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里,大家埋头掰棒子。
粗糙的苞米叶子很快就将苏茜的手划了好几道口子。
细细浅浅的口子,也没出血,就是感觉手心里火辣辣的痛。
田小卉和赵婷婷也差不多。
几人都没吭声,埋头苦干。
一上午过去,苏茜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
干了一整天,徐知强给他们每人记了六个工分,连田小卉都没话说,因为那些记八个工分的女社员,干起活老那叫一个飞快。
吃过晚饭,苏茜就躺在了床上,一天的劳作下来,吃的又没什么油水,她真的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酸痛和不适,苏茜闭着眼默默忍受。
她想起从前在剧组拍戏,大冬天的导演说下水她毫不犹豫就下水,骑马摔了,她忍着痛自己爬起来,吊威亚拉伤了肌肉,她贴块膏药继续拍摄。
她也是凭着这股狠劲才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一线女明星。
她相信,这一点身体上的不适不算什么,要不了多久就能适应。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啜泣声。
苏茜分辨了一下,是田小卉在哭,应该是跟她一样浑身痛受不住了。
哭声越来越来越大,苏茜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掀开田小卉的被子,“怎么了?”
田小卉一把抱住苏茜的腿,“茜茜,我错了,不该提出下乡插队的,干农活也太累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觉得我要死了,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我妈了。”
苏茜平静的道:“你要真想回去,就给你妈写信,让她给你想办法。”
“你妈自己是医院的医生,花点钱,托人找关系,应该能搞个病退将你弄回去。”
田小卉的哭声一下噎住了,她松开苏茜,“我不回去,我不能给我妈看扁,回去了,他们更该死死的管住我了。”
“这里虽然苦,可是自由,我干什么都没人管我。”
她用力擦干眼泪,举起拳头,“我田小卉是不会被这么一点困难打倒的!”
苏茜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身体上的疲惫不适也似乎消失了许多。
她转头看看赵婷婷,赵婷婷神色平静的坐在床边,她也觉得浑身酸痛,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退路,她要回城家里没有办法可想,除了忍受,也只有忍受。
苏茜轻声说了一句,“过一段时间,会习惯的。”
“队里的社员们,跟我们一样也是人,他们能做到的,将来我们也都能做到。”
苦难没有意义,但是,你在不得不承受苦难的时候,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
赵婷婷平静的点头,“我知道。”
苏茜打算上床继续躺着,屋外忽然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
“什么声音?”苏茜转头疑惑的看着窗外,窗户是毛玻璃,什么都看不到。
赵婷婷拉开门出去,看到乔木坐在一把小凳子上,在院子里劈竹子。
苏茜走到门边也看到了。
赵婷婷忍不住问,“乔木你不累吗?干了一天的农活你还做这些?”
乔木没回头,“累。”
“那你不早点休息?”赵婷婷不解。
乔木劈下一根竹丝,“累就累吧,反正也死不了人。”
田小卉在屋里听到乔木的话,想想刚才自己没出息的那个劲,脸都红了。
苏茜走到乔木身后蹲下,“我们能帮着做点什么?”
乔木回头看一眼苏茜,“不用,你想好还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一起做出来。”
苏茜其实很喜欢这些有民族风味的手工艺品,她家里还买了几个竹编的小篮子小盒子之类,非常精致,可以说是艺术品,价格不菲。
她看着乔木手指上被扎进了一根竹刺,她伸手拔出来,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想要的,有一个筲箕足够用了。”
乔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茜蹲着看了一会儿,回屋躺下了。
早上起来,苏茜就看到一根竹子变成了许多根细细的竹条,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院墙边。
昨晚她是在刺啦刺啦的声音中睡的,也不知道乔木做到什么时候。
早上在灶屋吃早饭,苏茜问乔木,“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乔木喝了一口粥,“不知道,我没手表。”
袁刚接一句,“反正很晚了,我都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开门。”
苏茜看了乔木一眼,不赞同的道:“做筲箕也好,做背篓椅子也好,这都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等农闲了再做就好。”
“现在一天劳动强度这么大,你下了工还要挑水,还熬夜劈竹子,身体受得住吗?”
乔木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点头,“好,我以后不会了。”
吃了早饭出工,今天继续掰棒子。
或许是熟能生巧,苏茜的速度比起前两天要快了许多。
下午快到平时下工的时间,徐知强找了过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苏茜,“苏知青,我妈叫你上我家吃饭去。”
苏茜心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弯,“为啥叫我吃饭?”
徐知强抠着脑袋笑:“也没啥,就是我妈特别喜欢你,昨儿回去了,自己唠叨了好久,说是一看你就喜欢,是打心眼里的那种喜欢。”
他压低声音,“我妈今天杀了鸡,特意说叫你去吃饭。”
苏茜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听到说杀了鸡,嘴里竟不争气的开始分泌口水。
她发誓,这只是她单纯的生理反应。
她的理智上是完全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徐知强继续道:“走吧,你要是不去,我妈该骂我了。”
苏茜犹豫了一下,心里一动,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搞清楚她亲爹跟这徐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没关系,她只是自己吓自己,往后跟老太太和徐知强都可以大大方方的来往。
如果有关系,那她就得好好想想了。
苏茜点点头,“行,那你等等我,我回集体户拿个东西。”
徐知强道:“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