个好人,老实的很。”
李苒:“原来叔叔今天是来有目的,来给我说亲的?”
那人赤红着眼看向李苒:“什么叫有目的,叔叔是为了你好。”
“是吗,那你说说你给我介绍的相亲对方是什么条件?”
那人以为李苒答应了,搓了把嘴角:“工作吧,公务员你懂吧,铁饭碗,以后养你绝对不成问题。”
李苒点头:“嗯。”
“那人呢?长得怎么样?”
“人虽然矮了一些,不过一看就是个疼老婆的。”
“矮了点是多矮?”
那人吞吞吐吐:“一米七吧?”
“一米七八也不矮呀?”
“一米七”
李苒笑了笑:“叔叔,我穿上高跟鞋一米七五,不太合适吧。”
那人摆手:“这个没问题,他不会嫌弃你的。”
李苒:“”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旁边几个明眼人听他越说越夸张,赶紧将他拉来:“你长柏叔喝醉了,你别听他瞎说。”
李昌明也没兴致喝酒了:“行了行了,将他弄回去吧。”
“我没醉,别碰哦!”他踉踉跄跄地从桌子上站起来,虚晃了两下脚步后将手撑在桌上,摇着他那硕大的脑袋,指着李苒道:“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对象,你什么态度呀!”
“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呀,还不是被人给甩了。”
“26岁了,还挑三拣四,怎么?还想嫁给有钱人?”
“你想嫁给有钱人,有钱人也得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皮鞋的扣着水泥地,闷沉的声音。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人影,黑色的人影颀长,先是一点点,最后慢慢拉长,直至影子完全进来后,门后站着的人也映入眼帘。
贺南方一只手插着西装口袋,另一只手提着什么东西,在门口站了两秒后,对上李苒的视线,然后朝她走过来。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最热的时候,阳光白热,似乎要将外面的一切都烤化了。
贺南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他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清爽干净,没有一点汗
他背对着光,冷白的肤色,沉黑的眉眼,周身的散发着浓影。
平日里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此时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冷兵,盯着刚才大放厥词的男人。
他仿佛从寒冷地窖走来,而不是太阳之下。
皮鞋走在地板上,发出比较清亮的声音。
贺南方找了位置坐下,跷起腿,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男人:“你刚才说的是谁?”
喝醉酒那人见贺南方眼生,而且态度过于嚣张,借着酒劲儿:“你谁呀?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贺南方倒是先礼后兵,分外客气:“各位叔伯可能不记得我。”
“我叫贺南方。”
他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总的来说,都不好。
贺这个姓,在春夏镇并不陌生,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
只不过自从八年前,贺姓的人就再也没踏足过春夏镇,今天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贺家人。
而且贺南方这个名字,格外耳熟。
八年前李苒和贺南方还是个少年,这么些年李苒的变化不大,可贺南方早已褪去年轻人的青涩,变得十分成熟,气势逼人。
几个叔伯低头合计:“难道是?”
贺南方:“我是李苒未婚夫。”
此话再一出,所有猜想都变成了证实,几个人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感到大事不妙。
“那个我们先走,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喝坏了脑子的男人,顶着个啤酒肚,浑身酒气地问:“你骗谁,贺家把李苒赶出来,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未婚夫。”
旁边的人立刻拉着他想要带走。
贺南方朝孔樊东抬了抬手,后者非常利落地守在外面的大门口,一副谁也别想走的样子。
几个人心里开始变得慌张:“我们我们不是有意,都是酒桌上的混账话,你您不要当真。”
贺南方点头,十分通情达理:“谁没有说过诋毁李苒的话,可以先走。”
一共四个人,其中喝多了那个开始说些混账话,可见贺南方这架势,也不能把那人扔在这里不管,正要开口说什么。
贺南方点了点手表:“五秒钟。”
“给你们做选择,留下来陪他,或是先走。”三秒后,原地只留下了那个喝的醉醺醺的酒鬼。
贺南方的做事方式十分霸道,这么赤?裸?裸的威胁别人,简直土匪行径。
李昌明还没开口,贺南方似乎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伯父您放心,我这人讲道理,谁说了不该说的话,谁就要承担责任,别人我一概不碰。”
“而且孔樊东下手一向有分寸。”
他看向李昌明,虽是询问,却不太是:“您看行吗?”
李昌明还能说什么,跟自己宝贝女儿相比,教训这种喝醉酒满嘴胡话的人也是应该的。
那酒鬼还有三四分理智,刚才的话说的有多嚣
贺南方将他交给了孔樊东:“弄醒先。”
孔樊东力气大,一个手臂就将一百多斤的汉子从地上提起来,扔进院子里。
院里有一口井,平时用吊桶从里面打水,孔樊东先浇了一盆水在他身上,见还不醒,便将人提起,悬着成一半身子在井口,一半身子在外面的样子。
那人丝毫没有着力点,全身的力道只靠孔樊东拎在他背上的那之后,立刻吓得孤苦狼嚎,很快就求饶起来。
李苒和李昌明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外面,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惊叹贺南方的行事手段。
只有人骂了李苒几句便被这样弄,当初李昌明打贺南方那十几拳,让他养伤半个多月——其中的代价又该是什么。
贺南方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瞥了眼李苒:“你做的?”
李苒点点头。
贺南方就着她的桌前拜访着的碗筷,跟李昌明打了声招呼:“伯父,我还没吃午饭,叨扰您了。”
李昌明脸色铁青,看了眼一脸云淡风轻的贺南方,又看了眼一脸李苒。
后者一脸心虚的表情,心想:“爸,你别看我呀,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昌明瞪了她一眼:“给我上楼来!”
李苒无辜躺枪,垂着头跟在李昌明后面。
外面的杀猪般地狂叫不绝于耳,而贺南方在客厅吃着李苒做的饭。
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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