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之一口气把堆积在心里的疑惑和愤怒,完全宣泄在面前这个陌生的大叔身上,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对大叔深深鞠了一躬,转而离开。
“可我该去哪呢?”
家回不去,爸爸又不知所踪,最要命的是,往日那些看着她长大一口一个小忆之叫的邻居和长辈,如今看待自己,全都犹如陌生人一般。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到究竟可以去哪里暂时落脚,思来想去之后,默默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与身边的繁华相比,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爸爸,你到底去哪了呢,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想着想着,忆之又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就在这时,她路过一家挂着彩灯的服装店,不经意往橱窗瞟了一眼。
突然,一道黑影瞬间从眼底蹿了过去,忆之连忙转身朝着黑影逃窜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道黑影一溜烟,钻进路边的巷子里,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刚是谁在跟着我吗?”
忆之抬眼往橱窗看去,赫然发现,墙上钟表的指针,稳稳指向十二,“竟然已经十二点了。”
忆之惊慌大叫,明明距离放学才不过几个小时,怎么突然就十二点了呢。
此时耳边还有大街上的喧闹,再一看,四处灯火通明,络绎不绝的行人来回穿梭,怎么看都不像是半夜的样子。
于是,满怀心事的忆之也没有当回事,轻轻叹了口气,便继续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起来。
咕噜~~~~~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忆之正愁去哪过夜的时候,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忆之习惯性的摸进口袋,想着,先靠爸爸给的零用钱填饱肚子再说,不料,在口袋里摸了一圈,连个钢镚都没找到,只翻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咦,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怎么不记得了。”
肚子还在咕噜咕噜的抗议着,眼看晚饭没了着落,忆之愤愤扔掉手里的纸团,忽然听到叮铃一声。
循声望去,竟然从纸团里滚出一枚戒指,忆之认得那戒指,往日爸爸戴在手上,就连洗澡睡觉都不曾拿下来的戒指,如今怎么会被包在一个纸团里,并且藏在自己的兜里呢?
忆之连忙冲上前,捡起戒指,突然想到,“难道是早上爸爸趁我不注意时候塞进来的?”
一时间,忆之彷佛抓住了什么似的,连忙将纸团打开,只见,纸团上只有一行简单的话。
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让忆之从此走上与之前完全相反的道路。
“我在武陵山等你,落款,爸爸?爸爸!!!”
爸爸两个字,像是带着魔法一样,让本来迷茫的忆之,顿时重新燃起希望,仔细将戒指包进纸团之后,便朝着那个叫武陵山的地方狂奔而去。
“原来你在那,原来我没有被抛弃。”
忆之记得,武陵山是妈妈埋葬的地方,这么多年,爸爸曾带着她去过无数次,通往武陵山的路,就算是闭着眼睛,忆之也能轻松找到。
果然,忆之很快就赶到了武陵山山脚下面,气喘吁吁的杵着膝盖,正大口大口呼吸着,忽然想起,纸条上只说了在武陵山等,可是并没有说是在武陵山的那个位置。
这么大的武陵山,总不能一点点去找,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况且这个时候,墓园也早就关门,十几米高的大门,就算是爬,也未必能爬的过去啊。
好不容赶到武陵山,眼看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忆之却犯起难来,再加上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忆之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爸?爸爸你在吗?”
忆之小声试探着叫了几声,见没有回应,一时间不禁更加害怕起来,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呆呆的站在山脚下。
“怎么办,去墓园吗?爸爸说不定就在那等着我呢。”
“可是。。。。。。。”
看着黑漆漆的山路,忆之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跨出第一步,犹犹豫豫间,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
“谁!!!”
忆之连忙屏气凝神,认真听了起来,可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四周顿时安静的有些可怕。
“怎么办,爸爸还在等我!!!!”
一想到这,忆之顿时有了勇气,眼睛一闭,使劲咬住后槽牙,硬着头皮朝墓园方向冲了上去。
本来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忆之硬是靠着恐惧和想要见到爸爸的意念,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顺利抵达墓园门口。
“咦,还开着门?”
“是爸爸!!!肯定是爸爸!!!”
满头大汗的忆之,本来再也跑不动,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便再也忍不住,闷着头就冲了进去。
夜晚的墓园,格外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阴森,尤其是看到墓碑上一个个陌生苍白的面容,忆之更是连呼吸都漏了几拍,根本不敢放慢脚步。
只等来带妈妈的墓碑前,看到墓碑上照片中妈妈慈爱的脸,忆之这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恭敬的拜了三拜之后,赶紧寻找爸爸的身影。
“爸,我来了,爸!!”
“你在哪,快出来啊,我是忆之,我来了,爸爸!!!”
“爸爸!!!!”
可是,没有爸爸的回应,整个墓园,只有忆之自己的声音在来回飘荡,那种空灵悠远的感觉,像极了以前看过的恐怖片。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忆之,又开始害怕起来,缩在妈妈的墓碑前,一遍接着一遍呼喊爸爸的名字。
渐渐的,忆之终于感受道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浑身瘫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爸爸怎么不在这?”
“难道爸爸骗我,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几乎快要心灰意冷的忆之,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顿时兴奋的大叫起来,“爸,是你吗,爸!!!”
可奇怪的是,那个身影并没有回应忆之的呼喊,只是踏着稳重且缓慢的步伐,缓缓靠近。
啪嗒~~~~啪嗒~~~~
忆之顿时不解,爸爸为什么不理自己,于是不甘心的喊道,“爸,你怎么不说话,我是忆之啊。”
“爸!!!!”
脚步声还在继续,可实在太慢,心急的忆之不想再等下去,干脆朝着那道身影跑了过去。
“爸,我来了,你怎么都不理我,还有。。。。。。”
话还没说完,随着距离靠近,忆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爸爸不理自己,因为,那身影,赫然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陌生大叔。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
忆之停下脚步,用书包挡在胸前,冷声质问道。
只见,大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娃娃家不回家来这干什么?”
忆之一听,这人怎么不认识自己了。,明明不久前才见面的,难道这大叔是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
一时间,忆之再次想起在橱窗前看到的那道黑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你不要装神弄鬼的,我来这。。。。。。是。,。。。。。是看望我妈的,你没理由,也不能再赶我走。”
忆之说完,刚准备转身,忽然发现,那大叔一脸的疑惑,呆呆的盯着自己,彷佛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顿时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他真是不认识我了?失忆了?”
这才分别多长时间,最多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说失忆,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
直到这时候,忆之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往前靠了靠,小声询问道,“你。。。。。。。认识我吗?”
大叔先是一愣,随即说道,“不认识。”
“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赶紧回家去吧,要看人明天再来,这里晚上不太平,听到没有。”
大叔明显不想再跟忆之纠缠下去,言语间已经带着不耐烦的味道,可忆之却是赶紧跑到妈妈的墓碑前,一屁股坐到地上,说道,“我不,除了这,我没地方可去了。”
“啊?跟家里吵架了?”
大叔的口吻明显比之前软了很多,缓缓走到忆之身边,轻声说道,“吵架没什么的,赶紧回家去啊,这里晚上真的不太平,听到没有。”
没想到,最后关心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叔,忆之顿时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顺带,还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大叔说了一遍。
原本也就是宣泄一下,不料,大叔听完,突然一把拉住忆之,厉声说道,“快走,赶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叔叔,你说什么啊,什么来不。。。。。。。及,哎你慢点,,慢点。”
忆之不明白大叔为什么突然这么害怕,拉着自己狂奔的时候,还时不时就往身后看上一眼,每一次回头,双眼之中的恐惧,就会比之前明显浓烈几分。
“叔叔,你看到什么了?”
忆之忍不住好奇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可,除了墓碑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恐怖的东西。
可是,看大叔的摸样,又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更何况,一个大人,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跟一个小孩子开这样的玩笑。
一时间,忆之只得收回目光,专心跟在大叔身后,任由大叔拉着自己,七拐八绕,只等回到墓园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发现,大叔的脸色,竟然苍白的像纸一样。
“叔叔,你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呢。”
忆之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只见,大叔戒备的朝墓园看了一眼之后,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姑娘,你遇到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但是,你可以去武陵山,找一个名叫拾来的老头,他或许可以帮到你。”
忆之一听,不禁疑惑,“叔叔,这里不就是武陵山,你说的拾来,又是谁?怎么听着像和尚的名字。”
不料,大叔突然脸色一冷,一把抓住忆之说道,“谁告诉你这里是武陵山的,谁!!!”
他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抓的忆之肩膀生疼,也吓的忆之忍不住抽泣起来。
“叔叔,你。。。。。别这样。,。。。。。这里,难道。。。。。。不是。。。。。武陵山吗?”
忆之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就在她躲避大叔凌厉的眼神时候,忽然瞥见,墓园大门边上,赫然就立着一块两人多高的石碑。
而那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丸山墓园。”四个醒目的大字。
“不对,叔叔你告诉我,这里怎么会变成丸山墓园,我妈妈明明就是葬在武陵山墓园,从小到大,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一定不会记错的,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忆之很确定,这里明明就是武陵山墓园,那条路,她走了无数次,更何况,妈妈的墓碑没变,上面的照片,也还是妈妈的照片,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可为什么单单墓园的名字变了。
还有,如果只是墓园改了名字,大叔又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以至于失神到十根手指深深嵌进忆之的肩膀里,却毫无所知呢。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大叔,我真的能确定,这里就是武陵山。”
忆之斩钉截铁的说道,她不相信,刻在脑子里十几年的记忆,能在突然之间被篡改的面目全非,先不说根本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就算是有,那么自己也不会没有半点觉察。
果然,等大叔冷静下来之后,也是满脸疑惑,呆呆看着墓园中那些冰冷的墓碑,明显也动摇起来,
见状,忆之索性继续说道,“大叔,你刚刚说你是这里的守墓人,那么,你记不记得,你到底有没有离开过这里,又或者说,有没有忽然发现什么不对劲,跟平常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呢?”
“不对劲?跟平常不一样的事?”
眼看大叔认真的回忆起来,忆之连忙顺势提醒说道,“对,不一样的,比如说墓碑的排列,又或者,突然来了什么陌生的人。”
“你说。。。。。陌生人?”
顿时,忆之惊讶的发现,大叔在听到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顿时眼冒精光,明显就是想起了什么,可又一时像是抓不到重点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忆之等的实在心急,于是干脆说道,“对就是陌生人,来扫墓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并且时间比较固定,好好想想,有没有突然出现的陌生脸,或者,扫墓空手来的。”
“空手?!”
大叔忽然惊叫一声,连忙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墓园确实来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空着手,进到墓园里面,也没有像其他扫墓的一样,直奔目的,反倒像是来找什么人的一样,四处转悠,时不时就趴在墓碑上停留一会儿。”
忆之一听,看着大叔的脸,忽然想起之前遇到那个跟大叔一模一样的人,于是连忙照着大叔的摸样,将他的无关形容了一遍。
没想到,大叔听完之后,顿时两手一拍,激动的说道,“没错,就是他,怎么,你见过?”
这下,忆之连忙往后退开,怯生生的说道,“我刚刚说的人,张的就是你这张脸,大叔,如果不是你有心逗我玩的话,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一个跟你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并且,还恰好出现在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之后。”
大叔顿时一愣,“我。。。。。。我不知道,而且。。。。。。。而且。。。。。。我不是你形容的样子。”
“什么!!!”
忆之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是怀疑,眼前这大叔,明明就跟那个奇怪的人一模一样,可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长相,即便是一样,大可用双胞胎或者天底下长得像的很多,这样的借口敷衍过去就行。
而且,最奇怪的是,既然大叔记得那个人的摸样,那么为什么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奇怪,为什么有人跟自己张的一样?
这样的脸,必然是记忆深刻,可大叔却又是为什么会完全不记得,非要在旁人的提示下,才能一点点想起来。
难道大叔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想到这,忆之暗暗否认,毕竟世界上除了瞎子之外,是不会有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长相的。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还是在大叔身上。
于是,忆之左思右想一翻,对大叔说道,“叔叔,告诉我,你是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还是,只是最近才不记得?”
话一出口,大叔顿时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忆之,忆之下意识闪躲开来,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刚刚那番话。
只记得,在刚刚那一瞬间,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指引她,催促她,对大叔提出这样的质疑,她甚至都不敢,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意念出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一时间,忆之看着眼前呆呆的大叔,那股熟悉的不安感,突然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