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闹哄哄的,小孩的哭声,大人们聊天的声音,姑娘小伙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苏茜也就能听清楚周围几个人在说什么,四周都是一片嗡嗡声。
等了没多久,白色的幕布上终于出现了彩色的影像,电影开始了,声音也响了起来,打谷场上的嗡嗡声总算小了点。
苏茜伸长脖子往前看,可是座位太靠后,她根本就看不到银幕的下半部分。
旁边的田小卉更惨,她个子矮小,比苏茜的视野还要差。
田小卉脖子伸的老长,一会儿往左边一会儿往右边。
即便是这样,田小卉看得也十分投入,当看到电影里小海霞抓的鱼被恶霸抢走,她愤怒极了了,“该死的恶霸!”
苏茜在旁边看着这单纯的孩子十分好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开始有人站了起来,田小卉喊:“喂,前面的人坐下好吗?你们这样后面还怎么看?”
根本就没人理她。
很快,前面站着看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银幕完全挡住了。
田小卉只好站了起来,即便站了起来,也还是看不到,她一咬牙站到了椅子上,总算是能够看到半截银幕了。
苏茜也被挡住了看不到,她只好跟着站到了椅子上面。
乔木本来坐着,看到苏茜站到了椅子上,他也站了起来,两只手搭在椅背上。
不知不觉,《海霞》渐渐放到了尾声,就在这时忽然“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
一大滴雨点落到了苏茜的鼻尖上。
苏茜还没反应过来,仰头看天,啪嗒啪嗒的声音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密集,就像是炒豆子一般。
接着有人喊起来,“下雨了,下大雨了,大家快跑啊。”
苏茜人还在椅子上,刚打算下来,前面的人一挤,苏茜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正在慌乱的时候,苏茜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乔木对电影没有丝毫兴趣,站起来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苏茜,她往后一倒,他正好张开双臂稳稳的抱住了她。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大,打谷场上瞬间乱了起来,人们一边呼喊着,一边提起椅子往家里跑。
放映员手忙脚乱的在关机器,生怕这老贵的放映机被雨淋坏。
苏茜也很快站稳了身体,她提着椅子刚想走,一时却又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七排这边的打谷场周围没有房屋,跟羊角村那边不一样。
就在这时,放映机停了,屏幕上的光影消失,整个打谷场变得一片漆黑。
苏茜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了。
忽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苏茜的胳膊,苏茜刚要挣脱,便听到乔木的声音,“跟我来,那边有个学校,咱们先去那边避雨。”
苏茜听到乔木的声音,有些安心,没再乱动,任由他抓着她的手。
她知道在这种黑暗又混乱的环境下,她要是矫情,那就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苏茜被乔木拉着,被人群推挤着走了一段,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忽然想起来田小卉,着急的喊:“小卉,小卉你在哪?”
耳边只有雨点落下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大妈婶子们各种呼儿唤女的声音。
乔木大声道:“不用担心,先去避雨,她这么大的人了,再说袁刚肯定会照顾她的。”
苏茜也没办法,这种混乱又漆黑的环境,她也没办法找到田小卉。
她也辨不出方向,稀里糊涂的跟着乔木走。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也被雨水淋湿,滑溜溜的几乎抓不住,每当苏茜感觉自己的手快要从乔木手心里滑出去的时候,乔木便会再一次紧紧的握住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时间很短又很长,苏茜在夜雨里模模糊糊看到前面有屋子黑暗的轮廓。
两人好容易走到屋子跟前,乔木一伸手推开门,“进屋去。”
之前苏茜去找阮中华,乔木便郁闷的在这四周转,发现打谷场旁边不远处是个学校。
学校就只有两间教室,教室也没锁门,乔木里外转了一圈走了。
苏茜一进屋,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现在已经浑身湿透,感觉自己有失温的迹象。
乔木很快发现苏茜在发抖,他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眼睛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后,赶紧拉着苏茜,将她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你坐着,我去弄点柴火过来。”
他刚要走,苏茜牙齿打战,伸手拉住他,“别去了,这么大的雨,找了柴火也不能用。”
这么大的雨,天又黑,她不能放任乔木在外面瞎跑。
这说的也是实话,乔木又不敢离开苏茜,看到她还在抖,急的不行,“那你赶紧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我给你拧干。”
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没有丝毫保暖的作用,苏茜看看周围很黑,基本上也看不清楚什么,便一咬牙脱下了风衣,乔木很快给拧干了。
苏茜接着将身上的毛衣也脱了,自己用力将贴身的秋衣拧干。
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的雨声里忽然夹杂着一阵脚步声。
苏茜一惊,赶紧抓过乔木递过来的毛衣往身上套。
这屋里虽然黑,可是适应一会儿之后,还是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的。
她现在衣冠不整的和一个男知青呆在漆黑的屋子里,这要是撞到了人,鬼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可是越急越出鬼,苏茜一时间找不到毛衣的领口在哪,那脚步声听着却越来越近了。
乔木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迅速拿起苏茜的风衣,然后拉起苏茜,教室的角落走去。
两人刚刚走到角落,教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苏茜赶紧往地上一蹲,乔木也跟着蹲了下来。
接着便听到有人说话,“碰鬼哒,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老子浑身都淋湿了。”
这说的是本地的方言,看来就是附近几个村的人。
然后有人接话,“妈的,跑了这么远,电影没看完,明天只怕还要搞感冒。”
接着还有好些人说话,苏茜在黑暗中摸索着总算是找到了毛衣的领口,她哆哆嗦嗦的将毛衣穿上。
好在那些人都在说话,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小小的动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