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自家门口,早有人在那等候,又燃起一通炮仗。王大胆帮建平扶住车龙头,大声喊道:“鸾凤今日喜成双,喜看花车到前堂。成双成对成双对,抱下新人见端详。”
刘建平抱起细妹子走进院子,从闺房到新房,这一路上,新娘子的脚不能着地。农场职工来自五湖四海,在婚礼风俗上也各异,各地的风俗在这交汇融合,久而久之形成一套自己独特的婚嫁礼仪。但基本上还是以本地风俗为主,因为农场第二代媳妇大多数是本地人,但也屏弃掉一些陋习,如进门前拦马等贬低女性的风俗。
新房经过精心布置,堂屋正中间搁着八仙桌,上面点着香烛,摆着贡品。桌的左手边坐着发旺,右手边坐着金娣。
王大胆跟着建平走进堂屋。见他兀自还抱着细妹子,戏弄道:“进了院就可以放下,你要是想多抱,等入洞房再说。”
两名中年妇女笑眯眯的把新郎新娘牵到堂下,王大胆站在桌子边上高声喊唱:“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诚虔。上天有情,永葆百年。如鱼似水,胜过蜜甜。夫妻恩爱,共建家园。妯娌和气,伯叔欣然。四世同堂,快乐无边。”
唱完后那两位女人又牵着一双新人面向大门口,王大胆高声喊道:“一拜天地和,地久并天长。”
建平和细妹子对着大门口拜了一拜又被牵转身来,王大胆清清嗓子喊道:“二拜双父母,孝敬不怠荒。”
新人对发旺和金娣拜上一拜,喜的夫妻俩嘴都合不拢。
等新人相对站好,王大胆喊道:“夫妻对对拜,恩爱世无双。”
拜完后他又笑着吩咐一声:“新人敬茶。”
早有人端着茶候在旁边,听到王大胆的话后,立即上前把茶递到建平和细妹子手上。两人在喜婆的牵引下,双双跪在发旺和金娣面前的莆垫上,双手捧上茶。发旺和金娣笑呵呵的接过,一饮而尽。
喜婆让细妹子托起嫁衣的下摆,发旺从口袋里摸出红包丢在那上面,金娣也往里丢些红枣,花生。这时她做为婆婆,本该说几句吉利话,但她不擅言语,只好由发旺代劳。他也不好说生儿报孙之类的话,只是简单地说一句:“以后你俩要相亲相爱好生过日子。”
发旺话音一落,王大胆高喊一声:“新郎新娘过中堂,金童玉女入洞房。”众人齐声喝彩。
两位喜婆牵着建平和细妹子进洞房,刘秀娟拿出一根形似如意的棍子递给建平说:“你可以把新娘盖头挑了。”
建平伸手挑开盖头,露出一张似笑还嗔的脸来,真的是青梅如黛,目如秋水,竟把他看傻来,只知憨憨呆笑。
秀娟打趣道:“新娘子漂亮吧?”
刘建平呆呆地回答:“漂亮。”
“美吧?”
“美!”
“你口水流下来了吧?”
“流下来了。”
忽感觉不对,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嘴角。细妹子嗔他一眼,小声媚笑:“呆头鹅。”这一笑差点把建平的骨头都酥软来。
王大胆踱着方步过来对大家说:“收拾好没?收拾好就出来帮忙,准备开席。”
婚宴就摆在堂屋和院落里,掌勺的是食堂的大师傅,鸡鸭鱼肉都是农场照顾性的以极低价格给的。与建平相识的知青和同事随上一份礼,自发地出份力,但上桌吃吃喝喝的还是各家男主人。而他们的家属则在厨房里帮忙,除非那家男人有事没来,女主人才会顶着男主人名坐在席上。这是农场的传统,当然也有例外,从城里来的女知青不管这些,照样霸着席位和男知青打打闹闹,斗酒赌狠。
席间酒香四溢,欢声笑语。刘建平和细妹子挨着桌敬酒,答谢众人。
敬完酒后,细妹子在大姑子的陪同下回到洞房,刘建平却被那些酒鬼们强留下来。
瞅着没人,爱珍直发牢骚:“真不公平,凭什么男的可以坐在桌上大吃大喝,女人却要端盘递碗。”
刘秀娟从厨房里端碗面过来,正巧听见她的话,呵呵笑道:“大妹子说的对,这些家伙平常没做一分钱的家务,吃起来比谁都凶。下次你出嫁时改一改,女人们上桌喝酒,男人们下厨房。”
细妹子窃笑:“叫他们端菜能行吗?还没上桌就偷吃光了。”
刘爱珍拉着秀娟的手说:“走,我们也上桌去。叫帮忙的大姐也歇歇,大家先把肚子填饱来。”
细妹子叮嘱道:“你看着点你哥,别让他们灌醉了。”
“不用担心,哥有保镖。石头哥酒量大的很,没有一斤也有八两。”
一餐喜酒直吃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酒足饭饱的大姑娘、小伙子簇拥着建平涌进洞房。闹新房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备着要好好整整一对新人。
王大胆喝的满脸红光,打着酒嗝跟年轻人一起走进新房。他是有任务的,站在新房门口唱道:“闹新房,闹新房,房内摆的好嫁妆。两边放的箱与笼。四门八厅八脚床。架子床上铺锦被,床上挂的白罗帐,女凤枕头配一对,鸳鸯夫妻结成双。良辰美酒戏佳偶,来年定生好儿郎。”
那些小姑娘小伙子跟着起哄:“来年定生好儿郎。”
王大胆喜洋洋道:“彩头我已经唱完,小伙子们尽情去闹。结婚三日无大小,越闹越发。按老规矩,首先让新人表演猪八戒背媳妇,你们说好不好?”
“好……”众人喝彩,一名男知青拿来一条毛巾糸在建平头上说:“我们先给新郎倌打扮打扮。”
一位女知青强行脱掉细妹子的鞋,将她两只红袜子褪下来挂在建平耳朵上。另一位女知青拿着胭脂、粉饼在他脸上乱抺。大家嘻嘻哈哈地边看边指点:“嘴唇上多抹点。”
“鼻子上得加个夹子,否则不像,哪有夹子?”
立刻有人回答:“这里有,这里有。”把两个晾衣服的木夹子夹在建平鼻孔上。
等装扮完,众人已经笑作一团。细妹子看到刘建平的怪模怪样,也噗嗤笑出声来,对众人啐道:“你们也太能整人啦。”
一位女知青笑的合不拢嘴,说:“还是少了点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等会。”王大胆跑到厨房拿来一只钪锅,锅底黑乎乎的,一把扣在建平头上,顺手还在他脸上抹两把,这才说:“嗯,有几份味道。”
众人一看,只见新郎倌的脸白里透红,红里透黑。白的地方扑扑的如铺上一层面粉,红的地方艳艳的如猪血喷洒,黑的地方漆漆的如包公在世。五颜十色,杂乱纷陈,顿引来哄堂大笑。
两位女知青把细妹子架到房门边直嚷:“猪八戒快来背媳妇。”
建平傻傻地把罗细妹背到床边。
石义林说:“不行,不行。哪有闷声不响背媳妇的,你得唱两句。”
一位女知青道:“对,对。新娘子也要拿着手帕挥舞,对大家喊好舒服呀,这才是猪八戒背媳妇。从新来过!”
刘建平对石义林和那位女知青嘿嘿一笑:“要不你俩做个示范。”
女知青胆大,搂着建平就说:“好啊,要示范干嘛,只要新娘子不吃醋,你把我背上床,包管一学就会。”
一位男知青也嚷叫:“对,对,你教新郎倌,我来教新娘子。”说着就来拉扯细妹子。
细妹子往后躲开,瞪一眼刘建平,嗔怪道:“你少说两句。”
两人又被大伙推到门口,建平弓着腰把细妹子背起来,脑袋里想着该怎么说。忽然想起一段词来,正待要开口,王大胆道:“慢着,慢着,得把它也带上。”
他拿起一袋三十来斤的米搁在建平脖子上,拍拍手笑道:“过日子哪能缺这个。”
刘秀娟狠掐他一把:“你怎么也跟小年轻一样?”
王大胆笑呵呵道:“当初我俩结婚,那些战友还整少啦?得找回来。”
建平苦笑,别人整你,你来整我,活该倒霉的是我。先把这关过了,以后也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加倍讨回来。心里怀着一定要报复的念头,嘴里却念叨:“老猪俺今天喜洋洋,背着媳妇进了洞房。叫声娘子啊,听俺把话讲。都说俺老猪肥又胖,你比俺还有分量。像座山压在身上,压呀压身上。老猪俺累得汗直淌,脚发抖来直摇晃……”
细妹子倒也配合默契,在他说出叫声娘子啊,她哎了一声,挥舞手帕,红着脸羞道:“舒服啊……”
一位男知青立即发问:“是哪舒服?哦,知道了,你们瞧新郎倌那双手,难怪新娘子喊舒服。”
一名女知青故意捂住脸:“哎呀!你要摸新娘子屁股也等我们走了再摸啊。”
另一位男知青说:“新郎倌喊累了,我正闲的蛋疼,要不要我替替你?”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待笑声渐小,王大胆说:“有这么英俊的猪八戒,新娘子看着都会舒服。可光看还不行,新郎倌要对新娘子亲热些,不然新娘子一脚把你踢下床,今晚就别想洞房。”
“我来教教新郎倌。”石义林摩拳擦掌雀跃欲试,显然早有打算要捉弄捉弄这对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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