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狗摇摇晃晃走上前,姿势僵硬站在火堆较远的位置。
一张想哭却又不敢哭的脸。
云华春心里叹气,看来想让大家伙对他们改观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石大柱,跟我出去砍点柴。”云华春捡起斗笠,拿起斧子。
石大柱应了一声,立马站了起来。
“老云,这么大的雨,出去小心点。”万红梅叮嘱道。
“知道啦!”
石大柱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巨大的雨幕中。
冒雨出去砍柴的不在少数。
云桃看着那洞口用来接雨水的罐子,转而对万红梅道,“娘,我们给爹煮碗姜水吧。”
“诶!”万红梅收回目光,又掏出了罐子。
万红梅掏了块姜出来,切成细薄片,丢到小瓦罐里。
云桃趁着每人注意往里面悄悄倒了一袋子感冒灵。
感冒灵到进去以后,水立马便成了褐色,因为瓦罐本来就是褐土色,所以根本不显。
哪怕别人问起来,云桃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是姜的药性好。
瓦罐里的姜汤煮沸以后,万红梅把它挪到一旁慢慢等它放凉。
火堆下面烧了一层火星子时,云华春和石大柱就抱着柴回来了,石大柱那一捆明显比云华春的多不少。
云华春把树枝往自家草堆边上一搁,石大柱也跟着往上面搁着。
“石大柱,你砍的柴我拿一些,剩下归你了。”云华春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道。
石大柱愣了片刻,立马脸上一喜。
“谢谢云秀才。”
“没火从我家点些火回去。”
石大柱家有了自己的火堆,石二狗也开心着回了爷奶面前。
他贴着火堆,再没有之前那般难受。
云华春喝着妻女给自己煮的姜汤,辛辣之余带着点苦味,还有很熟悉的那种药味。
应该是女儿偷偷加了药,真不愧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云华春一家真会打算盘,喝了一口糖水就让石大柱干五年活,五年的工钱能买多少盐糖水啊!”
旁人尖酸刻薄的低语传到云华春的耳里。
他捧着瓦罐里温热的姜汤慢慢喝着。
“别人你情我愿的事情,要你操什么心?”
“人晕倒了你们怎么不去救?怎么,家里没盐没糖?”
云华春搁下瓦罐悠然道。
这声音比起那道低语可大太多了,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石大柱望着那边云华春,脸上露出了有些晦涩的笑容。
“要不是云秀才的那口糖水,我可能就倒在那里起不来了,我打心眼里感激云秀才,做五年的活又算什么?”
石大柱的声音比云华春大更多。
“一个个不是喊着累要休息?现在有功夫休息了,还在说别人的闲话,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石方不悦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山洞了顿时安静了不少。
石方看向云华春的方向,把小孙子喊到跟前。
没过一会儿,石方的小孙子捧着六个鸡蛋走到云华春跟前道。
“云秀才,这是我爷爷让我给你了,让你消消气。”
云华春笑了笑接过鸡蛋,打量了前面孩子半干的衣服。
“桃儿,拿块姜出来。”云华春吩咐道。
云桃应声立马从自己家的板车里翻出了两小块姜。
这是从山上采的野姜,云华春口味挑剔,肉里带腥不吃,万红梅每月都要从山里采点姜,这就派上了用场。
两块姜不大,加在一起只有小孩的一个巴掌那么大。
“替我谢谢你爷爷。”
这年头鸡蛋是个金贵的东西,云华春不好白拿别人的东西。
一起逃难,路上还需要村长帮扶着,他也不好意思不拿。
石方看这孙子拿回来的姜,目光复杂。
吩咐儿媳妇把姜煮汤分给家里人。
石大柱也在盯着云华春看,虽然他心里也跟村里人想的那般。
喝了口糖水就要他干五年的活,实在是太欺负人。
可才帮云秀才推了两天车,家里的儿子也不哭着跟他说箩筐太重背不动了。
他也没有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下雨了,他家粮食没被打湿,还有火烤。
或许云秀才一家不像他原来想的那么坏。
洞里安静了片刻,外面雨声轰隆,洞里面烟雾缭绕,众人被火烤得昏昏欲睡。
一道黑影一闪,山洞里冲进来了一个披着斗笠蓑衣的魁梧身形,身后还牵着一个马儿。
那男人拿下斗笠,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咧嘴一笑,周身带着一股诡异又逼人的气势。
“山洞里这么多人躲雨呢!”男人开口道,洪亮的语气中带着些笑意。
云华春看着他不觉皱眉。
这男人的模样,长得不太像大晋这边的人,白阳县身处边塞,多族混血的孩子不少。
可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这般长相的男子,着实叫人警惕。
大家都在逃难愁眉苦脸,他反而还能笑出来。
“这位兄弟是干嘛的?”一旁的汉子问道。
他既没带东西,穿着又不像普通百姓,还是骑着马的。
“我是做生意的,听闻永行关来了胡人,刚刚从那里出来。”
“走的匆忙,身上只带了些碎银子和一匹马,可有好心人给我准备一顿饭食,我付他银子。”
男人话音一落,洞里的村里人纷纷应和着。
“我家刚刚杀了鸡,大哥喝鸡汤吗?”
“我家婆娘做饭可香了……
村中众人纷纷吆喝道,谁也不想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石方也跟云华春一般皱起了眉头,他瞧着这男人的长相不像是大晋人,可也不是很像胡人。
男子最终挑一户人家落座,豪气把碎银子一拍,响起来爽朗的笑声。
云华春顺着男人的目光瞧了一眼,那家的女儿似乎是村里最好看的。
而那男人也不停盯着那户人家的女儿。
“爹……”云桃轻唤了一句。
“那人不对劲。”
云华春点点头。
“丫头,你看出什么了?”万红梅问道。
“那人没带行李,马身上却带着草料。”云桃打量了一眼那匹棕红的马儿。
那说明,他是要远赶路的。
可赶路为什么不带干粮?
他怎么会安心?
云华春顺着女儿的话瞧了半天的马,目光最终落到了那马鞍上。
不好,这是胡人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