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跟你说过,如果你不改变自己的意图,我是不会允许你加入异策局的行动的。”
异策局的局长室中,林昀颇有些无奈道:“是,我没有权力去指挥一名魔法少女,如果伱执意要跟上去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希望你冷静。如果可能的话,保持旁观。”
“你说你只是看看?你所谓的‘看看’概括了哪些行为?我是说……好吧,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的话,我没有意见。”
“异策局对付不了的敌人?那当然可以,不如说我会感谢你的帮助,但请务必保持冷静。”
“……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嗯,再见。”
咔哒。
挂断电话,林昀有些无奈地在办公桌后呆坐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经过与祖母绿的交流,他大概弄懂并且理清了白静萱身上的问题。但是弄懂问题并不代表知道解法。恰恰相反,随着白静萱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明晰,他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个孩子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性格与经历,还因为其特殊的魔力性质——残兽底色的偏移者。
性格,经历,魔力。这几重因素加在一起,累积在白静萱的身上,便意味着这个孩子几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定时炸弹:虽然眼下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随时可能被外力所引爆,将脆弱的平衡毁于一旦。
自己并不是什么教育专家——林昀很清楚这一点。要知道5个月以前,他还是个和自己的女儿都处不好关系的失职父亲。让他一时半会想明白怎么去引导这样一个孩子,还是太过困难了。
——要不然干脆放任她去复仇吧。
苦恼到最后,林昀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反正说到底,自己和她也只是魔法少女前后辈的关系罢了,自己真的有必要操心到那个份上吗?
往坏的方面去想,就算这孩子真的开始了复仇又怎样?同态复仇乃人之本性,哪怕林昀自己都是如此,他真的有资格去教育这个孩子吗?
往好的方面去想,说不定白静萱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天天喊些吓人的词呢?真的把仇人摆到她面前让她去杀,她指不定还不敢动手呢。
脑海里的想法逐渐发散,正当林昀自己都快用这套歪理把自己说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
“局长,我是后勤部的刘大春。”
紧接着,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后勤部?这个时候?
纷乱的思维被打断,林昀的意识重归现实,他先是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细想,接着开口道:“请进。”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将手伸到了衣服的口袋之中,握住了自己的心之宝石。
这已经是他就任局长以来的习惯。
不仅仅是因为他还不够信任异策局的人,还因为他那麻烦的副作用——如果心之宝石突然失控导致变身,他得确保自己在那之前能够察觉到情况。
眼下也是一样。他出于这几重考虑摸索到了口袋中的心之宝石,又因为警惕心使然,将感知蔓延到了局长室的门口:那里有他提前布下的魔力丝线,可以感知到门外的魔力,以此推断出走廊中的情况。
但是,当他把丝线接入感知的瞬间,便感知到了某些异样,目光顿时为之一凝。
门外有两份魔力。
这意味着不只是此前开口说话的“刘大春”,还有另外一个,躲藏在走廊之中的人。
在他的感知里,其中一股魔力先是靠近了平开门,将局长室的门打开。然后有些刻意地调整身体的角度,挡住了门后的场景,就这么缓步进入了局长室中。
体现在视觉之中,便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可是,林昀的丝线感知却是清清楚楚:直到这名高大男子完全走进了局长室,潜伏在门外的另一股魔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劲。
林昀瞬间作出了判断。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对这个自称为“刘大春”的男子没有丝毫印象。
他在入职的当天就已经看过了异策局的员工名册,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努力将所有人的名字和照片对应起来。为了加快这项工作的进度,他有时甚至会借助翠雀的姿态去辅助记忆。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完成,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异策局里绝对没有长成这样的员工。
但他并没有挑明这件事,而是继续佯装不知,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局长,我们今天上午清点装备的时候,发现剩余的数量似乎和出入库记录对不上,少了四件魔法武装。”
“刘大春”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昀,声音毫无起伏,仿佛是在背书一般念道:“我们不知道是记录出了错,还是真的丢失了,所以想要来找您确认一下。”
“魔法武装?”
林昀皱起眉头:“我应该吩咐过你们要严加保管的,怎么这样还会出状况?”
“非常抱歉,局长。”
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递出一个硬盘:“所以我把出入库记录带来了,希望您能确认一下这上面的名字,看看是否有疏漏。”
林昀接过了他手中的硬盘,低头将硬盘接到了自己的电脑上:“你们已经先核对过了?”
高大的男子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核对过了。”
林昀依然看着自己电脑的主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没有。”高大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团紫黑色的血肉。
“你们到底是怎么干活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林昀好像很生气一般,一边俯身打开电脑,一边道:“你们李部长呢?快点把他给喊过来。”
“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男子将紫黑色的血肉按到了胸口。
“好吧,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您请说。”男子木然道。
“放你进来的,是庄洋,还是陶芳?”
林昀抬起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还是说,这座异策局之中还有我不知道的暗子?”
这句话,让高大男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张开口,紧握着手中的紫黑色血肉,想要说出什么话语。但是还没等他吐出一个音节,一道道蓝色的丝线就骤然缠绕在他的手腕之上,直接将其握住血肉的手拉到了一旁。
男子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手中已经握上了术式用的媒介,紫黑色的魔力瞬间在其指尖亮起。但是同样的,他完全没有激发术式的机会,便被蓝色的丝线彻底捆在了原地。
林昀面无表情地勾动身边的丝线,湛蓝色的丝线一瞬间就将动弹不得的男子提到了高空之中,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冲向了门外。
在他的感知之中,就在男子被控制住的同一刻,门外的那股魔力就已经在向着安全通道移动。
见到林昀的行动,被吊在半空中的男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等人的行为都被看得清楚,顿时再也不作他想,大声喊道:“快跑!”
可惜的是,不管是他,还是门外那股魔力的主人,都意识到的太晚了。
当林昀走入走廊中的那一刻,他就将心之花从口袋之中拿出,然后猛地激活。娇小的蓝色身影从魔力的光芒之中腾空而起,几个蹿身就已经追到了走廊尽头的身影之后,然后如法炮制,用蓝色的丝线将其控制了起来。
这名原本躲在门外的男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抓住的,只感觉自己明明都快要逃走了,却莫名其妙的被绑了起来,吊到了空中。他想要去寻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只能看到林昀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其身边还有着几缕尚未消散的蓝色光华。
当他看清了林昀的面貌之后,则再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有些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解除了变身的林昀略微打量了一番对方的形象,顿时认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正是他刚才向高大男子问话时提到的“庄洋”。
“庄洋”和“陶芳”,这两人是林昀已经暗中标记过,却并没有直接将之揪出的黑烬黎明暗子。
之所以将他们留下来,是因为异策局重建以来,这两人还没有做出过什么实质危害异策局的事情,而且职位不高,难成大事。再加上黑烬黎明剩余的势力藏的很深,正常搜查已经很难找到踪迹,所以林昀便想着把他们留作线索,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敌人的线索。
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名叫庄洋的暗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上班时间偷偷把刺客接引到局里,而且引来的还是一名兽化者。
望着面前一脸麻木的男子,林昀刚想开口问询,但是却突然间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庄洋在这里,陶芳在做什么?
念及于此,他不假思索地从口袋之中拿出手机,拨通了情报部的电话,直接打给了一名相对信任的员工,急促地开口:
“帮我查一下陶芳现在在哪里,以及调取对她近两日通讯记录的监控,我要知道她和哪些地方的人有私下的联络。”
提出了上述要求之后,他便握着手机,在原地踱步,静静等待对方给出结果。
局长亲自给出的命令自然得到了情报部的高度重视,几分钟之后,关于陶芳近几日全部的活动轨迹就被查的清清楚楚,并且由情报部的部长亲自念给林昀听。
林昀认真地听着对方的汇报,仔细地记下了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地名,在心中进行排布和比对。直到某一刻,通话的另一侧说出了一个让他心头一跳的名字。
也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路被彻底打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湖畔春天?”
……
……
“放弃吧,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伸手按住面前异策局员工的头颅,兵蜂七将指头从其脖颈中抽出,轻轻甩掉了指尖的血迹:“我们的时间十分宝贵,现在投降,我可以给你们每个人痛快的死亡。”
他的面前,是已经溃不成军的特殊作战部第三小队。
作为队长的李英伟被不知名的利器刺穿了胸口,此时正趴在地上,生死不知;同样是主要战斗力的田胜则被一只巨大的残兽捏在爪中,低垂着头颅,没有声息;只剩下副队长穆本生带着几名队员背靠背站立着,咬牙切齿地望着四周的敌人。
——双方的作战力量实在是太过悬殊。
这支从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烬黎明部队,里面有一名蛹阶的兽化者,还有四名蠖阶的兽化者,这些人单拿出一个来都足以应付整支第三小队,遑论聚集在一起。
当小队迈入湖畔春天的那一刻,就已经踏入了对方的埋伏圈之中,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就产生了惨痛的伤亡。若非是恰好队伍中有一名同行的魔法少女,恐怕现在他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可笑的是,就在之前,他们还在苦恼怎么让这名魔法少女离开,不要继续跟着他们。
白静萱与林昀进行了电话沟通,用执拗的态度和相对软化的要求换取了跟随第三小队行动的许可。未曾想到,这份许可却成为了整支第三小队的救命符。
正是因为有她在,小队才能在这群兽化者的面前支撑这么久。
白静萱的魔装,“天音”可以持续对小队成员进行魔力上的活化和治疗,使得三名配备了魔法武装的队员可以合力抵挡蠖阶残兽的攻击。再加上白静萱本人一人牵制住了足足三名兽化者,才勉强让局势的崩溃来得没那么快。
可是,当被其他的兽化者称为“兵蜂七”的男子出手之后,第三小队的支撑便显得像个笑话。
蛹阶残兽的实力,对于稍微小一些的城市来说已经无异于灾难。哪怕是魔法少女,也必须要叶级以上的精英,或者用人海战术进行围殴才有可能正面战胜。
哪怕兵蜂七并没有使用兽之腑,仅仅只是普通地运用了一些魔力和术式,都远远不是第三小队所能承受的。
溃败,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轻易地击杀了自己手边的所有异策局员工,兵蜂七灰暗的面色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改变,就连劝降的话语也不过是随口而言,他看向了白静萱。
一身绿裙的女孩正半跪在地上,捂着心口,艰难地喘息着。
她为了救下异策局的员工而挺身而出,但是却被兵蜂七轻易地击倒,此时便连起身都十分困难。
“我没打算杀你,魔法少女,确切来说,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目标就是你。”
兵蜂七开口道:“老实一点,束手就擒,我们甚至可以考虑不伤害你。”
“咳……咳……为什么?”白静萱大口地喘息着,痛苦的神色中带着些许不解,“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抱歉,我可能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些。”
兵蜂七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但是神情中却没有丝毫歉意:“但你可以认为,你对我们很重要,或者说,你对我们的首领来说很重要。”
“魔法少女……和残兽是敌人。”
白静萱支撑着身子站起,八音盒中透出的音乐开始持续治愈她自己的身体:“我才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吗。”
兵蜂七古井无波的眼神微动:“不愧是首领钦点的兽子,真是不错的决心,一点都不像那些虚伪的魔法少女。”
“但是,还不够。”
他微微摇头,抬手,一道魔力光束直直地冲着不远处的穆本生射了过去。
原本还在与其他兽化者激战的穆本生完全没时间躲闪,只见紫黑色的术式直冲自己而来,顿时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滋啦。
光束并没有击中他。
因为在光束射中穆本生之前,先被白静萱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下来。
原本白嫩的手臂在紫黑色魔力的侵蚀下顿时变得血肉模糊,看上去无比可怖,然而白静萱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依然死死地盯着兵蜂七。
“你一直在跟我说,‘杀了你们’。”
兵蜂七面上带着不解:“但是,你的行为却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说你想要杀人,但是你到现在都没能杀死一个人;反倒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肉猪,你为了保护他们,已经快把自己害死了,为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被另一只残兽捏在手中的田胜,以及倒在地上的李英伟:“你甚至还把大半魔装的力量都加持在了那两个男人身上,到现在都想救活他们?”
“因为……我是魔法少女。”
白静萱伸手抚向身旁的八音盒,悠扬的音乐继续涤荡四周:“魔法少女,就要拯救别人。”
“抱着这样天真的态度,只会让你无法杀死任何人。”
兵蜂七淡漠地摇头,抬手,尖锐的指甲尖魔力凝聚:“羽翼之后庇护了太多的累赘,你便无法展翅翱翔。”
轰!
绿与紫黑的魔力在空中交错,兵蜂七的身影与白静萱短暂地重叠在了一起,激烈的魔力冲击之后,白静萱又一次重重地倒飞了出去。
兵蜂七一脚踢在了她的心口处,将之重重地砸到了一旁的防护墙上。
“我再说一遍,束手就擒,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甩了甩脚尖,走上前去,拉住白静萱的头发,将女孩从墙上拖了下来:“收起你的魔力,还是说你希望我折断你的四肢再把你带走?你这种治愈的力量能够恢复四肢吗?”
“我……要杀了你……”
女孩瞪着眼,咬着牙,努力地伸手向着兵蜂七抓去,但是却怎么都够不到面前的那张脸。
“真是矛盾。”
兵蜂七冷淡地看着她:“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一会是人类,一会却又是野兽:一会有着理性,一会却又只剩本能。”
“告诉我,魔法少女,你在仇恨些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白静萱只是依然不断地向他伸手,试图去抓住他的脖子。
微微后仰脑袋,兵蜂七看着她道:“你的仇恨是因为那两个研究员吗?”
“什么……研究员……”
白静萱喘息着低吼:“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是被残兽,都是被你们……”
“爸爸?妈妈?那是什么?”
然而她的话语,却被兵蜂七打断了:“你没有这种东西。”
“我有!”似乎是被兵蜂七的话语进一步激怒了,白静萱剧烈的挣扎起来,“我有!明明是被你们杀死的!”
“不,你没有。”
兵蜂七淡淡地望着她,目光之中透露出些许怜悯:“因为你只是我们用弃婴制造出来的,从实验之中诞生的兽子罢了。”
“你在胡说!”
白静萱怒喝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杀了你!”
“不要让我再重复了,魔法少女。不,兽子,你没有父母。”
兵蜂七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盯着她的双眼,在女孩愕然的目光之中,一字一顿道:
——“你以为的‘父母’,只不过是黑烬黎明的叛徒。是一对将你从组织之中带出去的,研究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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