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陆洲和叶芳菲来到了秦老家中独装的琴房。
在三楼，秦毅腾出了一整层的空间，专门设计装修成了琴房。
进了这里，就会真正发现秦老是一位痴迷音乐艺术的男人。
他的琴房里大部分常用乐器都有，主要是管乐器和弦乐器，最让人觉得他痴狂的是，他真的在自己家里装了管风琴，而且设计非常专业，不是在家里随便装一装来玩玩的那种。
这算是发烧友了，是真的豪。
陆洲见到那架管风琴，忍不住上前抚摸了一把。
秦毅默默在身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这小伙子的管风琴技术有多高，他甚是好奇。
秦毅是国内钢琴大拿，教出过享誉世界让他颇为得意的钢琴家。
但其实他对于管风琴的热爱，并不亚于钢琴，他在管风琴领域也同样实力不菲。
玩艺术都是费钱的。
更别说玩管风琴。
管风琴体积巨大，造价和保养都十分昂贵，在艺术领域属于稀缺资源了。
所以学管风琴的人还是偏少，再想从里头找出高水平的人才来好好培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秦老一直想好好收一位跟着他学管风琴的徒弟，奈何一直没物色到他认为满意的学生。
今晚陆洲主动提出《空》这首乐曲更适合管风琴来演奏，显然他在写曲的时候考虑过管风琴的效果，那他肯定是了解过管风琴的人。
秦毅内心隐隐对陆洲产生了某种期待。
这年轻人对管风琴的把握有几分？他真的拭目以待。
同是旁观者的叶芳菲倒是没有秦老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她对管风琴的了解并不专业。
秦老在她还小的时候其实忽悠过她，问她要不要试试跟着他学管风琴。
那时候的秦毅大概是觉得她经济实力可观，又有一定的音乐天赋，可以使劲造这种乐器都不怕。
但那时候的叶芳菲还欣赏不来这种乐器，觉得它过于繁杂，就没有专门去学过。
不过，她知道这是一种很牛逼的乐器。
管风琴的魅力在于，一个人实时独奏，就可以演奏出一整个大乐团合作的效果，专业技能好的话，出来的效果是非常震撼人心的。
她寻了一张椅子落座，静等陆洲的演奏开始。
此时陆洲观察了一番那台管风琴后，脱了鞋子坐到了琴前。
管风琴的演奏，不只用双手弹奏，还要用到双脚。
四肢都会用上，所以如果一个人做不到同时灵活支配自己的四肢，这种乐器可以不用学了。
“这里的隔音效果应该过关吧？时间有点晚了……会不会打扰到邻居。”陆洲微笑着转头看向秦老。
管风琴的强音音量会很大，如果隔音不行，那今晚估计要被四面八方的邻居投诉。
“放心弹。”秦毅给他打了一剂定心针。
陆洲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了管风琴，开始调音。
他先随手弹了一段旋律听一遍效果，然后又弹了另一段旋律，再次确认效果。
外行人只听音调，没听出什么不好的效果来。
内行人则是知道，试音是因为演奏者很确定自己待会要弹的曲子想要呈现出什么样的音效，在做细调。
陆洲的试音操作看着就挺熟练的，他试了不同的旋律来确认细节，懂行的都知道这不是半桶水的菜鸟。
秦叔看向陆洲的双眼已经渐渐开始冒光了。
叶芳菲察觉到秦老的神色，不禁偷笑起来，她可真是太清楚他这表情了。
“您家的这台管风琴，有部分强弱音的音量对《空》这首乐曲来说，太大了，呈现的效果可能会跟我想要的效果有些出入。”
这时，正在试音的陆洲开口说道。
叶芳菲闻言，插嘴问了句：“不能调吗？”
“可以调，但今晚时间来不及，这个要调的话，怕是要加更大的簧片，用强弱音箱来控制。”陆洲回道。
说话间，他的手在调试管风琴上的音栓。
陆洲说的东西涉及叶芳菲的知识盲区了，帮不上忙，她看向秦毅，发现他此刻嘴角的弧度是上扬的，眼眸始终盯着陆洲。
叶芳菲不禁挑了挑眉，这是看中了？？？
“你先凑合弹一次，改天我让人来加簧片，到时候调好了，你再来试试。”秦毅回话了。
叶芳菲：“……”
好吧，这口吻，真就是看中了。
“好。”陆洲头也不回地随口应了句，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调音上。
“还有其他要重点调的地方吗？”秦毅问。
“其他的，有些现在就能调。比如，这段我想要更流畅的渐强音……”陆洲一边回着，随手又弹了一段旋律，说：
“那可以从音管和8'音栓开始，需要声音增强的时候，再转到4'和2'音栓……”
“这样的效果，就会好很多。”
“还有这段……”陆洲又弹了另一段旋律，说：“现在出来的效果是这样的，大调上的第18度音域，调音太大了，可以加入强弱音音栓。”
随着陆洲说出这些，秦毅的嘴角已经开花了。
经过一番管风琴的调试后，陆洲这才准备进入他的正式演奏。
秦毅拉过椅子坐到了叶芳菲的旁边，两人充当起了听众。
陆洲第一首弹奏的曲子，是叶芳菲之前没有听过的，显然是他为《空》写的新组曲。
开头是一段泛音，很弱，很长，带着丝丝震颤感，置身其中，仿佛灵魂要接受洗涤一般，大脑开始放空。
你能感觉到空灵，真正的静谧，四下无人，引人深思。
之后音调开始变化，由弱至强，非常流畅，到最后风箱拉入的感觉，音量宏大，气势雄伟，让耳朵有种轰鸣感，像场面要炸开了，至此乐感进入了高潮。
转而又是低低的呜鸣，再次回归宁静。
叶芳菲默默地看着陆洲，她从他这次演奏的新组曲旋律里，终于听出了他先前描述的那种感受。
旋律营造了一个自我内心相当挣扎的画面。
像是心灵里有两个我在撕扯着，音调拉入高潮的那段，就是挣扎撕扯得最厉害的体现。
最后归于缓缓的单调沉寂，就是其中一个“我”赢了吧？“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管风琴演奏出来的效果，听感体验上非常震撼。
太厉害了，叶芳菲再次眼含湿润。
秦毅同样有被这一曲弹奏震撼到，搁在腿上的双手，甚至忍不住轻颤起来。
这时的陆洲已经进入了第二组曲的演奏，这是之前在恋综节目里为叶芳菲弹奏过的那首。
这一段一开始的节奏比前面的组曲快很多，韵律偏欢乐，有点人间温暖的气息了，旋律非常舒服，能把耳朵听酥。
然后进入疑似旋转音的循环，仿佛不再身处这片土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强大的孤独和渺茫感再次侵入内心。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声音由远及近，由弱及强，故事进入了下一个节奏。
风声再次拉入，场面变得宏大，转而迅速进入下一个组曲，类似的曲谱，却在不同的细节旋律上做了大功夫，写出了适用于完全不同场景和心境下的效果。
最后以超长的强音截止。
乐曲演奏完，室内陷入死寂。
秦毅和叶芳菲久久不能从刚才的音乐中反应过来。
陆洲收回放在琴键上的手，良久，才缓缓转身看向了两位仅有的观众。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告诉他，他们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有点手生。”陆洲朝他们尴尬一笑，开口打破了沉默，“刚刚失误弹错了几个节拍。”
秦毅终于回过神来，他重重地长叹出了一口气，才得以舒缓他心口的感受，然后笑着抬手鼓起了掌，说：“很震撼！真的很震撼，非常优秀了！”
“我们没看到你的新乐谱，所以你弹错了我们也不会发现。”叶芳菲也收起了沉浸在音乐里的情绪，笑道。
陆洲下了管风琴，把鞋子穿回去。
他笑看叶芳菲，打趣道：“你这次听，没有哭了？看来我弹得一般。”
叶芳菲“嗤”的一声笑了，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回想起自己刚刚听演奏的感觉，分析起了自己身为听众的感受：
“这次听的感觉和之前听的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你丰富了旋律的原因，加上这次是管风琴演奏，传达出来的效果，是非常复杂渐进的情绪糅合在一起的感觉。”
“前一分钟还想哭，下一秒却又已经进入其他情绪了，最后留下的就只有内心那抹久久不能平静的震撼感。”
“哪里还顾得上哭？”
秦毅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这样，这几个组曲写得非常好，既细腻又宏大，情感的递进和转折都很顺滑。”
被夸赞，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不管被夸赞多少次。
陆洲笑着说：“谢谢你们的认可，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这组曲是你一人完成吗？”秦毅突然严肃脸问道。
陆洲：“是的。”
秦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量着陆洲，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恼怒地说：
“你这样的，就应该进古典音乐圈，走进国际演奏厅，玩什么娱乐圈偶像练习生啊？谁送你去的？真是没眼光，简直埋没人才！”
陆洲：“……”
叶芳菲：“……”莫名有种她自己也被顺带骂了一通的错觉。
“他很有天赋，我要是早十年发现他就好了！”秦毅摇了摇头，对着叶芳菲叹息道。
“您现在发现也不迟啊。”叶芳菲笑道。
“还是发现得晚了……”秦毅嘀咕了声，忽而又转头看向陆洲，双眼亮晶晶地问道：“你的管风琴，师从哪位大师？”
“嗯？”陆洲微愣了一下，“师从……”
师从谁呢？？？师从异世的顶级大拿啊……
这不能说啊。
秦老见陆洲支吾半天没说出名号，猜测他肯定是跟某些叫不上名号的管风琴老师学的，要不然，如此大才，他怎么可能在圈里没有听说过？
说明那老师不懂得辨才，就这么流失了一位才子，陆洲能有这管风琴水平，估计也是当时自己有兴趣，勤奋刻苦加练才有今日弹得这么流畅。
陆洲如今的水平确实算专业了，但也依旧还有很多可以再继续提升的地方。
“虽然说夸自己有点没羞没臊，但我这人脸皮比较厚。”
秦老没等陆洲回复，就开口接了话。
“国内管风琴领域，我秦毅也算是顶尖一派，我在钢琴领域的影响力就更加不用说了，相信你也有所耳闻。”
“你想不想继续精进你管风琴和钢琴的技术？如果你有心想要更上一层楼，我秦毅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秦毅的这话一出，叶芳菲不由得挑起了眉，兴奋地看向陆洲，疯狂给他使眼色暗示。
“如果你进了古典乐圈，你就会知道，想成为秦老的徒弟有多难，他收徒要求很高的。”
“他这个成就，至今只正式收过两位徒弟。”
“一位是王彦华，一位是宋易。”
“你不玩古典乐，可能宋易的名头你没听过，但王彦华你肯定听说过的吧？”
叶芳菲有些激动地跟陆洲解释着。
陆洲当然听到王彦华的名号，遂点了点头，“这个听过，他很有名。”
王彦华，是如今国内最负盛名的新一代钢琴家，大大小小的各种国际赛事，拿奖拿到手软，被冠名“钢琴天才”的存在。
“他就是秦老的首位弟子。”叶芳菲说道，“这么多年，秦老只收过两位徒弟，圈里其他学钢琴的都想方设法想拜秦老为师，可他都不收，所以你懂的……”
后面的话，叶芳菲没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就是想让他赶紧同意，别浪费如此大好时机！
陆洲其实心里早就拿定主意。
不过他现在故意想卖了个关子，他朝叶芳菲玩笑道：“如果是你想拜师，秦老也不肯收吗？”
叶芳菲：“……”
秦毅闻言低哼了一声，瞥了叶芳菲一眼，这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不收！且不说技术，就她那练琴的懒劲，就不够格做我徒弟。”秦毅说。
叶芳菲嘴角颤了颤，“呵呵！我哪有懒？我只是精力都花在别的地方而已。”
“三心两意，那不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懒嘛，你看看你大提琴练怎样了？”秦毅继续挖苦。
叶芳菲挠了挠额头，“……”
陆洲莫名觉得这场面挺温馨，没忍住笑了。
叶芳菲剜了他一眼，他偷笑得更欢了。
“所以，你到底什么想法？或者你回去好好想想再给我个答复？”秦毅看向陆洲，正儿八经地问。
“别看我年纪大了，我自认为肚子里还是有不少东西可以传授的。就拿你那首《空》来说，我也可以帮你丰富编曲。”
此刻的秦毅颇有些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
陆洲敛起笑意，点头道：“能拜您为师，是我极大的荣幸，我当然愿意。”
秦毅脸上终于展现灿烂的笑容，他重重地拍了一拍陆洲的肩膀，乐道：“好！好啊！”
叶芳菲也笑了，挑眉看向陆洲，“还不喊老师？”
秦毅哈哈一笑，“不急不急，等改日正式办拜师仪式再喊也不迟。”
……
三人在秦老的家中相谈甚欢，夜色渐深之时，叶芳菲和陆洲才从秦老的家中离开。
等车期间。
叶芳菲突然问陆洲：“你家的鱼塘一定很大吧？”
陆洲愣了一下，“嗯？”
“你能玩下来这么多乐器，家里鱼塘不够大的话，怕是供不起你玩这些吧？”
她似笑非笑地抬眸看他，点明了上一句话的意思。
陆洲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抿唇一笑，“不算很大，但确实不小。”
叶芳菲了然地点了点头，说：“之前第一次听你说你家是养鱼的，那沮丧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家多穷呢。”
陆洲：“……”
不愧叶芳菲，反讽玩得很顺滑。
“穷向来是相对论，主要看跟谁比了，当时的比较对象是你，那我家的鱼塘确实不够看的。”陆洲笑道。
叶芳菲微微诧异：“你知道我家的情况？”
“呃……”陆洲喉结上下滚了滚，差点说漏嘴，他清了清嗓音，找补道：“多少能猜到一些。”
叶芳菲浅笑了一下，没接话了，也没说自己家到底干什么的，转开了话题。
“秦老算我半个师傅，虽然没正式拜过师，但我钢琴其实是跟他学的，你既然入了他的师门，我们也算半个同门了。”
叶芳菲忽而想到这茬来。
今晚发生的一切，多少有点戏剧性了。
“看来还是逃不掉要当你师弟的命？”陆洲玩笑道。
叶芳菲抿了抿唇，“……”
这对话怎么听着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
真是服了。
果不其然，陆洲下一句话就是：“师姐。”
叶芳菲：“……”
陆洲留意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时，她安排的另一辆来接送她的专车已经到了。
她指了指他们来时坐的那台车，说：“分开走了，你跟司机说你的地点，他会送你回去。”
陆洲也没有拒绝她的安排，道了谢。
“不客气，师弟。”
叶芳菲拉开车门，弯身坐进了车里。
陆洲：“……”
两人各自坐上不同的车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叶芳菲回自己家的路上，想起今晚的事，她笑了笑，真的没料到这次带陆洲来见一见秦老，他能直接被秦老相中并想要收为徒弟。
心血来潮，她拿出手机，给王彦华发了条信息：[在干嘛？]
信息发出没多久就回复了。
王彦华：[？？？]
王彦华：[在和我老婆甜蜜约会，你怎么突然找我，想吃狗粮？]
叶芳菲：[抠鼻.GIF]
叶芳菲：[你说，如果我破坏你的约会心情，嫂子会不会恨我]
王彦华：[你破坏不了，我心中只容得下我老婆一人]
叶芳菲：[微笑脸.GIF]
叶芳菲：[你师父今晚宣布要收新徒弟了]
这个消息发出去后，那边沉寂了很久。
王彦华：[？？？]
王彦华：[我都没听到风声，你哪来的假消息？]
叶芳菲：[不谢，我刚从秦叔家里出来]
王彦华：[……]
王彦华：[真的？]
王彦华：[谁？！]
叶芳菲：[就是你口中跟我打得火热的小男明星哦！]
王彦华：[？？？]
王彦华：[卧槽！]
王彦华：[他凭什么？]
至此，叶芳菲故意不回复他了，抱着手机偷笑了起来。
行吧，她承认，有时候她还挺坏的。
然后，手机那头的王彦华快疯了，他还真就没有什么心情约会了，紧接着就联系了宋易。
王彦华：[师傅要收徒的事你听说了吗？]
宋易：[？？？]
宋易：[没有听说，师傅要收谁啊？]
王彦华：[不记得叫啥名了，就是那个跟叶芳菲一起上恋综的男明星！]
宋易：[不认识，哪根葱？钢琴很厉害？]
王彦华：[不觉得！我看过他弹琴的一些片段，也就那样。师傅草率收徒，就不怕晚节不保？]
宋易：[你哪来的消息啊？]
王彦华：[叶芳菲刚跟我说的]
宋易：[她故意捉弄你的吧，让你前段时间传她谣言]
王彦华：[……]
王彦华：[有可能，发信息她没回我了，打电话也不接]
宋易：[我改天问问师傅]
王彦华：[突然感觉不可能是真的]
王彦华：[要是真的，我得亲自会会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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