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劝说无果,和一旁兄弟退出了正房,在焦孓的一帮手下之中,除了张方,便是一个叫作赵晢的汉子了,两人是焦孓的左膀右臂。
赵晢低声道:“没想到少主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平素看他只是一介武夫……”
“慎言,慎言……”张方连忙制止他,“既然你知道他的厉害,怎敢如此讲话?”
对于焦孓的安排,张方亦是感到异常震惊。
近年来,他们时刻不离少主焦孓左右,但焦孓可是背着他们做了不少事情。
不仅瞒着他们,就连老主人也蒙在鼓里。
焦孓暗中招募一些亡命之徒,晓之以利,这些人敢打敢杀,只听焦孓一人之命。
张方和赵晢都感到非常寒心,作为少主的心腹,竟然不知道少主手里还有这么一股势力。
若不是事态紧急,还不知道要瞒他们到何时。
赵晢叹口气道:“少主如此刚愎自用,这是在玩火自焚,他想的倒好,将脏水泼到北周或是后梁,可是此事谈何容易?那些候官们可不是吃素的,一闻到味道便会如蝇聚膻,怕是要惹出了滔天祸事。”
张方目光微微一眯道:“眼下事已至此,少主的人马怕是早就到了铁佛寺,赵老弟,还是抓紧时间派人去铁佛寺附近盯着吧,一旦行刺失败,这庄园怕是也待不成了,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赵晢身形一震,惶然道:“他们那些人能这么快查到咱们头上?”
张方叹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莫非你真的以为少主所招募的那些死士熬得过候官的大刑?”
赵晢嘴角一勾,露出一口黄牙:“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
“你赔我的蜀锦,我的蜀锦啊,这都是上品……”
陈唱的脸被气得通红,他愤愤地一甩手挣脱了那老掌柜的,怒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讲道理?我不想买你的绸缎,你强卖在前,如今又诬陷我烧了你的绸缎,这天子脚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见到老掌柜的被“欺负”,两个伙计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强壮的伙计一把揪住陈唱的前襟,怒声骂道:“小子,来到我们店中,烧坏了衣料,你还想抵赖不成?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想踏出此店!”
老掌柜的将陈唱被控制住了,扯开了嗓子嚎叫:“哎呀,简直就是强盗啊,没钱还想来店里顺手牵羊,小老儿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就不曾见到过你这样的强盗,街坊邻居们,你们都来看看,我单松鹤一向是童叟无欺,可是老了老了,却让人欺负了,你们都评评理啊……”
他一边号丧,一边偷眼看着一旁的春娘,见她含笑对自己点头,心中大定,声调不由地又提高拉成了几分。
他这店铺在这条街上开得时间久了,附近商贾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按理说今天这泼妇似的无赖行径,确实有损他的形象,但碍于娄家面子,这形象不要也罢。
大喊大叫,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声势造足,彻底给春娘出口恶气。
要说,陈唱见过的碰瓷的也不少,但没想到老掌柜这碰瓷如此的赤裸裸,当真是忍无可忍,他口中说道:“你……你欺人太甚……”
话刚刚出口,那壮汉伙计便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捏,恶狠狠地道:“识相的就给老子闭嘴,再敢狡辩,老子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捏断了。”
这伙计十分壮实,陈唱疼得唉唉直叫,他心里明白,肩头被抓,有如上了一道铁箍,只要自己稍用力,全身就会酥软!
此时,门口聚拢了不少的人,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都是来看热闹的。
栓子也挤在人群之中,见状登时极其幽怨地望了春娘一眼,既然有这些人相助,还找我做甚?
那单掌柜正在一向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添油加醋地控诉陈唱的劣行,他指着陈唱道:“诸位,你们倒是好好看看,此人道貌岸然,竟然为了一块小小衣料动了贪念,亏得小老儿及时发现,不成想他恼羞成怒,争执拉扯之下烧毁了衣料,却反过来诬陷小老儿给他栽赃,天地良心啊……”
他这边正在闹着,一名四十余余岁的大汉旋风一般走入了店中,脸上的大胡子被被撩得满脸都是,他快步走到了陈唱的面前,恶狠狠地道:“哪里来的小子?竟然欺负到我爹的头上来了,你当我单雄的拳头是吃素的吗?”
陈唱见状暗暗叫苦,自己还是太草率了,被春娘那个妇人给套路了,此时见春娘向他丢下了一个冷笑,扭着肥臀出了门。
好看不吃眼前亏,这些做生意的三教九流都得打交道,他这个外人硬碰硬固然没有好果子吃。
陈唱迎着那大汉的目光轻声道:“这位老兄,咱们谈谈可好?”
单雄明显一愣,这样的书生他见得多了,多是色厉内荏之辈,稍微给他一点眼色,便立即吓得魂不附体。
“谈什么谈?你弄坏我家的蜀锦,只要照价赔偿!”
单雄最近在城南养了一个外室,手头有些紧,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弄点钱填补亏空,因此听到伙计报信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单掌柜见儿子前来助阵,底气更足,撇嘴说道:“嘿嘿,你说的轻巧,那块方格朵花蜀锦图案繁华、织纹精细,配色典雅,独具一格,仅仅是进价都要十贯,哦,不十五贯……”
单掌柜被儿子瞪了一眼忙改了口。
陈唱自然知道这个报价跟抢钱无异,奈何受制于人,他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便道:“好,那我就赔给你十五贯。”
单掌柜刚要点头答应,单雄冷声道:“哼,十五贯只是当时的进价,如今市上货品紧缺,怕是十八贯都不止,看你也不像家底殷实的,我便发个善心再让你一贯,十七贯,那块蜀锦衣料便卖予你了。”
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和路人闻言面面相觑,这单家父子的心够黑的,这样一块衣料固然质地上乘,但在市面上也仅值三四贯而已,而且烧坏的只是一小块布料,裁剪之后影响不大,这父子二人摆明了欺负这书生是外乡人,来个狮子大开口。
纵有替心中陈唱鸣不平之人,此刻也均是缄口不言,毕竟谁也不想为了一个外人得罪了多年的街坊邻居。
见陈唱答应的痛快,那伙计已经放开了他,陈唱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这怎么可以,我岂能占你一贯的便宜,说好是十八贯便是十八贯。不,不,不……”
单雄见陈唱不还价,还道今日遇到了一个冤大头,有些后悔开价太低了,不成想这书生开口说“不”,岂不是要反悔,这如何使得,当即扬了扬钵大的拳头,横眉冷目道:“哼,十八贯,一文也不能少!”
陈唱摆摆手,道:“十八贯自然是不能少。在下还想跟贵店做个生意,再奉上二十贯如何?”
“啊?”单雄父子二人下巴都掉到地上了,此人莫不是脑袋有问题,被坑了还不算,还要上赶着送钱。
单雄眼珠一转,心中早就乐开了花,今日这趟没白来,这购置宅院养外室的饥荒算是有着落了。
他一把“啪”地抓住了陈唱那只未受伤的手,激动地道:“此话当真?”
陈唱被他一扼手腕,竟然痛差点跪下去,忙道:“自然是真的,放开,快放开!”
“儿啊……,这……”单掌柜的面露难色。
单雄摆手对单掌柜:“阿父,您到一旁歇息,此事便交给儿子处置。”
他只听人来报说店中有人生事,却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老父则不同,这明明是给春娘出气的,让春娘知道了这书生成了他们的合作伙伴,怕是要寻他的晦气。
单掌柜的忙将儿子拉到一旁,将缘由说与他听,又道:“儿啊,你看此人不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方才所言多半是故意拖延时间……”
单雄方才是钻到钱眼里去,经老父一提醒,脑袋瓜冷静了下来,眼中凶光毕露,说道:“阿父,管他是不是家中有钱,反正这十八贯是必须赔给咱们的。此事闹大了,咱也不怕,大不了找我堂弟去,他自有办法。”
父子二人低声商议了片刻,一个小伙计飞奔出店。
单雄重新走到了陈唱的面前说道:“这位郎君,咱们生意归生意,赔偿归赔偿,先把这衣料的事情解决了再谈生意,你看可好?”
陈唱爽朗一笑:“也罢,就依你之言。”
单雄将蒲扇般大手一伸,喝道:“钱呢?”
“我出门又没有带着小厮跟班,如何会带那么多的钱?”陈唱说的倒也在理,一贯钱的重量可不轻,带着二十贯出门他在自己什么都不要做了。
我还没有发达到带着小厮出门的地步。
单雄被噎了回去,咽口吐沫道:“那这十八贯如何赔我?”
陈唱呵呵一笑:“好办,命人取来纸笔,自然会有人过来给你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