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咸阳城一座院墙再一次被推倒,这座院落没有居住,没有记录,没人认领,堪称是三无建筑,属于被推倒而非征用的行列。
“张少公,你狗胆包天,谁给你们的胆子?”
泾阳候,正在秘密商议的秦伯候,伯阳候几人,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到,急忙查探,少府张少公带着人将泾阳候府的后院墙用木锥,绳子,给拉倒了。
后院漏风,泾阳候哪里还顾得议事的跑过来质问。
张少公却对着泾阳候笑了笑,“强制归公令,泾阳候大忙人,二月二日少府便差人通知泾阳候前往少府报备扩建之地,随后还告知泾阳候只需要缴纳租赁费就可以将此类违建之物划入正常范围内。”
“可泾阳候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土地的得失,那少府自然就不能再客气了,在朝廷记录中,泾阳候府前后五十丈,这多出来的十七丈,少府收回另做他用。”
“继续推!”
泾阳候怒斥,一众的家丁也是哗啦啦的蜂拥而来,要阻拦少府府令的蛮横行为。
“泾阳候这是要如嬴天那般造反呢,还是学关内侯那般将我等打断腿丢出去,或者再不济,将本官抓起来秘密关押?”
张少公笑吟吟的问道。
轰的一下,原本还要漠视家丁阻拦张少公推倒院墙的泾阳候,脑瓜子嗡嗡一响,怒斥家丁道:“回来!”
“少公,真的要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吗?”泾阳候面色极其难堪的问道。
“错!”却是突然间一声训斥之声滚滚而来,嬴城从一辆停下来的铜车上走下来,道:“泾阳候觉得私自扩建府邸的事情只是小事?”
“拜见大律令。”张少公内心也一叹的急忙拜见嬴城,不是他真的要得罪泾阳候,而是嬴城逼着他亲自主持推倒泾阳候违建的围墙,并组织少府推倒违建建筑。
要不然。
他这个少府令就要被严重渎职罪给办了。
他能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从小小吏员到少府令他走了四十七年,可从少府令走到吏员他只需要片刻。
“拜见大律令。”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等人急忙拜见,没想到嬴城竟然也来了。
却是嬴城,龙行虎步般的汹涌而来,呵斥道:“今日,泾阳候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将府邸扩建十七丈,他日泾阳候觉得自己的府邸还是太小,是不是要将泾阳候府扩建到皇宫里面呢?”
“下官不敢。”泾阳候急忙回道。
“不敢就好。”嬴城渐渐松了气势,走在了泾阳候府面前,“不必多礼,泾阳候也是先登之士,勇勐无双,令人敬佩。”
“只是,你为我大秦立过功不能成为你违法犯法的理由,你说是吧,秦伯候?”
莫名其妙被波及,秦伯候看了泾阳候一眼,急忙回道:“大律令说的是!”
“坐坐坐,我呢,只是来和你们交流交流,看看你们有什么诉求没有,可以商量着来办!”嬴城笑呵呵的找了个石桌。
泾阳候扩建了十七丈,差不多有三千平方米的面积,只是扩建了后花园。
风景没多好,倒是院中有一颗桃树,已经有花包盛开,有澹澹的桃红显露。
“这!”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面面相觑。
伯阳候直接忍不住的气愤道:“既然大律令这么说了,下官就直言了,泾阳候府扩建之地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如此拆除令人寒心。”
“而那隐田隐户自报倡议书,我们承认,在以往之中的确有隐瞒行为,但是,当初我等勇立战功,累积封侯,千户食邑是陛下赏赐的,这就是隐户的来源。”
“只不过食邑自有生养和繁衍,人数逐渐变多便有隐户之说。”
“而大律令口中所谓的隐田,下官也不敢苟同,陛下赏赐给我们的土地我们悉数缴纳田赋并没有拖欠,但广袤的大地上,还有很多荒芜之地,我们便发动人力物力去开垦,这就是隐田的来源。”
“只不过我们常年开垦,年年开垦个十倾八倾的,经年累月下来,这部分大律令称之为隐田的田地就变多了。”
“但是,这部分田地所产出之粮食,我们依旧按照朝廷的要求,在以低价售卖。”
“我等并没有祸乱大秦的行为,可如今这种种行径,令我等寒心。”
泾阳候忍不住的拉了拉伯阳候,求你别说了。
可伯阳候甩开了泾阳候,震声道:“大律令,我等大多数都是十四五岁便成为士卒,征战一生拼死疆场不就是为了如今这荣华富贵。”
“可大律令的种种国策,令我等寒心。”
说完。
伯阳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嬴城,有种要把嬴城暴打一顿的神情。
泾阳候,秦伯候几人则是头疼的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嬴城学李斯一样不讲道理。
嬴城摇了摇头,平和的指着旁边的石凳道:“都坐都坐,不必站着,放平和一点。”
可不管嬴城怎么客气,泾阳候几人还是一动不动,嬴城只能摇头一笑道:“的确,必须要承认,这是始皇陛下在执行国策之上的失误,只知道一味的封赏,却不知道如何去管理。”
泾阳候眼皮子都跳了跳,想拉伯阳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伯阳候冷哼道:“大律令没有资格指责陛下,若那日大律令亡秦之言在我伯阳候府,下官可不会如李斯那般温柔。”
嬴城面色渐渐变冷,严厉道:“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能让人说了。”
“这土地,是国家的,你认为你累积功勋封侯,为秦国立过功,但我秦国的土地,是你,还是你们几个打下来的?”
“五百五十七年一代代如你们这般千万万万的秦人努力而来,这份土地不属于任何人,这就是国家,属于秦国的土地,是皇室,宗室,万千侯爵,每一个秦人共同努力而来,这就是国有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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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秦国土地,你,还是你们可以肆意的侵占呢?”
“难道荒芜的山川河流就不是秦国土地?”
“那些隐田,是你们私自侵占土地开垦出来,你们多了良田千顷,但这也意味着,秦国土地少了千顷荒芜之地。”
“天下这么多的获爵者都如你们这般侵占,历代先辈所努力而来的土地,岂不是变成了你们的私产。”
顿了顿,嬴城指着泾阳候府的后花园:“这泾阳候府扩张十七丈,这十七丈内昔日居住的百姓呢?”
“什么是侵占?”
“泾阳候你为了这十七丈的后花园,对昔日居住在此地的百姓打砸威胁,只用了少数的赔偿强行拆除了民居。”
“百姓闹事不止闹到了咸阳府衙,最终咸阳令将那些闹事的百姓安置在了马台里,马台里的百姓隔着七八十里地耕种,又将其田置换荒芜的马台里附近,这导致马台里的百姓穷苦二十余年,居住着茅草屋,食不果腹。”
“这就是侵占!”
“你可以侵占,但绝不是以你们这种方式侵占。”
“秦伯侯就做的很好啊,扩建秦记酒楼的时候,一百步内的每户赔偿一百钱,那些百姓拿到钱之后又在咸阳西街购置了居所,看看这其中差别,这不能令你们反思吗?”
“你情我愿,无论你伯阳候还是你泾阳候,有钱,你买啊,便是你将这咸阳城九百零四万平方丈土地全买下来,在少府登记造册。”
“谁若是拆你的房子,今日我嬴城便和你们站在一起,反抗到底。”
“同样,昔日耕战国策之下,若你们将开垦的隐田,每年开垦出多少全部上报于治粟内史府登记造册,如数缴纳田赋,那就不再是隐田了。”
“换而言之,在你侵占国有土地的同时,你能为秦国回报什么,用国有土地来换每年应该缴纳的田赋,这就是昔日的耕战国策允许下的侵占土地之法。”
“可你们呢,想方设法的隐藏。”
“而陛下呢,念你们累世功劳坐视不管。”
嬴城拍桌子严厉的怒道:“你问我隐田累月开垦土地按朝廷要求低价售卖,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为何不如数上报朝廷缴纳田赋?”
“这究竟是你们为自己谋利的私心,还是为秦国富强的公心?”
肃静。
整个花园石桌旁安静无比,却又伴随着轰隆的围墙倒塌声。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一个个侯爵眉头紧皱的低着头,脑瓜子嗡嗡在响。
似乎嬴城说的很有道理,可他们的内心还是特别的不甘心。
伯阳候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可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嬴城犀利的训斥。
要是没有私利,谁去开垦土地,谁去侵占房屋?
“当然,新秦法之下,难道你们就真的活不成了?”却是嬴城,在严厉的训斥之后,眉开眼笑的道:
“举官令,你们拥有先天优势,你秦伯候做官,绰绰有余否,你泾阳候府培养四十余年家室子弟人人读书写字否,你伯阳候府更是家大业大,多是识子读书之子弟,谁阻止你们做官了?”
“你们做官比起那些斗大字不识,讲不出半点道理之人是否更适合?”
“盐铁铜令开放,难道你们宁可将钱财藏在深窖之中也不去向矿业司购置盐海开采之权,也不向工业司报备营造冶炼铜铁之器的作坊?”
“难道你们只知道一味地守着这点老底坐吃山空老死?”
“新秦律推行,的确对你们有打压之举,但是同样对你们最有利,难道你们只知道盯着手中的土地,产业,不想做任何改变,继续去侵占,蛮横不讲理?”
“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