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听重画媚禀告,说秦守安出现在了徽音裳吟池附近,她便让重画媚不要管他。
因此他闯进竹薖山房倒也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躲进楼下夹层,着实有些好笑。
原本想和他闲聊一会儿,作为以后某些事情的铺垫,谁知竟然发生了意外……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
明明才从寂静照鉴庵回来,四位师太为她真气灌体,足以保证她在最近半年不会出现异常状况,结果这才几天就出了意外?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如果只是晕厥过去,倒也罢了,随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晋太元中的武陵人,已过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林尽水源,见一山有小口。
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办法?
就像他的真气会被她汲取一空,这……这都只能怪她那特殊的体质,再加上广寒蟾宫丹的效用,才使得他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持续不断地转移到她体内。
可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假冒日月山山主的身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迟早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怎么办?
她还有何脸面执掌宫廷,以身作则为皇室宗亲之贞洁品行楷模?
“你这纯属胡闹。”女子整理了心思,语气清清淡淡的,“你看你也已经醒来了,若要回去,就得趁早,若是想要留宿,我可以让人为伱安排客房。”
“是谁在胡闹还说不准吧!”秦守安这个气啊:
“大家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我是琅琊王世子,徽音裳吟池是王府的产业,我才是主人,我是走是留,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安排。”
看他生气的模样,颇有些横眉怒目的威势,身形挺拔,高高的个子俯瞰着柔弱的自己,倒是有些压迫感,女子眉眼间还残留着心乱的羞涩,嘴角却翘起了一丝笑容。
“琅琊王世子,倒是好大的威风。那你是要走还是要留?我尊重你是主人,你要走我就留,你想留在这里那我就走。”女子看他生气,却是觉得有趣。
就像许多长辈都喜欢逗弄晚辈,或者像当父母的,无端端地招惹或者撩拨一下,看他们气急败坏或者满地打滚,总觉得十分有意思。
不过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有着身体起伏和汗水淋漓的画面,顿时让她又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还好意思保持这种心态?越是提醒自己和他的身份,倒越是觉得羞耻。
“呵呵,为什么不能一起留下?”秦守安冷笑着说道。
男人遭遇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一点被羞辱的感觉,但是要说强烈到和女子遭遇这种事情是一样的悲凉苦痛,倒是做作了。
更多的是一种不忿,会在想象着自己要是在清醒的状况下,定要怎么怎么发挥,定要反客为主诸如此类的。
脑子里一点画面感也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留下来,这才是最让人不爽的。
他现在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是,要重现那些他所未知的画面,要撕下她的伪装,要她把那纵情放荡的真面目,再次展现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遭受的耻辱,只有这样才能洗刷。
不如此,以后都会意难平。
不如此,以后遇见她,都抬不起头来,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优越感和俯瞰:我知你根底,你却不知我深浅。
“你想对我做什么?”听到他居然胆大妄为,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和她共度春宵,女子羞愤交加。
瞧着他放肆的眼神,不禁让人有些心慌,她毕竟只是打算冒充日月山山主,又不是真正的大宗师。
别说对面的是八品巅峰,就是普通的成年男子,她一个弱不禁风、娇柔的太后,在身体的对抗上,根本毫无办法。
他若真的蛮不讲理,她也只能落得个任他欺凌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几乎黯然泪下,瞧着他的眼神,他那跳动的喉结,热烈的呼吸,她抬起头来,紧咬着嘴唇,毫不退缩地面对着他。
“我只是让你换衣服。”秦守安重复着说道。
竹薖山房的卧室中,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见,她的眼睛里有缭乱的光影,身体似乎软绵绵的有些支撑不住站立,眼睫毛眨动着,瞳孔中迷离处一份妩媚,喷薄的呼吸带着诱人的香气。
大多数成熟的妇人,多半口气有些浓郁,哪怕没有异味,也会让人觉得不是太好闻,而眼前这女子的气息,竟然清淡纯净恍如未经人事的少女,这就是大宗师洗涤肉身,近乎无垢的体质?
“我是日月山山主,即便是陛下,都不会对我如此无礼。”女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本来想说“即便是太后”,但是她又担心“太后”这个词会引起他更多的联想。
这个孩子……不,这个已经成年的,会逛教坊司,会彻夜临幸自家大丫鬟的成年男子。
同时也是那种如果和孤寡妇人发生了些阴阳调和的事情,那孤寡妇人也不应该受到心里谴责和压力的成年男子——他现在好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秦守安愤懑地说道,“你竟然对江湖同道的后辈做出这种事情来!”
日月山山主,这个身份真的让人很有压力。
九州府名义上统御江湖,即便是日月山也要受到节制,实际上他即便携九州府府君之威,面对这种大宗师也只能以礼相待,保持尊敬。
毕竟九州府即便能够消灭和取缔各种大小宗门势力,但是这些宗门势力中如果有大宗师,那便会后患无穷。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大宗师被朝廷诛杀陨落过的事件发生,他们要来或者还可以挡一挡,他们要走却没有人留得住。
这也是大宗师非奉召,不得进入龙吟城的原因——万一他在龙吟城里失心疯了,所作所为都将是无法想象的巨大破坏。
“我对你做了什么?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套了一个身份以后,女子倒是有些底气狡辩。
对,她现在是日月山山主,日月山山主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做。
对他做那些事情的……只是另外一个柔弱的孤寡妇人。
秦守安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警惕,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宗师非奉召不得进入龙吟城。同时进入龙吟城时,整座城就会发出龙吟警示……你现在体内真气全无,是不是想用什么特殊方法,躲过龙吟城的警示,然后潜入其中,意图不轨?”
不得不怀疑!
不得不警惕!
大宗师这种存在,太具有威慑力,太让人惊惧了。
就大家普遍的认知来说,日月山是最亲近朝廷的江湖宗门,同时具备半官方的身份,像重画媚、寂静照鉴庵的四位师太、黑姬白姬等等,都是太后身边亲近的女官,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守安原来就怀疑过日月山到处沽名钓誉,有点慈航静斋的意思,在这天下赢得极高的名望,说不定所图不小。
现在这日月山山主,又浑身真气全无地出现在这里,还对他做了这种事情,谁能多长几个心眼?
女子却是哭笑不得,他的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倒是完全不像秦恒,反而和唐婉蓉的性子相似。
“我有的是机会接触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我的弟子更是遍布城里城外,我如果意图不轨,何须用自损真气的手段?”
女子沉着地解释着,他的怀疑只是看似有理有据,实际上很轻易地就能解释清楚。
“这倒也是……”秦守安松开了她的手腕,“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换衣服。”
“你怎么又——”女子叹了一口气,倔强地说道:“都是你疑神疑鬼……”
她话没说完,却见秦守安已经把那枚广寒蟾宫丹一口吃下。
秦守安吃过仙草,本身又是极阳之体,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完美体质,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根本不需要进补了。
广寒蟾宫丹这种东西,虽说不是吃的越多越好,但他刚刚丧失全身真气,又被肆意压榨,再来一颗正好。
一个体内没有真气的八品巅峰,谈不上任人鱼肉,只是内心少了些安全感,就像刀客手边摸不到刀,守财奴看不到库房钥匙。
更何况她屡屡推三阻四,已经让秦守安完全丧失了耐心,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广寒蟾宫丹吃了再说。
这样即便和她浪费时间,他的身体也是在加速恢复的。
“好吧,我换衣服——”女子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思前索后不得不忍辱负重,“等会儿若是……若是……我和你没完。”
最开始他醒来的时候,她就拿了广寒蟾宫丹要他吃掉,其实是她思虑不周……一男一女单独相处时,这东西哪能乱吃?
秦守安有些诧异于她突然改变念头,但也顾不得多想,因为这广寒蟾宫丹不愧是有“起死回生”之名,入口之后马上生效了。
他只觉得那颗广寒蟾宫丹在他体内融化,无数养份从自己的胃中开始分散,沿着血管、经络流动到全身,滋养着身躯脏腑。..
原本那空荡荡的,只有鸡蛋黄在流淌晃动的蛋壳里,也重新充溢满了蛋白。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秦守安却看到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
“你快去换!”
“你当——你当女子和男子一样,设身处地想一想,就算是你娶了个小娘子,要她就在一屏风之隔换衣服,她也不是马上能做到吧?”
这倒是。
秦守安想了想,退到了床边去,隔着床帐和屏风。
他也不能退出房去,否则她拿起什么东西吃掉,或者呕吐些什么,这重量不就不对了吗?
女子眼眸微颤,却也意识到了这疑神疑鬼、一千个心眼的家伙在想些什么,慢慢挪动着脚步,在挨着屏风的一刹那,给了他一个被羞辱的眼神后,这才整个人消失在屏风后。
秦守安心志坚毅,他已经被她原来那温和而让人孺慕的模样骗过一次了,这个女人和唐婉蓉一样,都有好几副面孔。
只是她消失在屏风后面,烛光却把她婀娜的身段投影在屏风上,秦守安想着她要在那里换衣服……
顿时体燥脸热。
对了,广寒蟾宫丹还有那种药性,否则他也不至于在昏迷期间那么高效地配合。
秦守安深呼了一口气,连忙又吐出来,在原地走动着。
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
人们都说半桶水晃悠,难道水满了就不晃悠了吗?
水满了之后,不但晃悠,还想晃悠出来,这里撒一点,那里撒一点,能够从水井一路洒回家中。
他满了,就想撒一点出来。
抬头望去,只见光线映衬下,可以看见她的身段侧影落在屏风上,让秦守安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死死地抓住床帐。
有点冲动了,刚刚急急忙忙吃那广寒蟾宫丹干什么?
可她似乎是看到他吃了广寒蟾宫丹,然后才同意换衣服的,这又是为什么?
秦守安脸颊热乎乎的,让他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
女子在屏风后面,已经把换下来的衣衫都丢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动作都会投影在屏风上,原本如此羞耻无比的场景,怎么都不应该由她做出来。
只是她也没有办法,都是被他逼得。
她弯腰的时候,却又拿出了一颗广寒蟾宫丹吃了……这便是她同意换衣服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他也算不准。
吃下这颗广寒蟾宫丹时,她的眼角已然盈出了一抹泪痕。
因为吃了以后,她可能也控制不住自己,原来那些情景,还会又一次地上演,她必须帮他把药性散去才行。
否则的话,他吃了这颗广寒蟾宫丹再离去,肯定等不到赶回琅琊王府就会发作,而且这么晚了,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要赶回王府的意思,就在这徽音裳吟池住下。
他在这里住下,就可能碰到唐婉蓉,黑姬和白姬等人……到时候他玷污了她们怎么办?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忍心。
今天这些事情的源头,终究是因为她,她便要担当起来,哪怕会糟蹋了自己,也得承担由她而起的责任,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一个不肯承担责任的人,哪里有资格坐在天子之后垂帘?
唐婉蓉不用说,先帝叮嘱了要好好照顾的,黑姬和白姬,亦是日月山山主嘱托教导,她若不但没有看顾好她们,反而让她们被人糟蹋了,她如何心安?
女子换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丰润如山月同辉的身姿,高挑而婀娜,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步伐安静中带着一丝丝轻柔的声响,却是把卧室中的气氛点出了一丝躁动。
她紧紧地捏着胸口的衣带,脸颊上的潮红好似刚刚被烛光烫灼了皮肤。
眼眸羞涩中带着几丝无可奈何的悲凉,她已经做好了他控制不住后的牺牲。
至于她能控制住吗?
当然能的,只是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她体弱多病,只是一个娇柔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想要做什么,难道是她反抗就能阻止,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其实在他去天道门学武之前,就已经由秦恒和陈一斋这些人不管不顾地在谋划了吧。
过了今晚……她再作打算吧。
“我——我已经算不清楚了。”
女子听到秦守安的声音,扬眉挑眼看过去,却见他正抱着她刚刚换下来的衣衫——其中还有温香柔软的亵衣,这让她眼眸中羞意渐浓。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她刚刚吃下广寒蟾宫丹,再加上气血运行不像武者那么旺盛,药性还没有马上发作,心性还算沉稳,脑子也比较清楚。
“你告诉我各种重量,我来算。”女子可没有徒手称重的本事,更加不知道他失去了多少重量。
秦守安嘟囔着说了几个数。
女子没有听清楚,款款走近,手指轻轻提了提贴住腿儿的裙子,微微俯身靠近坐在床边的秦守安,“你再说一遍……”
秦守安努力昂起脖子。
她只好又凑过去一点。
他却咬住了她的耳朵。
女子嘤咛一声,身子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惊慌失措地倒在了他怀里,眼眸睁得大大的,仿佛第一次离开母亲到湖边喝水的小鹿,看见附近的野狼露出了狰狞的牙齿。
火烛摇曳,在窗户上舞动着各种形状。
女子眼睛里湿润润的,她大概从来就是这般苦命而身不由己。
先帝对她不好,大婚之夜用了春宵百媚香和芸台茶的迷药,让她独守空房,他却望着唐清妩的画像看了一夜。
她依然记得醒来时,她有些慌乱地摩挲着,身子温热柔软如昔,完整如昔,而心却悲凉。
如今他的手掌那么滚烫,灼烧的人家肌肤都伤了似的,她只是……只是因为自己有担当,承担起了一份牺牲的责任。
好在她也吃了广寒蟾宫丹,希望能够把他的药性都解了,苦苦挨着吧……嘤
如泣如诉的声音,终究有一丝丝传出了房间。
重画媚手里拿着一根迷烟管,嘴角弥漫着温柔笑意,安静地蹲在墙角——若竹薖山房内的女子支撑不住,再使用这迷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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