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龙……”
聪明人不用多说,鱼敬宗明白林白药的意思,立刻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去查傅景龙和那位老领导之间有没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哪怕以燕子门无与伦比的大数据收集实力,也没法子在短时间内从浩瀚如烟的信息里查出来藏在微末纤毫之中的猫腻。
所以林白药先行告辞,鱼敬宗亲自送他出门,道:“要不要我找人再去部里游说一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和傅景龙结怨,起因还是叶素商的路见不平,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林白药摇摇头,道:“现在的主要矛盾不在部里,只有找到那位为何会突然插手的原因,才好想办法解决……”
鱼敬宗没有多说什么,拍拍林白药的肩膀,道:“稳住,天塌不下来。”
若是单纯在部里遇到某些阻碍,他随手就能帮上忙。
但那位老领导的脾气众所周知,贸然寻人说情怕也无济于事,反而坏了林白药的筹谋。
还是稳妥点,等
回到酒店,周强也从首信所回来,他从师姐那得到的消息是,有人向老领导告状。
“告状?”
“对,中博化工公司的人……”
林白药皱起眉头,他似乎听过这个公司名字,可又没有深刻的印象。
“林总,你可能没注意,”周强忙解释道:“中博化工也是最早争夺手机牌照的企业之一。它仗着自己是央企华昊化工集团的子公司,背靠大树,志在必得。可没想到初筛就因为上头一句你搞化工的来凑什么热闹,给一振出局,连上会讨论的资格都没有,被业内嘲笑许久……”
林白药恍然。
年前在京的时候,跟游厅长陪几位领导吃过晚饭后,两人单独闲聊时,听游厅长吐槽过这家公司。
完全四六不靠的行业,想往通讯电子这个最需要技术的行业里钻,不被群嘲,难道还给颁一个傻大胆奖吗?
前世第一批发放的九张牌照,东信、科健、厦华、熊猫、南方高科、中电通信等等,要么属于中科院,要么属于原邮电部,要么属于原电子部,或生产寻呼机多年,或和国外手机厂商合作代理销售,技术虽然不咋地,甚至多数连生产线还没建起来,可好歹都算是通讯行业相关,履历表拉出来,怎么着也比中博化工强百倍。
当然,信产部没那么儿戏,不会仅仅看一眼主营业务,就把企业拒之门外。
初筛会评估各企业交上来的方案,中博化工的方案就是来玩票的,大概率是看中手机牌照有利可图,准备搞到手后转租出去,给那些想进入却没资格的民企贴牌用。
这完全有悖于信产部意图提振民族通讯产业的雄心勃勃,所以被一振出局,实属不冤。
“中博化工拿什么理由告状?”
林白药相当无语。
你不冤,我冤啊。
你出局,是部里看不上你,咬我干吗?
真特么的熊猫点外卖——笋(损)到家了!
“人不服气啊,说什么输给别的国企,承认自身有差距。可输给天时达和宁安科技这两家连听都没听过名字的民企,不是瞎胡闹吗?所以怀疑里面有利益交换,请老领导主持公道之类的……”
林白药上下打量着周强,道:“老周,可以啊,游厅长都没打听出来的消息,你倒是打听的一清二楚,就跟在告状现场站着似的……”
“全靠我师姐……”
周强腼腆的道:“首信所最早得以成立,跟那位老领导在电子部时的大力支持分不开。师姐进去后能在短短十几年做到副所长的位置,也跟那位老领导的赏识分不开。其实她算是能在老领导面前说上话的人,只是师姐也很为难,最多旁敲侧击的打听到这些内幕,并不敢开口帮宁安科技说情……”
“已经很感谢她了,不说情是对的!”
林白药叹道:“要不然那位脾气上来,以为师姐也被咱们收买,不仅落实了中博化工泼给宁安科技的脏水,她也得跟着倒大霉。”
眼瞅着时间不早,周强这两天焦头烂额,累得够呛,让他先回房休息。
林白药站在落地窗前,默默的眺望着这座深不见底的城市。
难道真的跟傅景龙无关?
只是中博化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用这两年甚嚣尘上的国企民企之争投老领导所好?
他想起鱼敬宗的话:
稳住,天塌不下来。
这个时候,越冒进越会出错。
等!
等消息!
第二天,凌晨六点多钟,天还没亮,雾蒙蒙的城市刚从沉睡里醒来,鱼敬宗的私人助理何瑜出现在林白药面前。
“林总,我是何瑜。我们以前通过电话。”
林白药笑道:“我记得,鱼总给的五百万,还是麻烦何助经手办理的……”
何瑜长相普通,身高普通,穿着普通,戴着普通的黑框眼镜,说话时表情始终恭敬,看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然而这样的人能让鱼敬宗倚为心腹,想想就会觉得一切又不那么的普通。
“这里是关于傅景龙的相关资料,看过之后,林总若有疑问,可以问我。我如果解答不了,会立刻找人去查证。”
没有废话,言简意赅。
林白药喜欢她的工作作风,伸手接过资料,坐在沙发上认真翻看起来。
傅景龙的公司名称为景能集团,景能集团麾下有十八家子公司,其中有一家名为光奥控股的能源公司。
光奥控股去年在西山省搞了一个千万元级的大项目,合伙股东里有个不起眼的投资公司大策资本。
大策资本刚成立没多久,在项目里占股18%,法人叫程效祖。
程效祖以前在电子部担任过副处级的秘书,后来因为违反党纪被双开,还是老领导主抓的错误典型。
骤然看去,程效祖不可能在下海发财后,还和老领导保持联系。
但鱼敬宗把大策资本查的底掉,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除了程效祖,大策资本幕后还有两家公司股东,其中一家公司的法人叫李明秋。
而李明秋的姐姐李明春,正是老领导的三儿媳。
林白药合上资料,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没有天眼查的年代,能把股权结构如此复杂的公司查的如同不穿衣服般的干净,或许只有鱼敬宗苦心培育数十年的燕子门可以轻易的做到。
但查到这些资料,只是确认了傅景龙在背后使坏,不可能用这些当成把柄去逼老领导退让。
那是找死。
另外,既然确认傅景龙背后使坏,说明林白药的身份已经暴露。
如何暴露的,现在不重要,可以慢慢去查。
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
“何助……”
“林总不用客气,叫我何瑜,或者小何都行。”
小何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的,林白药道:“何姐,我从别的途径收到消息,中博化工的老总柏义诚不忿天时达和宁安科技入围名单,向老领导大吹耳边风。我的疑问,傅景龙怎么说服中博化工当这个出头鸟的?凭他的地位,有资格指使柏义诚冒着得罪信产部某些领导的风险,也非要和我们闹的鱼死网破吗?”
宁安科技能以民企的身份入围,自然有部里领导的支持。
柏义诚这样干,损人不利己,很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必定有妖。
关键在于,这个妖,是傅景龙,还是另有其人?
何瑜掩盖在普通表象下的聪明,这时就展现了出来,她迅速理解了林白药的意思,并付诸行动。
“林总,我出去打个电话,请您稍等。”
这次比预想中更快,一个多小时后,何瑜带来了最新的情报:“中博化工总部设在鲁东省,和傅景龙主要活动的西山省没有交集。但查到了去年年底,中博化工母公司华昊集团的股权结构发生变更,和一家名为赛利绿色能源控股有限公司进行了股权置换。”
林白药抽丝剥茧,直至核心,道:“赛利公司的老板是谁?”
何瑜依旧是恭敬的表情和平缓的语气,可她的话却让林白药的心头一沉。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我有七成把握,赛利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是陈雨僧。”
陈雨僧。
京国柳当代大佬。
去年率众南下,在商都市和阳南帮杀的血雨腥风,最后在赵铁樵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的绝户计下铩羽而归。
可林白药从没有轻视过这个人。
墨染时对他恨之入骨,太行山诸门视为虎狼蛇蝎,连鱼敬宗自认,遇到陈雨僧,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这就说得通了。
只有陈雨僧,才有资格让中博化工的柏义诚甘为马前卒,供傅景龙驱使。
一般而言,王不轻动。
到了陈雨僧的层次,不会轻易出手。
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比如和阳南帮的决战。
傅景龙和林白药结仇的原因,根本不足为外人道。
林白药不相信他会那么老实,跟陈雨僧坦白自己给辛西娅下药的丑事。
所以林白药起初还抱有幻想,这次宁安科技被狙击,只是傅景龙搞出来的小动作,那就尽量把对抗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以不付出太大代价的法子进行应对。
可幻想毕竟是幻想,不管陈雨僧确实疼这个变态徒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既然出手帮着傅景龙,为了他的面子,这局京国柳也不能输。
因此,必须改变应对策略。
同样的雷霆万钧,让陈雨僧也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