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豪宅也不是纸糊的,进攻的人虽多,但没有攻城器械,大门一时半会儿居然撞不开!
最后还是捕头和守备身先士卒,翻墙准备进宅子里,打开大门,刚一站上墙头,却被十几只箭矢射了下来。
守备身手不弱,闪过了箭雨,摔下墙去,捕头就没那么好的身手了,被一支羽箭射中了大腿,惨叫着摔到了墙里面,凄厉地喊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林师爷一惊,命人爬墙强攻,三路人马开始往墙上爬。天色虽晚,院里各个房间却灯火通明,随着萧风来的十几个士兵弯弓搭箭,不断地射着墙头上爬上来的人。
但进攻的人实在太多了,最后箭矢告罄,墙根下也铺了一层死人。这些士兵扔下弓箭,抽出腰刀,和跳墙进来的人开始厮杀。
大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了,更多的人涌进了院子里。那些士兵且战且退,死伤近半,最后终于被围住了,他们背靠着背,刀刃向外,和围攻者对峙。
此时更多进攻者已经冲进了各个房间,然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空的!”
“屋里没人啊!”
“床铺都没动过!”
林师爷脑袋嗡的一声,挤进包围圈,看着被围住的萧风的亲兵,厉声问道。
“总督大人呢?你们带来的女眷呢?都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大街上传来了马蹄声和喊杀声,一个满身是伤的守城士兵冲进院子里。
“守备大人!城门被那个
瘸子给打开了,俞将军带着城外驻扎的五百骑兵冲进来了!”
守备大惊,他把大部分守城士兵都带进来围猎萧风了,城门外防守确实人不多,但也有二百多人呢,张无心一个人就把城门给抢了?
“你说清楚,守门的弟兄们是都被杀了吗?”
“不是啊,是那个瘸子和萧大人还有一个姑娘,三个人带着知府大人到了城门口,知府大人下令开的城门啊!”
转眼之间,马蹄声急如骤雨,伴随着“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的喊声,响起一片刀枪扔在地上的声音。
青州城内士兵本就对守备的命令心存疑虑,此时见到俞大猷神威凛凛,那五百骑兵杀气腾腾,再加上张无心一剑一个的恐怖剑法,立刻就缴枪不杀了。
守备知道此时放下武器也是死路一条,带着几个心腹亲兵奋力从后门冲出,林师爷也跟着他们一起冲了出去。
然而此时俞大猷的骑兵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住,守备杀死两个骑兵后,被俞大猷一剑砍下了脑袋,剩下的人再也不敢负隅顽抗,纷纷投降了。
捕头在掉进院子的时候就被乱刀砍死了,三个领头的,只有一个民团团长还安然无恙,此时正带着民团的人抵抗。
眼见俞大猷的士兵拉弓搭箭,知道再打下去要全军覆没,民团团长才长叹一声,扔下了手中武器。
“兄弟们,咱们败了,放下兵器吧。”
此时黄知府已经被萧风和张无
心架着回到了府衙大堂上,萧风坐在了知府的座位上,黄知府看着自己无处可坐,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此时青州守备已死,守军看到了俞大猷的兵符,已经尽数被收编待审。捕快和民团也尽数被抓,看着大堂下面跪着的乌压压的人,黄知府吓得面如土色。
“大……大人,这,这一定是误会呀!下官哪敢造反啊,是林师爷说有倭寇攻城,俞将军命我调动人马的啊。”
萧风微笑看着他:“这么说来,黄知府完全是被林师爷蒙骗了?”
黄知府点头如捣蒜:“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萧风看向堂下五花大绑的林师爷:“你又怎么说?”
林师爷淡然一笑:“黄大人说得没错,就是我假传命令,哄骗众人的。所以他们都无罪,只有我有罪。”
萧风笑了笑:“他们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的。我问你,你是不是白莲教的人?”
林师爷昂起头来:“不错,我就是白莲教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萧风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人群:“你说他们都是被你哄骗的,我却不信。你说出他们中谁是白莲教徒,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师爷摇摇头:“你不用费劲了,只有我是,其他人都不是。”
萧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有好生之德,想少杀几个人。你既然不肯超生他们,我也无可奈何。
别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随行女眷的身份。就算没
有她,就凭你们刺杀江南总督,按律本就该是不分主从,一律以谋逆论罪。
俞大猷!抓获的青州守备亲兵共几人?”
俞大猷上堂抱拳道:“大人,共三十二人,其余已经在围捕中杀死了。”
萧风冷冷一笑:“堂下排成一排,让今晚留守诱敌的弟兄们监斩,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俞大猷一愣,看向萧风,他知道萧风并非嗜杀之人,这一下要杀死三十二人,确实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但萧风的眼神和语气中丝毫没有暗示他这是演戏,军法如山,俞大猷领命下堂,将那三十二个守备的亲兵列成一排。
林师爷也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萧风,他在白莲教中地位不低,对萧风的消息自然也掌握不少,他也不信萧风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萧风看了一眼堂下,大喝一声:“斩!”
在一片哀嚎和求饶声中,大刀挥舞,人头落地,顷刻间鲜血染红了府衙之下的长街。黄知府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坐在车里的常安公主,掀开帘子,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堂上的萧风。
安青月和入画担心公主被吓坏,赶紧伸手把帘子拉下来,公主惊魂未定,嘴里喃喃自语。
“好吓人,他在府里真的从不动手打人吗?安姐姐,你可别骗我啊,他以后会不会打我呀?”
林师爷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风,萧风看着堂下的几十个捕快:“你们
身为捕快,却甘受白莲教妖人的指使,围攻行刺江南总督,罪无可恕!拉下去!”
捕快们撑不住了,纷纷大喊:“大人,冤枉啊,平日里黄知府让我们一切都听林师爷的,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不敢不干啊!”
其中几个捕快挣扎着站起来:“大人,我等都是奉命行事,何罪之有啊!”
萧风冷笑道:“怎么这世界上总有人觉得,所有昧良心的事儿只要自己不是主犯,就不算作恶。一句奉命行事,就可以抹掉自己内心的罪恶呢?
我问你们,本官像是倭寇吗?俞大猷将军像是假的吗?那三百骑兵,人人有目共睹,你们可曾见过倭寇有三百骑兵吗?”
捕快们哑口无言,他们当然知道,不但倭寇没有骑兵,就连沿海地区的明军都很少有骑兵。因为在沿海地区,地质松软,泥泞难行,骑兵打仗并不占优势。
何况大明需要骑兵的地方太多了,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仗的骑兵还不够用呢,哪有多余的部署到南方来啊。
这一句问话,不但捕快们难以狡辩,就连原本梗着脖子,也觉得自己听命无罪的民团,也都惊慌起来。
眼看捕快们都被拖下去了,林师爷绷不住了,大吼起来。
“萧风!你如此不加辨别,就不怕滥杀无辜吗?”
萧风淡淡一笑,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在手心中轻轻地拍打着。
“林师爷,你说我不加辨别,属实是冤枉我了。这本
册子,是黄知府交出来的,是这几年来你为青州守军和捕快们请功的名册。
守备军功甚著,杀敌几十人,他的亲兵们杀人最少的也超过三个人。就是这些捕快,也都有捕杀记录。
他们杀的是什么敌?倭寇和白莲教叛逆!俞大猷身为备倭总指挥,却告诉我,这几年里,倭寇从未杀到过青州城!
青州唯一的接敌记录,是在几百里之外的海上!当时用的是登州卫的船队,并未调动青州城的守军!
青州身为府城,守军不足千人,就是因为这里并非前线之地,可青州府守备军功甚至超过了很多前线总兵,也真是奇事。”
瘫在地上的黄知府此时爬了起来:“大人,这,这不会吧,假冒军功之事,就算报上去,上面也会驳回的吧,可上面都认了呀,还给了赏银呢!”
萧风看了黄知府一眼:“这几年来,各地谎报军功之事很多,光是沿海地区,俞大猷就查过很多次。
可惜他的权利不够大,上面有人的,照样谎报不误。你青州城上面不但有人,来头还很大呢!”
黄知府连连摆手:“不不不,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并非严党官员,虽也给严家送过礼,但都是跟其他官员一样的寻常礼节。”
萧风无语地看着这头蠢猪:“黄知府,你自认不是严党,严世藩却对你百般照顾,让你一帆风顺的从知县一直升到知府,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黄知府
猛然一激灵,惊恐地看着林师爷:“你,你从我当知县的时候就是白莲教的人了?是你私下里联系严家的?”
林师爷同样无语地看着他,到现在了黄知府才想明白,看来自己当年还真没选错,此人当真是最好的傀儡,又蠢又欲。
萧风这林师爷,淡淡一笑:“所以倭寇的战功纯属子虚乌有,至于白莲教,你真想让我相信,在你林师爷的率领之下,你们杀了几百个的白莲教徒吗?”
林师爷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就算是谎报军功,那也是林某一人之责,他们不过是未加揭露,顺水推舟冒领而已,罪不至死!”
萧风冷冷的说:“可就算是谎报军功,也要有实物才行,一份军功一颗人头。
既然死的不是倭寇和白莲教,你敢告诉大家,死的都是什么人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林师爷惨笑一声:“你猜不到的吗?”
民团的团长猛然抬起头来,惊疑地看着林师爷。
“林大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守备多次带兵下乡去杀倭寇,都是假的?你不是说过,捕快们用来冒充白莲教的都是江洋大盗吗?”
萧风嘲讽的说:“哪有那么多江洋大盗?我入青州城前,四处的村落都派人去暗查过。你知道村民们是怎么说的吗?
有人说,在这青州地界内,你要是偷偷入了白莲教,反而就安全了,绝不会有人抓你。反而不是白莲教的,随时会被当白
莲教和倭寇杀了。
反正当不当倭寇,当不当白莲教,都会被当成倭寇和白莲教杀死,还不如干脆出海去投奔倭寇,或者加入白莲教呢!”
民团团长大吼一声:“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林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大哥,你告诉我,他是胡说的!”
林师爷看着民团的团长,和下面的团民,默然无声。他知道萧风手里拿着的账册就是铁证,只要一道榜文,被他们荼毒过的村子里的百姓会都会涌过来作证的。
萧风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吧,他就是要逼得整个青州府,人人都加入白莲教。
实话实说,我之前从没想过,会有人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和举动,竟然想把整个府城都变成白莲教的地盘,连我都有点佩服你的豪气了。
不过仔细想想,你虽非知府,却握着知府的大权,掌控军队和捕快,发展民团,有想告你的人,都被你偷偷干掉了吧。
上面又有严世藩给你遮掩撑腰,你把整个青州城用两只手捂得死死的,不见天日,这个疯狂的计划,没准还真有可能实现。”
林师爷知道大势已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也格外硬气,瞪视着萧风。
“萧大人,我早就听说过你的事儿,你道法精深,思虑缜密,难怪圣使再三嘱咐我不要轻举妄动,想不到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既然你道法精深,不妨猜猜看,天下之大,圣使为何
单单派我在青州之地做此等大计划呢?”
萧风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青州百姓,大概是整个大明对白莲教最宽容的地方了。
这个计划若在青州能成,则可慢慢复制到其他区域,若是在青州都不成,那也就只能作罢。”
林师爷一愣,他本是想将萧风一军,打压萧风的气势的。
因为他知道这次一败涂地,但仍希望剩下的教众能继续发展,那他就算死也不能输在气势上。
却想不到萧风一语中的,让他颇有些难以接话,只能追问道:“你何以断言青州百姓对白莲教最宽容呢?”
萧风笑了笑:“青州民间至今多有佛母香火,难道短短一百多年,就没人记得唐赛儿了吗?
可惜呀,你们自以为找了片沃土培植势力,却愚蠢地刀耕火种,拔苗助长,毁了这片可能是你们白莲教最后的容身之所。
我既然来了,白莲教在青州所做之事就再难瞒过天下,从此白莲教在青州,将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