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今日有些不寻常。
今天云桃教了些新东西,按照惯例,学新画的这几日都是不用交作业。
唯有先生教完了,过几日子才会留下作业。
这个时候,云桃还会看看他们留在学堂里的画,准备明日点明问题。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云桃打算看一眼离开教室,忽瞧见了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是黎千宸。
想起前几日的事情,云桃望着黎千宸莫名有些尴尬,心中倒也紧张起来。
“小先生……”黎千宸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清冽温和,如玉石相扣。
“有什么事吗?”
“我进些日子画了副画,有些地方,总是画不明白。”
“便带了画卷,请先生为我指点一二。”
黎千宸说道,别在身后的手递出了画卷。
“拿到台前给我看看吧。”云桃平复了心中莫名的慌张。
还好是学习上的事情!
素白色的卷轴慢慢在桌前摊开,露出画卷上并肩而立的夫妻俩。
这是只描了线稿的双人图。
从画卷上两人的五官轮廓和服饰,云桃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这是你的父母?”云桃开口问道。
“嗯。”
黎千宸点头,面色不变。
“是觉得哪里不好呢?”
“我许久未见过家父家慈,只是凭着记忆而画,画来画去都觉得不满意,不够传神……”
云桃瞧了一眼,确实有些眉眼的比例画的不够好,线条也有些僵硬。
“那我帮你改改?”
“小先生要改哪里?”
“倒也简单,我对着你改改就行了。既然这画上的是你爹娘,你便如同他们的影子,世上没有人比你再像他们的人。”
她第一眼瞧过去,就发现黎千宸的眉眼跟画上的这位夫人极其相似。
脸型倒是像极了左边这位男子。
总之,照着黎千宸本人画绝对挑不出错。
“那我改了?”
“劳烦小先生了。”
云桃拿起橡皮擦了几处,又补上几笔。
黎千宸仔细瞧着,确实更加符合遥远记忆里残留的面孔。
“这样改行吗?”
云桃搁下笔问道。
黎千宸点点头。
“小先生画的很好。”
“谢谢小先生……”
“无事,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客气。”云桃拍拍手道。
云桃在学堂的画架前转悠了一圈,见黎千宸站起前面的长桌上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先走了啊!”
“小先生慢走……”黎千宸拱手行礼道。
云桃快步走出了院子,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像极了被老师逮住的坏学生。
可不对啊,她是老师,黎千宸才是学生!
他是男子,自己是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云桃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
可往前走了几步,云桃又开始咬牙切齿,她骗不了自己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黎千宸长得是真的帅!
瞧着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待人接物极为客气。
可云桃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文弱,待人极为客气反倒是一种疏离的表现。
有些像陈年默片电影里的明星。
无声无息,靠着动作表情就能展现光彩,还有股独特的岁月悠长的味道。
所以归根到底是个帅哥嘛!
她瞧到帅哥比较紧张!
黎千宸望了许久的画,听得外面的一阵风声,枯叶落地沙沙作响。
便收了画卷,回了宿舍。
“少爷,您回来了啊!今天晚膳有鱼汤,我给您打了一份回来!”子献说道。
他家少爷一向喜欢吃鱼,京城的鱼少,口味吃起来还没南方的好。
吃过书院里的鱼片后,他跟少爷皆是赞不绝口。
也不知书院里的厨娘怎么做的,能把本来就很嫩的鱼肉做的这么嫩。
“我给您搁这里,还热着呢,您乘热吃!”
黎千宸把画卷放回左边的抽屉里。
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子献,“前几日送来的花生糖呢?”
“我昨天看着你还在吃。”
“吃完了啊!少爷!”
“您不吃,我又怕放坏了,辛辛苦苦吃了几天终于吃完了。”
“少爷,要不我让食堂的婆子给您再做一份?”子献问道,忽然瞧到自家少爷的脸色不太好。
黎千宸轻叹了一口气,“吃完了,便吃完了。”
“算了。”
黎千宸在桌子前坐下,打开了子献给他带回来的鱼汤,慢条斯理吃着。
这怎么能算呢?
子献便揣了袋子银子去了食堂。
奶白色的汤上飘着满碗的白嫩鱼片,还有点点葱粒缀于其上。
他来朝阳书院后,第一次吃到这般做鱼的手艺。
书院的后厨里时常做鱼,有鱼片、鱼脍、鱼丸、鱼块、鱼头、炸小鱼,各色各样,做的很好吃。
很多他未曾尝过的滋味,酸甜苦辣都有。
子献去食堂晃悠了一圈,找到了那日送点心过来的婆子。
“少爷,那婆子说,点心是院长家做的,她们后厨不会做。”子献失望回宿舍道。
“没便没了,无碍。”黎千宸说道,继续用着自己的饭菜。
子献挠挠头,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就不吃那么多了,竟然一块都没给少爷留。
黎千宸此刻心中也有些悔意。
那日点心端过来以后,他便知道是谁做的。
白糖金贵,没人舍得放这么多糖。
只是点心太甜了,他尝了一块红薯酥就没再吃。
他不是不喜欢甜,只是怕自己尝过这甜味以后,日后在其他地方吃不到,心中难熬。
可听了小先生的话,他突然想尝尝这剩下的花生糖。
可惜了,是他自己错过了。
秋意渐浓,院子里的菊花开得分外灿烂。
云桃提着水壶给花浇水时,忽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声势浩大。
“云姐姐,院子外来了好多人!”
周冬儿慌忙进来说道。
“他们腰上带着刀,看起来好凶,还有一辆好大好大的马车!”
云桃搁下水壶,心想,难道是来她家里看地的。
她站着院子口望了一眼,瞧见一排排高壮男子腰系令牌,头戴纱帽,心中顿时了然。
是白龙使的人啊!
云桃继续拎起了水壶,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这是大人的事情,她只是个小姑娘。
云华春还在课堂里上课就被人抓了出来,拉着他去那红薯地里挖地看地。
瞧着一群人神色激动,特别是为首那个年纪大的,甚至当场跪在地里痛哭流涕。
云华春默默回想闺女给他编的故事,等下要开始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